章向唯忙起身去拿杯子,倒了水沒立即遞過去,而是在桌上放了會才端到床邊,還是不放心的叮囑。 “小心點燙。” 霍諶愣了愣,沒抬手,隻是對著杯口頷首。 章向唯下意識就把杯子往他嘴邊送。 霍諶就著小孩的手喝了口水,有種久病床前有孝子,死而無憾的感覺,幸福是真幸福,就是不能親,不能抱。 他微微闔了下眼:“接著電話前的說。” 章向唯放杯子的手一頓,迷茫的扭頭:“說什麽?”霍諶把麵部側向他:“說你想說的。” 章向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把尾巴藏好:“喔,就剛才那個事啊,我說的是怕那些媒體。” 霍諶的麵上沒什麽表情。 章向唯把杯子放床頭櫃上麵,站起身繼續說:“霍老師你知道的,我跟你的其他同事還不太一樣,我們有cp的,要多注意點。” 為了不讓氣氛尷尬,他還用了說笑的口吻。 霍諶依舊沒表情,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章向唯尚且稚嫩的肩一塌,盡力了,不知道怎麽好,這男人好難哄騙的樣子。 床邊的空氣似乎都稀薄了些,讓人呼吸不是很順暢。 章向唯挫敗的垂著眼,冷場了呢,要不走吧,好晚了,病人需要休息,他欲要說話,就聽到一聲:“椰子汁喝嗎?” “椰子汁?”章向唯滿臉驚訝,“病房有這個……” “嗎”字在視線追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移動,落在桌上的帆布袋裏時,吞了回去。 章向唯捏著一罐椰子汁,手勾著拉環一掰:“住院還要喝嗎?” 霍諶說:“就好這一口。” 章向唯嘀咕:“你不止好這一口,你還喜歡抽煙。” 霍諶的麵部輕抽:“煙可以戒,那個戒不掉。” 章向唯聽出男人話裏有種像是柔情的東西,驚得一口椰子汁差點嗆到,他古怪的想,不就是椰子汁嗎,怎麽說的跟心上人一樣。 這是有多愛啊,章向唯一個椰子汁死忠粉都自愧不如。 . 快兩點了,章向唯的眼下有一圈青色陰影,他還沒走,椅子也從桌邊挪到了床前,東南西北的說了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霍老師,你這次真的很危險,我……” “我們都嚇到了。” 他嚴肅的蹙眉:“辛虧隻是撞傷了腰,要是撞到頭,那還不知道有多嚴重。” 想到男人被拉上來,腰部鮮紅一片的畫麵,章向唯的臉就白了。 霍諶低緩道:“沒事。” “怎麽沒事啊?“章向唯不自覺的瞪他一眼,“流了那麽多血,縫了多少針啊,腰也很重要的。” 霍諶看小孩眼角發紅,他的心底柔軟的一塌糊塗。 聽到這些話,傷值了。 霍諶正感動著,就聽見小孩來了一句:“上了年紀的人了,不能逞強。” “……” 三十出頭等於上了年紀?這什麽道理? 霍諶沒動怒,也沒反駁,他隻想摸放在床邊的小手,撈嘴邊親兩口。 章向唯偷偷瞥不出聲的男人:“我不是說你老,我隻是覺得三十多畢竟比不了二十左右,身體各方麵的反應沒那麽靈敏……” 好像越說越不好。 章向唯懊惱的擰了擰眉心,輕聲說:“我知道你很敬業,可我覺得,像個別很危險的鏡頭,該用替身還是要用,他們是專業的,我們不是。” 霍諶半晌沙啞著笑道:“唯唯是個好孩子。” 章向唯臉一紅。 今天在片場,周一心試探他了呢。 這次被他應付過去了,下次就不知道了,也許還有別人來試探。 章向唯舔舔嘴邊的椰子汁,心裏的小人在抱著頭,一邊嚎叫,一邊滾來滾去。 陷阱已經埋住了他的小腿。 能繞開的時候不繞,現在…… 想繞也可以,但是要截掉一截腿,會讓他疼痛,讓他留下病根,甚至是並發症。 可是公眾人物的同性戀情,能走嗎?他要怎麽邀請床上的男人和自己同行,永遠不要丟下我回頭? . 章向唯仿佛已經看到了他陷入黑暗,無路可走的那一天,他焦躁的站起來,背過身啃起嘴角。 好煩,想找個人說說,心裏的東西隻塞不清,要滿了。 霍諶撐著床坐起來:“唯唯,你待會怎麽回賓館,我讓安利來接你?” 章向唯一怔,轉身說:“我不回賓館,就從醫院直接去片場,香香姐給我找的車,我有駕照。”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一問多答,把相關的都說了出來。 霍諶卻沒心情高興,他的眉頭皺了皺:“不睡了?” “我一點多才收的工,就算不來醫院看你,回賓館也睡不著,我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四點開機,前麵還要給時間化妝,基本就差不多了。” 章向唯說:“況且本來就是要演一夜沒睡,不睡更能入戲。” 霍諶將小孩對能更好入戲的開心收進眼底,他低眉按按太陽穴,演戲這麽消耗自己不行。 這方式對演員的身心傷害太大。 《漲潮》殺青後要想辦法幫他調整一下。 . “既然不回賓館了,就在這多呆會。”霍諶說,“霍老師無聊,想有個人說說話。” 正打算走的章向唯:“你不睡覺嗎?” 霍諶麵無表情的撒了個謊:“傍晚睡了一覺,現在不困。” 他招招手:“過來,扶我一把。” 章向唯奇怪的走上前:“你要幹什麽?” 霍諶說:“去廁所。” 章向唯的腦袋周圍蹦出一個個問號,不是傷的腰嗎?腿有什麽問題? 霍諶靠在床頭,口中吐出兩字:“體虛。” 章向唯看著男人沒什麽血氣的麵色,心疼擔憂各種情緒衝得他腦袋一熱:“那你還不睡?” 這句話裏帶著十分濃烈的情緒,發了點小脾氣,像是在數落身邊最親密的人。 霍諶唇一勾:“明天睡,好了,小朋友,不生氣了,霍老師要尿床了。” 章向唯後悔自己說了那樣的話,窘得不敢抬頭,也不敢接話茬,他默默走過去,領口外的脖子都泛著層粉色。 霍諶放在被子上麵的手動了動,忍住不把人撈懷裏。 . 章向唯彎腰的時候,頓住了,退堂鼓咚咚咚狂敲。 霍諶眉骨聳起透著一絲不耐。 章向唯隻好把手臂伸過去,男人指骨分明的大手放上來的那一刻,一股電流從他的小臂流竄而開,在極其可怕的速度裏傳遍全身。 霍諶好似沒發現掌心下的雞皮疙瘩,五指扣住。 章向唯的眼皮顫了顫,腦袋垂的更低,腦後跟整個背部都是繃著的,猶如剛升職的小太監小心翼翼扶著老皇帝。 霍諶下了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全靠了過去。 章向唯腿一軟,差點跌倒,他顧不上那份曖昧,滿腦子都是這人好沉,怎麽還越來越沉,體溫越來越高,不會是發燒了吧? 霍諶側低頭,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拂過他耳朵:“嗯?” 章向唯縮了縮脖子,飛快看一眼男人,不像是發燒的樣子:“我去喊護士幫忙。” 霍諶沉默片刻:“不行。” 章向唯眼神詢問。 霍諶在他耳邊說:“霍老師要麵子。” 這理由讓章向唯無言以對,還有,說話幹嘛靠那麽近,他心髒快要生病了。 “那好吧。”章向唯說。 霍諶把胳膊橫到他肩背上麵:“覺得扶的很吃力?” 章向唯點頭。 “那是你沒扶對,”霍諶的神色淡然,“你要把我的胳膊架到你肩上,手撈住我的腰,這邊沒受傷,可以碰……唯唯?” “……知道了知道了。” 放過我吧,我認輸還不行嗎? . 章向唯感覺病床到衛生間的距離,是他迄今走過的最遠的路。 時間像是放慢了n倍。 每一步都走出了橫跨一個世紀的錯覺。 章向唯艱難把男人扶到馬桶前,脖子扭到一邊,發現對著鏡子,還是能看見,就快速挪開,對著牆角的地磚縫隙。 雖然這輩子可能就隻有這麽一次見到霍大哥的機會,他還是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