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那年父親忽然病逝,叔叔伯伯開始爭家產,我娘怯懦,隻會哭,哥哥又沒有到獨當一麵的年紀,自然分不到多少,最後還被趕出了家。」花蕖說著說著笑了,「後來我娘帶著我們幾個孩子前去投奔外祖父,途中小弟染了病過世,我還在人群中和他們走散,被那些人所抓,帶到了山寨。」


    「我知道,你和阿鶯與我一樣,和他們不同。」花蕖出身於小康之家,也分辨的出當時屋子裏關著的人都是些什麽出身,有些是真乞丐,有些與她一樣。


    「怎麽不回去找他們。」聽到家人有關的,戚相思的心總會軟一些,「你走散的時候你娘一定很著急,也許他們已經找了你很多年了。」


    「回去?我拿什麽回去。」花蕖自嘲的笑著,「我可是被賣到了逍遙樓,哪裏來的自由身。」


    戚相思不語,逍遙樓內贖身要多少銀兩她不知道,但她和何太醫一起給杜鵑接生過,真想要離開,以她現在的受歡迎程度還是有辦法為自己贖身的。


    「不過若是有你幫忙,我應該也能與你一樣,和家人團聚。」花蕖話鋒一轉,笑著拉住她的手,「相思,你幫我贖身吧。」


    她一靠近身上的胭脂香味就湧了過來,戚相思眉頭微蹙,花蕖繼而道:「齊家不是還經商,你都有自己的鋪子,替我贖身一定不難。」


    「贖身之後我還可以幫你打理這鋪子,我也不會去齊府叨嘮你,畢竟我們如今身份有別。」花蕖鬆開她的手起身,走到了窗邊指著窗外的後院,那兒還齊蓋著幾間平屋,是小六他們平日裏住的,「我就住在這兒如何?」


    「我沒辦法為你贖身。」戚相思放下杯子,神情平靜的很,「花蕖,我們原來是舊識,你不必如此。」


    「我們不止是舊識,算起來還共患難過,如今你過的好,更應該拉我一把才是。」花蕖望著那幾間平屋,「你總不希望我還是個賤籍。」


    這算什麽呢。


    戚相思笑了:「你想要離開逍遙樓還不容易麽,以你的本事這一年多來應該攢下了不少銀子,贖身之後去衙門改了戶籍,你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團聚了,何須我幫忙。」


    花蕖靠在窗邊看著她,抬手輕輕撩了下垂落的頭發,繼而嗤嗤的笑了:「你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啊。」


    剛被抓到山寨裏時就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屋子裏有人死去,大家都怕的尖叫,擔心下一個思死的會是自己,她還能淡定的護著阿鶯,就好像是見慣了死亡,那些山賊進來恐嚇他們時候她都顯得那麽冷靜,沒見她恐慌過。


    那副模樣,讓人討厭極了。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安靜了一會兒後花蕖忽然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用力推開門,屋內一瞬敞亮。


    「對了相思。」跨出去前花蕖轉過頭衝著戚相思笑眯眯道,「原來你在惠州城住了十二年才被接回京都,是不是我記錯了,明明你是在永州被抓,阿鶯才是生長在惠州城裏的人。」


    戚相思從容不迫的看著她:「那應該是你記錯了。」


    花蕖臉上的笑意一滯,眼底閃過了複雜:「是麽,那我這記性可真不好了。」


    小六目送花蕖離開,轉頭看屋內的戚相思,有些憂心:「她這是在威脅你,要想辦法讓她保密才行。」


    「什麽辦法。」戚相思倒了一杯涼茶遞給他,眼底清明,「難道殺了她。」


    小六癟了癟嘴,殺人是太過於凶狠了,讓他來他也不敢,可也就死人才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去,她那口氣明擺著是敲詐勒索。


    「人不能殺。」指尖輕輕敲著桌子,「也不能求。」


    「那怎麽辦,她這已經是第三回來鋪子裏了,要是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小六在永州當乞丐時聽多了煙花場所的那些事,都是有手段的人,她們又是那樣的身份,鬧起來哪裏還會顧忌別人怎麽看。


    「她想來就讓她來。」戚相思走出屋子,鋪子外的人早已經散了,戚相思站在門口看不遠處的河道,默念著她說過的命不同,她是在為自己鳴不平麽,同樣是被抓到寨子裏的人,她戚相思如今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她花蕖卻淪落在百花巷中不能脫身。


    這廂離開金橋回百花巷的花蕖,經過一間胭脂鋪時被人攔下,一個穿衣打扮不俗的姑娘叫住了她:「花蕖姑娘是麽,我們家王妃請您進去坐坐。」


    張家的事辦完後十九那日傍晚戚相思回了太醫院,收拾妥當之後,二十下午太醫院的人提前先去了避暑山莊。


    那是修在京都城外大佛寺山下湖中央的山莊,原來隻是入秋退水時露出來的一個小島,經過好多年的填湖建造才有了如今的避暑山莊。


    說是山莊,大若行宮,每年入夏皇上都會攜妃子來此避暑,住上一月半,修身養性。


    戚相思跟著溫太醫坐船到了避暑山莊,他們從側門入,走的是外莊的路,圍牆的高度和宮中一樣,朱砂紅的漆牆,過了兩道門後到了太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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