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祁寒酷暑、刮風下雨,中隊每天六點鍾都要準時出早操,隻有一種情況可以例外,那就是半夜出了警。


    昨夜就是如此,兩口子吵架,男的一氣之下順著窗戶外延走了出去,結果腿軟了,被困在7樓外牆20厘米寬的線條上不敢動彈。


    任燚帶隊趕過去,用雲梯車把人接了下來。回來後,他讓戰士們好好休息,早操取消。


    任燚本來也想好好補個覺,結果到了時間,生物鍾準時喚醒了他,他賭氣地在床上玩兒了會兒手機,才下樓吃飯。


    曲揚波端著碗坐到他對麵:“吃完飯你去趟支隊,陳隊要見你。”


    任燚一聽,臉頓時苦了起來:“見我幹嘛?砸窗戶那事兒?”


    曲揚波聳聳肩:“不知道,不過那個事兒我已經處理完了。”


    “怎麽處理的?”


    “賠錢唄,你還真想鬧大啊。”


    任燚狠狠扒了口飯,心裏十分憋氣。


    “吃完就去啊。”


    “**你陪我去吧。”


    “你小學生嗎,用我陪你上廁所嗎?”曲揚波嗤笑道,“陳隊又不會把你怎麽樣,他最照顧你了。”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怕,他老教育我。”


    “多少人想得到支隊長的親自教育呢。”


    任燚歎了口氣。


    吃完飯,任燚去了支隊。


    陳曉飛是鴻武區消防支隊的隊長,是他爸的老戰友、老朋友,也是個久經沙場的、非常優秀的老消防。


    進了辦公室,陳曉飛從一堆文件裏抬起頭來,任燚笑道:“陳隊。”


    “坐吧。”陳曉飛放下筆,舒展了一下肩膀,靠近椅子裏,“你小子,我不找你,你也不知道來看看我是嗎。”


    “哎呀,我要是成天來看您,人家該怎麽說我呀,要避嫌嘛。”


    陳曉飛輕哼一聲:“老任最近怎麽樣?我這忙的,年後就見過他一次。”


    “我爸挺好的。”


    誰都知道得了這種病,隻會越來越糟糕,這樣的回答,隻是一種慣性。


    “那中隊呢,最近的工作怎麽樣?”


    “都挺好的。”


    “是嗎?你們不是剛賠了人家一塊車玻璃嗎?”


    任燚心想,果然是因為這個,他訕道:“不怪我啊,他把孩子鎖車裏。”


    “即便不是你的錯,你作為中隊長,也要學會處理好與群眾的關係,尤其是有矛盾糾紛的時候。”


    “是。”


    “還要收斂你的脾氣。”


    任燚嬉笑道:“我脾氣挺好的呀,我多招人喜歡啊。”


    陳曉飛瞪了他一眼:“當年拿水槍噴記者的是誰?差點跟受害者家屬打起來的又是誰?”


    任燚抓了抓頭發:“當時年輕嘛。”


    “任燚啊,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是要走向更高處的。”陳曉飛看著任燚,“我現在坐的位置,本應該是你爸的,他就吃虧在兩點上。”


    “學曆,脾氣。”任燚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對。你是大學生幹部,學曆是很好了,但你的脾氣還是隨你爸,倔得很,你一定要收斂,克製。”


    “我挺克製了,真的,我沒跟他吵架。”


    “那就是還不夠,不然怎麽鬧到報和諧警的?”陳曉飛敲了敲桌子,“這件事是小曲給你處理的,他怕影響你出和諧警的情緒,替你去道歉、去銷案、去賠償,你在救援的時候一直很出色,但與此同時,維護消防隊的形象也很重要。”


    任燚沮喪地點了點頭。


    “任燚,你和小曲都是我們非常看好的,未來的接班人,我希望這個工作,既不辜負你的熱血,也能讓你得到應得的成就和嘉獎。”


    任燚道:“是,陳隊。”


    陳曉飛感慨道:“任燚啊,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就跟我兒子一樣,我對你有很高的期待,你爸也一樣,好好幹,知道嗎。”


    任燚鄭重地點頭。


    “行吧,這事兒就揭過了,咱們說說別的。前段時間那個酒吧失火案,老許是不是讓你去幫警方做火調了?”


    “是,已經結案了。”


    “我聽說了,前幾天跟李局長吃飯還聊這個事兒。”陳曉飛道,“咱們改製之後,出現很多人才缺口,火調科那邊呢,大部分是前線退下來的老同誌,今年也是巧了,退休的退休,病假的病假,人手實在不足,招聘也不好招,沒有時間和經驗的積累,做不好這麽重要的工作,所以讓你臨時去頂一下。”


    “沒問題的陳隊,我很願意幫忙。”任燚笑道,“以前我出的警,不也經常需要協助警和諧方,無非是多幹點兒活。”


    “嗯,這對你也有好處,你也要學會表現一下自己,以後這些都是你積累的政治資本。”


    “是。”


    “對了,下個月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了,開始訓練了嗎?”


    “早開始了。”一說到這個,任燚就有點興奮,“保證再出好成績。”


    陳曉飛笑了:“行了,回去忙吧,有空去我那兒吃飯,你嬸時不時念叨你。”


    “是!”


    ---


    回到中隊,任燚特意給曲揚波道了謝,這些年如果沒有曲揚波的協助,他一個人是不能把中隊管的這麽好的。


    曲揚波取笑他道:“這些年我真是為你操碎了心,你知道就好。”


    任燚眨巴著眼睛:“咱們倆像不像那個,老夫老妻,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的。”


    “滾蛋啊。”曲揚波想起什麽,“對了,酒吧那個案子,聽說結案了?”


    “嗯。”任燚想起這個案子,眉頭就擰了起來,“但是我跟宮博士都覺得這個人還有幫凶。”


    “真的假的?”


    任燚把案情大致講了一下。


    曲揚波不禁歎氣:“這個女的太可疑了,她如果真的是共犯,那可真夠狠的。”


    “是啊,可惜我們現在還沒找到證據。”


    “你想開點,火災類案件本來就特別難偵破,因為證據受破壞太大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抓到凶手,已經很不容易了。”


    任燚悶悶地說:“但我們都有點接受不了。”


    “你們真的打算繼續查下去?”


    “必須查下去,利用空餘時間。”


    曲揚波笑道:“你前段時間還跟我抱怨宮博士,怎麽怎麽矯情,怎麽怎麽討厭,現在你們倆倒是相處得挺好啊。”


    任燚想起宮應弦,微微一笑:“他呀,雖然毛病有點兒多,但人其實不壞。”


    “喲。”曲揚波眯起眼睛,“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任燚一愣,隨即反駁道:“瞎說什麽呢。”


    曲揚波伸出修長的手指頭,在他臉前畫圈,“這反應好像在心虛啊。”


    任燚打開他的手:“別扯淡,我隻是勉強能忍受和他一起工作了,他根本不是我喜歡的型。”


    “哦,你喜歡哪種型?那個老師?那個會計?那個一堆紋身的dj?還是那個小演員?”曲揚波“嘖嘖”兩聲,“我覺得你‘涉獵’挺廣的,沒什麽特定的型啊。”


    任燚斜了他一眼:“這麽關注我的情史,你想泡我啊。”


    “呸,除非你變和諧性。”曲揚波推了推眼鏡,調侃道,“不過,這個宮博士可比任何一個都好看,連我第一眼見他都看呆了,你就一點小火花都沒有?”


    “沒有。”任燚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他那個性格,人類根本受不了,我有病啊我自討苦吃。”


    曲揚波聳了聳肩:“就你這個脾氣,這麽忍他,實在是太反常了。”


    任燚拍了拍胸脯:“男人,大度。”他猶豫過要不要把宮應弦的身世告訴曲揚波,畢竟沒有人傾訴憋得也挺難受的,但他又想,宮應弦從來不提,定然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無意中發現了,也應該保守秘密。


    任燚適時把話題帶到了比武大會上,倆人商量起今年報哪些項目。


    比武大會是消防局一年一度的運動會,是各個中隊展示麵貌的時候,大家都很重視,畢竟誰都不想輸,尤其他們是特勤消防隊,成績就更要比其他中隊好。


    倆人一邊商量報名項目,任燚一邊給宮應弦發了條微信:下個月我們辦運動會,要不要來玩兒?


    不一會兒,宮應弦回道:有什麽可玩兒的,不去。


    任燚撇了撇嘴:你多參與一些群體活動,多交點朋友,有什麽壞處嗎。


    他始終記得盛伯和宮飛瀾對他們能交朋友的喜悅和期盼,既然他生來就注定要幫助別人,那麽他也應該幫助宮應弦。


    宮應弦又回了:你不是說我交不到朋友嗎。


    任燚被噎了一下,心裏罵了宮應弦幾句。


    “幹嘛呢你?”曲揚波道,“專心點。”


    “哦,不是說差不多了,往年這幾個項目都報的,多報些團體的吧。”任燚心不在焉地說完,心裏想著怎麽回宮應弦。


    曲揚波突然談過身來,假裝要看:“跟誰談情說愛呢。”


    任燚立刻把手機背了過來:“什麽呀。”


    曲揚波挑了挑眉,一臉嘲諷。


    任燚站起身:“行了,剩下的你定吧,我去訓他們去。”他走出會議室,給宮應弦回了一條,“你好歹試試吧,反正我誠懇邀請你了,你不去就算了。”


    宮應弦回道:不去。


    任燚朝著屏幕比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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