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戚相思不再往下問,刷洗完了這些杷葉後已是傍晚,幫著茱萸一起抬到了煎藥的屋子,把所有的葉子倒入缸中,涼水浸泡一個時辰,之後才分著砂鍋煮沸一個時辰,取了藥汁後還要煎水半個時辰,合並藥汁後過濾,放置著沉澱三四個時辰。


    等回到院舍,天已經黑了。


    桌上的水還在,屋內丹桂花香久久沒有散去,戚相思端詳著浮在上麵的那一層細絨,腦海裏想的都是這些如何沾到那丹桂樹上去的。


    夜已深,戚相思到安樂堂的第一天忙碌到了結束,她合上祖父的手記,端起燈到床邊,半夜起的大風吹的窗框聲響不斷。


    過了一會兒外麵響起了雨滴聲,院子裏似是有什麽被吹倒,滾落在地,雨聲漸漸大了起來,戚相思睜著眼睡不著,直到黎明將至時她才懷著沉沉的心事睡去。


    ……


    戚相思來到安樂堂的第二天早上才見到何太醫,他正在煎藥的屋子教茱萸她們煮枇杷膏,煎出的藥液已經放在小火上煎煮,茱萸拿著竹扁不斷攪動藥液,逐漸形成稠膏狀,趁熱用竹扁藥液滴在皮紙上,周圍不見水滲後才繼續下一鍋。


    何嗔把人參研磨成的細粉調入膏藥中,靜置在一旁,轉過身看到戚相思進來,沒給什麽好臉色,指揮她做他的活:「你來調這些。」


    戚相思接過他手裏的秤,墊上紙倒了藥粉下去,心中還有疑惑:「何太醫,若是沒有把杷葉上的絨毛清除幹淨,長時間服用會導致什麽後果?」


    「久咳成疾。」何嗔淡淡的回了她一句,「傷肺腑。」


    戚相思扭頭看他:「那脈象呢?」


    何嗔一下就猜到了她說的是誰,八皇子的脈象他也不是沒有診過:「脈象虛浮。」


    戚相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久咳成疾,這話和祖父其中手記所寫類似,要證明八皇子的咳嗽是不是因此而起也很簡單:「何太醫,等會兒不如太和宮那兒的藥膏,不如我送去吧。」


    半個多月前京都城裏關於齊家的謠言四起,這陣子她也沒回太醫院,何嗔還擔心她在齊家是不是出事了,可轉眼她就回來了,還被安排來了安樂堂,這齊家也真是有意思。


    如今看她活蹦亂跳的在自己眼前,何嗔又說不出的嫌棄,抬手不耐的揮了揮走出屋子:「趕緊做完。」


    沒反對就是答應了,戚相思抿嘴笑著,把攪拌好的枇杷膏放到一邊底下壓上紙寫上加的藥,從茱萸手中接過新的開始稱藥。


    「有些人怎麽會這麽不要臉,才來幾天就敢和何太醫要求去哪宮哪處送藥,昨兒問人討了東西還不夠呢。」


    戚相思耳畔忽然傳來了諷刺聲,轉過身去,那邊攪著藥的朱銀嘴角微翹,滿臉的不屑。


    「別換方向。」戚相思看了眼她手裏的動作,抬手在空氣裏好心示意了一下,「否則不容易凝結。」


    「啪」一聲朱銀直接扔下竹扁怒瞪著戚相思,「你存心的是吧,我來多久你才來多久,用得著你教我!」


    戚相思心疼的看著她扔下的竹扁:「你再不攪它可就要糊了。」


    「與你何幹!」朱銀麵色漲紅,一旁的醫女忙從她麵前把那鍋快要糊了的接過去,輕輕拉了她一下低聲勸道,「別吵了,都在一塊兒做事的。」


    「誰和她一塊兒做事,來了才一天功夫就這樣了,安樂堂裏哪有這麽厚臉皮的醫女,巴著太和宮不放,傳出去不得笑話死人。」朱銀越說越氣,她才剛來茱萸就讓她去太和宮送藥,現在倒好,她自己舔上臉了,在何太醫麵前開口要去太和宮送藥,真的是太不要臉了。


    「胡說八道什麽呢你。」茱萸生氣了,一把拉過她訓斥,「齊姑娘是太醫院的學生,你要向她學的地方才多,在這裏胡鬧什麽勁。」


    訓斥之後茱萸又忙向戚相思道歉:「齊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戚相思笑了笑,朗聲道:「首先,我進太醫院如今第三個年頭,先在外教習再考進內教習,在溫太醫身邊學習,以我如今的水平,在外也可獨當一麵。而你不過在太醫院內小習半年,進了安樂堂也是幫忙居多,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教你。」


    「你!」


    「第二,我不是安樂堂的醫女,你客氣點稱我一聲齊姑娘,不客氣的,你可以當時我太醫院的學生,叫我一聲齊醫侍。」


    看著朱銀氣急敗壞的樣子,戚相思緩緩吐著字眼:「第三,你無憑無據說我巴著太和宮不放,這誹謗之罪,你看得打多少板才合適。」


    「就算你是太醫院的學生又能怎麽樣,這裏是內宮。」朱銀哼了聲,太醫院那些人一向和安樂堂的不對盤,今兒派個人過來肯定也沒安好心,瞧她那仗勢欺人的樣子,明明就是巴著不放還說她誹謗。


    「不怎麽樣。」戚相思摸了摸放涼的罐子,封口上蓋子,捧著走到了門口,扭頭笑著回她,像是故意氣她的,「教教你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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