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程柯交往以來,生活倒也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偶然有空在一起吃頓飯,然後開車送她回住處,很多時候更像朋友。她知道他身邊不乏其他的女伴,甚至有幾次還被她撞上,她隻是禮貌地笑笑走開,隔天他不解釋,她也從不質問。


    表麵上,她表現得很從容很無所謂,事實上她也暗自懊惱過自己的故作大方。如果她真的夠灑脫,她也可以學他一樣,再找一個交往對象,反正他也沒約束過她,何況即便他想約束也沒這個權利。他們隻是按自己的意願選擇各自的生活方式,她不想太在乎,他也不會太在乎吧。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把她從冥想中拉回來,她推開鍵盤順手接起來,“你好,社刊部。”


    “是我。”


    剛剛還在想他,沒想到電話就來了。


    “有事嗎?”現在是上班時間,她記得他從沒在工作時間打過電話來。


    “剛剛接了個老同學的電話,晚上有場聚會,陪我去吧。”


    他的聚會也敢帶她去嗎?她以為帶杜琳那種舉止得宜的女伴去才更合適吧。


    “你確定需要我陪你去嗎?”他的朋友跟她大多不是一個層麵的人,她去了沒話題聊豈不是很為難自己,她寧願回家抱枕頭看小說。


    “什麽意思?”他不解。幾乎每次他有宴席聚會想邀她去,她都是這個態度,而且總有借口開脫掉。


    “沒什麽啊,你知道我這個人懶慣了,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跑。而且這幾天社刊就要麵市了,手邊還有很多事沒忙完,還是算了吧。”


    老借口,真佩服她屢用不換的精神,隻是他拒絕再被這個借口糊弄下去。


    “是嗎?聽起來好像是在抱怨工作太多,我馬上打電話給童部長,問問他為什麽派那麽多工作給下屬,順便告訴他你是我罩的人。”他在那邊一本正經地說。


    “喂,不關我們老大的事,你可別亂說話。”他想害她在社刊部沒得混嗎?連累到童老大她豈不是要慚愧死。再說他們的“非常”關係沒幾個人知道,她可是挺樂於現狀的。


    “那你說說關誰的事?我可以去跟他打個商量,請求他今晚放人。”如此追根究底的態度,她就是再笨也知道他根本又在逗她玩了。


    “好吧,好吧,晚上我會去的。”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知道跟他比耐心是件相當費神的事,於是明智地選擇不再浪費時間。


    “下了班在辦公室等我,我去接你。”他滿意地囑咐。


    “不用了,還是老規矩,停車場見。好了,我要工作了,拜拜。”說完趕緊掛線。


    他要來辦公室接她,那不就等於公開他們的“非常”關係了?生活美好,還是請容她再多活幾年吧。


    聚會的地點在一家很有名的ktv。夜幕降臨,流轉的霓虹招牌閃爍著五彩而迷離的光。


    停好車,天藍跟在後麵越走越慢,到了大門口還想打一下退堂鼓。


    “我真的要去嗎?你的同學我又不認識,光聽你們說話還不得悶死人。”


    程柯轉回身,挑眉看她一眼便大踏步折了回來,直接拉起她的手往裏走。


    “都是些老朋友,說好了會帶各自的女朋友來,所以女孩子不隻你一個,不會把你悶死的。”


    他說——女朋友?敢情她被拖來是頂著女朋友的身份?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竊喜,他還真是看得起她啊。既然如此,她就勉為其難吧。


    走到服務台報出包廂號碼,立刻有服務生來為他們帶路。大廳裏音樂聲震人耳膜,他拉著她的手跟在服務生後麵,從進門開始一直沒放開過。


    206到了,服務生彎腰為他們推開門。站在門口,包廂裏的光線很暗,長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一群男男女女,有個女孩子正拿著話筒站在屏幕前唱歌——好眼熟?


    一名年輕的男子迎了上來,他有著修長的身形和溫文的笑容。


    “好久不見!”兩個男人抱在了一起,然後那名斯文男子轉過視線來看她——


    “嗨,江大哥,好久不見。”天藍勉強堆出一絲笑,尷尬地打招呼。


    “天藍,原來是你啊!”江楓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也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不太像他溫文內斂的性格,大概是在國外待的比較久的關係吧。


    “你們認識?”是程柯的聲音,夾著意外與困惑。


    “你忘了,她是小黎的高中同學,我們大學畢業舞會上你還教她跳過舞的。”江楓熱心地為他解惑。


    老天,如果知道他說的老同學是江大哥,打死她也不來。不過現下的狀況跟打死她也沒什麽分別了,因為程柯那道掃向她的目光看起來好懾人。真是的,她又不是故意隱瞞的,隻是覺得沒有提陳年舊事的必要嘛。


    “天藍,你來了!”江黎丟了話筒過來跟她打招呼,“程大哥,好久不見了。”她自然看出了氣氛的不對勁,於是跑來幫天藍解圍。


    “天藍,原來你跟江黎是同學啊,我們居然會在這碰上,真巧!”又一個女聲插進來。居然是季千妍。


    “你怎麽也來了?”天藍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即看到沙發上的薑哲才明白,“哦,原來是給薑經理麵子啊!”領悟地點點頭。


    “我是被綁架的!”季千妍一臉憤懣。


    每次都說是被綁架的,那也得她被綁得心甘情願才行啊,“薑經理就喜歡綁架你,不喜歡綁別人,真不明白為什麽,等會兒有空我替你問問他。”天藍一本正經地說。


    “隨便啦,八成是他腦子有問題。過來坐吧,聽江黎說你唱歌很好聽,一定要多唱幾首。”


    季千妍跟江黎一左一右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天藍微笑著跟薑哲和杜文清打招呼。至於欠程柯的解釋,能躲一下是一下了。


    大包廂裏,四男三女分坐兩堆各聊各的。


    江黎搗搗天藍的胳膊,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你跟程柯一起來,是不是表示你們已經在交往了?”除了她大哥沒女朋友,其他人都說好了帶各自女朋友來的。


    天藍聳聳肩,“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叫什麽話,你們是不是在交往你怎會不清楚呢?”江黎白她一眼。


    “就是啊,你就透露一下嘛,我也好奇死了。有一次看見你上了程總的車,我就覺得懷疑。你這家夥真不夠意思,跟程總談戀愛也不告訴我!”季千妍也跟著起哄。


    天藍扯出一抹苦笑,目光遊離到閃爍的屏幕上去,“他是怎樣的人你也知道。他跟我說希望我們自自然然地相處,不管將來怎樣。如果一個男人對你說這種話,你還敢抱太大的期望嗎?期望越多,很可能將來就會摔得越重。”


    “可是今晚他帶你來參加他死黨的聚會,就證明你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幾個大男人約定要帶女朋友出席,不是自己認為親切的人,他為什麽要帶你來呢?”江黎就事論事,雖然之前她並不看好天藍的這場暗戀。


    “對啊,你都沒發現杜琳最近很少去公司了嗎?她是待在程總身邊最久的女人,可是大家都傳言他們已經分手了。”季千妍也貢獻出自己從茶水間聽來的小道消息。


    “也許吧,可能是他喜新厭舊了也不一定。像他那種身份的人,身邊從來沒缺席過女伴,所以不管怎樣都好,我隻負責守好自己的感情,未來怎樣都隨它去好了。”


    既然知道不可能成為他的唯一,她就必須聰明地學著讓自己淡然。對他的情愫還在,所以沒有拒絕他交往的請求,但若有一天她厭倦了,她也絕不會委屈自己。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既然喜歡一個人,又怎麽能容忍他的花心和不忠,如果得到一份感情是要以委屈自己為代價,換作是我一定頭也不回地去找下一個。”江黎忿忿然。


    “或者因為我還沒有喜歡他到傷神的地步吧,也挺好的不是嗎?至少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惡聲惡氣的醋缸,這點形象我還是要的。”天藍笑嘻嘻地說。


    “服了你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江黎看了眼不遠處正跟她大哥對飲的程柯,又問,“對了,以前就認識的事你一定沒告訴程柯對不對?”看剛才程柯那詫異的表情也知道了,天藍還真是個鴕鳥至極的家夥!


    “拜托你,好不容易聚到一起,能不能讓我先放鬆放鬆,老說我的事你不嫌煩啊?”天藍受不了地拱手告饒。


    “好吧,好吧,不審你了,反正等會有人會審你。我去給你選歌去,唱你最拿手的那首《紅豆》吧,我喜歡聽。”江黎放下玻璃杯起身點歌去了。


    季千妍偏頭看了看天藍,突然說道:“其實我覺得程總不是一個花心不負責任的人。”


    天藍困惑地說:“你怎麽知道呢?我默默關注了他五年,又跟他相處了近一個月,我仍然不了解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除非他想讓某個人了解他,否則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內心吧。”


    低徊的旋律響了起來,江黎把話筒塞到她手上,興奮地對那幾個大男人叫:“都別說話,天藍要唱歌了,不聽是損失啊!”


    天藍有點哭笑不得。江黎這家夥還真敢吹,她唱歌頂多算她個五音健全就很給麵子了。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她執起話筒唱了起來,聲音淺淺緩緩,不似原唱的清麗,而是帶著一絲諳啞的柔和。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是否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帶著淡淡哀婉的嗓音久久回旋,旋律漸漸弱了,停了,她還盯著屏幕忘了回神。


    耳邊響起的掌聲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所有人都在笑,稱讚她的歌聲。


    江黎得意地揚了揚眉說:“我就說天藍的歌聲不是蓋的,沒騙人吧?”


    天藍謙虛地笑,把她拉坐下來,低聲道:“王婆賣瓜誇起來也要有個限度,你再說下去是要讓我躲到廁所去嗎?”


    季千妍拉住她的手,一臉陶醉地讚歎道:“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


    “你也來起哄!”天藍拿手敲她額頭。


    “真的很好聽,不騙你。而且剛剛我有注意到程總的表情哦,他聽得很認真,還帶頭鼓掌呢!”


    天藍忍不住悄悄看了眼不遠處的人。他也覺得她唱得不錯嗎?那他是否知道歌詞其實也能代表一個人的心呢?


    江黎居然提議跳舞,天知道在包廂這點有限的空間裏能跳出點什麽名堂來。何況現在一提跳舞她就免不了覺得心虛,因為程柯的臉色看來有點陰晴不明。他應該不會看出什麽了吧,但願他不要太敏銳。


    音樂起了,他起身過來對她伸出手。


    她看他一眼,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徐緩的旋律,她雙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晃著,不抬頭,在等著他來問她。


    沉默了很久,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是生氣還是不生氣,“我在想你進‘飛遠’的原因。”一開口就要這麽犀利嗎?


    她彎了彎嘴角,故作鎮靜,“很簡單啊,因為‘飛遠’的待遇好嘛。”


    “天藍,這個時候你還不打算說實話嗎?我聽江楓說你跟江黎的關係一直很要好,好像對他那一幫老同學的事也很感興趣。”他往前傾了幾公分,貼在她耳邊淡淡地說。


    他何不直接說她隻對他的事感興趣算了?“你想知道什麽?問吧,我誠實相告。”


    想隱瞞他一些事,要麽千萬別讓他知道,既然他知道了,就什麽都逃避不開了。


    “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你是江黎的同學?”


    “為什麽要告訴?說了就好像我想走後門托你關照我一樣。你明明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我才不傻乎乎自討沒趣。”她還想打擦邊球妄圖蒙混過關。


    “既然不希望我特別關照你,為什麽第一次見麵又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如此一來前後矛盾,你不覺得說不通嗎?”想呼嚨他可沒那麽容易。


    “那你說說看是什麽原因好了,說中了我絕不否認。”他愛怎麽猜就猜吧,她賴皮地把問題踢還給他,打死她也絕不會親口承認暗戀他的事實,否則麵子何存。


    “好,那我就來猜猜看好了。”他居然真的猜了起來,說猜也不合適,看他那表情,根本就是成竹於胸。


    “那次舞會上我教你跳舞,你被我的風度迷倒從而喜歡上了我,後來一直悄悄關注著我,大學畢業甚至放棄去學校執教的高薪職業進了‘飛遠’,隻因為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在那裏……”


    “停!停!”她打斷他,連舞步也停了,站直了腰受不了地斜他一眼道,“你也太狠了點吧,連這種自大到沒邊的話居然也能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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