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協看到席歸璨時笑道:“席少將,您的氣色看起來很好……”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當目光掃到席歸璨身後的何如歌時,張了張嘴,卻完全忘記自己下一句要說什麽。


    和毛正雍極其相似的外貌,讓何如歌生出幾分和老朋友見麵的熟稔感,“你好,我是歸璨的朋友,我叫何如歌。”


    席歸璨不太高興何如歌被這麽盯著看,他走到何如歌的麵前,高大的身軀將何如歌遮得嚴嚴實實,好像巨龍守著他的寶藏,威懾所有的窺探者。


    在銳利的藍眸注視下,毛子協打了一個激靈,他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惹得麵前男人的不悅,趕緊道:“為了不耽誤席少將您的時間,我們趕緊進行例行檢查吧。”


    例行檢查的地方在一樓的小型家庭醫院,裏麵的醫療設備都是從研究院搬來的,和精神識海有關的儀器。席歸璨隻需要在裏麵躺十幾分鍾,就能得到較為詳細的身體數據。


    “不許問何如歌任何問題。”躺進儀器前,席歸璨冷著臉對毛子協警告道。


    被看穿小心思的毛子協隻能點頭說好,在這樣如山的壓迫感下,他懷疑自己要是說一句不好,下場就會無比淒慘。這樣看來,何如歌在席歸璨的心中應該不止是朋友。


    就算是朋友,他在席歸璨心中的分量也是非同凡響。因為毛子協這麽多年來,從未聽說過席歸璨有什麽朋友。全聯邦想要和席歸璨排隊當朋友的人多到數不清,然而席歸璨卻始終是天煞孤星孤家寡人一個。


    這個男人無堅不摧到不需要任何朋友和陪伴,哪怕在病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都沒有人能夠走進他的心中。他就像猛獸,在受傷後情願一個人在角落裏舔舐傷口,也不會把自己脆弱的一麵剖析給別人看。


    不,也許這位何先生就是在席歸璨最脆弱的時候接近到他的。


    毛子協不敢看身旁那個人的臉,剛剛的驚鴻一瞥已經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影響。如果是這樣一個人,他或許能理解席少將了。世界上應該沒有人能夠抗拒這樣的美貌吧,更別提那宛如天籟的聲音。幸好他已經不是青年人,否則真的要念念不忘到終身不娶。


    “毛醫生,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何如歌對好像在發呆的毛子協道,他總感覺這位毛醫生被席歸璨駭人的眼神嚇到了。


    “您問吧。”對方猛然抬起頭,當看到他時,又迅速低下了頭,結結巴巴地補充道:“我一定知無不盡。”


    “歸璨他得了什麽病,他的病嚴重嗎?”何如歌問出了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毛子協有些詫異道:“啊?我以為您知道席少將的病情……席少將患了罕見的旋流精神空噬症,這種病對精神識海有居然都傷害,正是因為這個病,席少將再也不能駕駛機甲,被迫退出星戰養病到現在。”


    何如歌完全聽愣住了,他知道席歸璨可能會報喜不報憂,但是他沒有想到席歸璨居然會瞞他瞞到這個份上,嚴重到再也不能駕駛機甲的病,在席歸璨嘴裏居然隻是不值一提的小病。什麽病已經痊愈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對方說得雲淡風輕,他就真的以為那隻是一個小病。


    “那他的病已經痊愈了嗎?”何如歌的聲音有些幹澀。


    “痊愈?什麽時候痊愈的?”毛子協驚道:“上一次我來給席少將檢查身體時,雖然不是病入膏肓,但也和痊愈沒有半點關係。席少將的病這兩年來越來越嚴重,這種病和病人的心情有很大關係,切忌大喜大悲,而席少將的心理狀態一直很不好,其實之前我有勸過席少將去看心理醫生,但是席少將拒絕了我。”


    “何先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希望您能勸席少將去看心理醫生,不要諱疾忌醫。”


    說好的痊愈都是騙人的嗎?何如歌想起昨晚席歸璨信誓旦旦的表情,有些不信席歸璨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以他對席歸璨的了解,如果席歸璨真的病到沒救了,那肯定是轉移話題,絕口不提生病這件事。


    這樣想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席歸璨確實痊愈了,隻是毛子協不知道。兩年內都在惡化的病,一夕之間忽然痊愈隻能是因為那個神秘的遊戲。


    想明白後何如歌舒了一口氣,“好,我會勸他的。對了,毛醫生,歸璨他泡的藥浴又是什麽?”鑒於席歸璨避重就輕的前科,何如歌現在已經不相信那個藥浴是簡單的“強身健體”,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藥浴一定不簡單。


    “哦,您說的是生發浴吧,那就是一個簡單的促進毛發生長的藥浴。”毛子協全盤托出:“因為患了旋流精神空噬症,席少將的情緒隻要一激動,就會掉毛和吐血,所以我給席少將開了補血和生發的藥方。不過席少將好像嫌生發浴的效果不好,他昨晚還讓我介紹植毛醫生。”


    何如歌:“???”


    什麽生發浴?什麽植毛?他怎麽什麽也聽不懂?


    毛子協不敢直視何如歌,他一直低頭講話,絲毫沒有注意到何如歌震驚的神情,“如果有機會您也去勸勸席少將不要做植毛手術,植過來的毛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最好的植毛手術,植過來的毛兩個月也會全部掉光,這些假毛不光自己會掉,還會帶走一部分的真毛一起掉。”


    他說著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有一些病人,他們本來也不是特別禿,出於各種原因去植毛,手術剛做好後毛特別多,結果兩個月假毛都掉完後,他們會被巨大的落差刺激到,迅速再去做植毛手術,這樣反複折騰幾次,就會禿得很明顯。”


    何如歌聽得一怔一怔,所有的疑點都在腦海回放,難怪昨晚席歸璨堅持要穿綿羊睡衣睡覺,難怪他剛剛掉浴缸時,那隻大白虎會忽然驚恐地潛水……


    原來是他的大白虎,禿了啊。


    禿了啊。


    禿了。


    禿。


    毛子協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捅了一個怎麽樣的驚天大簍子,他想既然何如歌在席少將心中這麽重要,那他一定得好好對待何如歌,對方問什麽,他就答什麽,反正這些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要爭取在何如歌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不僅能緩解他和席少將的醫患關係,還能為以後請何如歌參與精神識海的研究做準備,他可真是一舉兩得啊。


    何如歌的精神有些恍惚,他連昨天穿越過來時,都沒有現在這樣的茫然無措。怎麽好端端的,說禿就禿了呢,一點征兆都沒有。


    明明遊戲裏的小白虎大白虎毛發都可旺盛了,他能罵這個虛假遊戲騙人感情嗎?


    不,我不能這麽膚淺。


    何如歌不禁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就是愛情是什麽,當愛人年老色衰時,他是否還願意愛他如初。


    可是變老和變禿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如果老了,還是一個氣質出眾的老帥哥。可如果英年早禿了……不對,席歸璨的頭發還是挺茂密的,難道說——


    席歸璨戴的是假發?!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剛剛幫席歸璨梳了頭,親手摸了對方茂密的頭發,何如歌現在就真的要懷疑對方戴了假發。


    雖然說板寸和光頭是檢驗一個男人顏值的法寶,可主動禿和被動禿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像分手,甩別人和被甩是兩碼事。


    而且他親眼看到過大白虎毛絨絨的大腦袋,一點也不禿。


    “……歸璨他禿的部位是哪裏?”何如歌艱難地問道。


    “獸形的話是除了頭部以外身體其他部位。”毛子協殷勤道:“我有照片,您想看嗎?”


    何如歌沉默了,沉默了半晌,道:“想。”


    毛子協手上的照片還是席歸璨當初自拍發給他的。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禿毛大白虎洗澡掉了一浴缸的毛,白毛浮在水麵上,粉色的肉墊撥清波。難怕不願麵對現實,席歸璨也不得不正視自己禿了的事實。


    他生無可戀地拍了自己的禿毛照,發給毛子協,問對方能不能治禿毛。


    何如歌此刻看得就是這張禿毛最慘烈的時期的照片。他倒吸一口涼氣,記憶裏所有毛絨絨的大白虎,都被這隻大白禿虎取代。隻是看了一眼,何如歌就再難忘記對方禿毛的容顏。


    可能是可愛濾鏡過於厚重,再加上大腦袋還沒有禿,隻是身體禿得比較厲害,何如歌此刻的心情竟然是以憐惜為主。


    這就是傳說中的父母不嫌孩子醜吧。


    他可愛的崽崽就算是禿了又能怎樣,禿毛崽也很可愛啊。


    “你把這張照片發給我吧。”何如歌見過各種各樣的席歸璨,唯獨還沒有見過禿毛了的席歸璨,這麽有紀念意義的照片,他必須要保存下來。


    “好的好的,我可以加您的星網好友嗎?”


    ……


    當席歸璨從房間出來,他又一次沐浴在何如歌父愛的目光下。席歸璨隱隱覺得有一絲絲的不對,可是他卻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保護禿毛崽岌岌可危的麵子的老父親何如歌:“歸璨,你生了那麽重的病,怎麽也不跟我講。”


    席歸璨趕緊道:“我已經沒事了,對吧。”他用眼神示意毛子協。


    毛子協捧著檢查單欣喜若狂道:“這簡直是一個奇跡!”雖然很想拉著席歸璨做實驗,不過毛子協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拒絕。他對席歸璨說了恭喜的話後匆匆離去,準備將這個消息告知聯邦。


    這一切看起來皆大歡喜。至少對於現在的禿毛虎來說,無知確實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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