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證明,嚴覺的中隊的訓練強度確實比他們大一些,但為了麵子,也沒人喊累,隻是晨練過去後,高格偷偷跟任燚說,堅決不讓嚴覺再摻和了。


    下午,任燚帶著嚴覺逛了逛他們轄區,晚上吃完飯,曲揚波又組織在娛樂室看了一場電影。


    看完電影,戰士們都去睡覺了,任燚正在舒展雙臂,曲揚波走到他旁邊,低聲說:“四火,報告該寫了。”


    任燚僵了一下。曲揚波說的,必然是文輝商場的出警報告,這個是常規報告,非常規的還有一份,當有指戰員犧牲的時候,他作為上級需要作出的詳細闡述和檢討。


    他一直拖著沒寫,但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曲揚波見他臉色不太好,輕歎一聲:“我也不想催你的,但是……”


    “沒事,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寫。”


    嚴覺走了過來:“我幫你吧,我幫你把資料整理了,你寫起來能快很多。”


    “太麻煩了吧。”任燚咧嘴一笑,“這樣我又該欠你好幾頓飯了。”


    嚴覺笑道:“欠著慢慢還吧。”他看著任燚,目光盈盈。曲揚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倆人回到任燚的辦公室,任燚把資料交給嚴覺整理。


    出警報告裏有很多繁瑣的東西,要繪製現場圖,要有消防栓、消防車的位置,要有每一隊人員的活動路線,還要體現燃燒和滅火的過程,大部分細節的東西由專勤班來做,但任燚還要依據自己的指揮視角,做出詳盡的報告,現在嚴覺在整理的就是他帶隊從進入火場到離開的全部證據資料。


    有了嚴覺的幫忙,效率確實高了很多。


    任燚一邊寫一邊說:“我估計出警報告應該是所有中隊長最討厭的東西。”


    “差不多吧,我也很煩這玩意兒。”嚴覺朝任燚揚了揚下巴,“我對你好吧,特意休假來幫你做出警報告。”


    “好,太夠兄弟了。”任燚知道,現在所有人遷就他、幫助他,都是因為出了孫定義的事,他也覺得很暖心、很感動。


    嚴覺支著下巴看著任燚:“我覺得咱們倆有好多共通的地方,挺有意思的。”


    “嗯,是啊。”任燚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


    嚴覺凝視著任燚棱角分明的、英俊的側臉,心悄悄地躁動著。


    任燚察覺到了那攝人的目光,突然毫無預兆地轉過了臉來,嚴覺驚了一下,立刻坐直了身體。


    四目相接,眸中均同時閃過一絲尷尬。


    “……你、你弄完了?”任燚看了看嚴覺手裏的資料。


    “哦,弄完了。”


    “那你回去休息吧,都這麽晚了。”


    “都這麽晚了,你也該休息了吧。”


    “我把這點寫完。”


    嚴覺瞄了一眼電腦:“算了吧,你這可不是一點兒,你今天寫不完的。”


    任燚鬆了鬆肩膀,低聲說:“我有點睡不著。”


    “你想做點什麽?我陪你。”


    任燚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坐久了有點悶,我想動一動,有些器材該上油了。”


    “走。”


    倆人來到車庫,任燚打開燈,看著那一輛輛巨大的消防車,突然長歎了一聲。


    他在消防家屬大院長大,小時候跟小夥伴最愛來的地方,就是消防隊,這些消防車啊、雲梯啊、裝備啊、各種各樣的工具啊,在他們眼裏都酷得一塌糊塗,如果大人願意讓他們玩一會兒,他們能興奮好幾天。


    他從小崇拜他的父親,立誌有一天也要穿上那身衣服,坐上這威風凜凜的車,去拯救世界。如今兒時的夢想已經實現,但真正成為消防員後,他才明白責任之重,重逾泰山,他不再為這一切興奮,而是充滿了敬畏。


    任燚走到消防車前,拿出工具箱和機油,倆人坐在小馬紮上,忙活了起來。


    任燚隨口問道:“嚴覺,你為什麽幹消防?”


    嚴覺道:“我呀,本來是打算去當海軍的,青海叫海,卻沒有真正的海,我從小就特向往真正的海,結果陰差陽錯就給分配到消防了,我開始不太樂意,後來才發現這裏可能才是真正需要我的地方,和平年代,隻有這裏有真正的戰場。”


    任燚“嘖嘖”兩聲:“你這個人這麽好勝,怎麽當上幹部的。”


    “我厲害唄。”嚴覺得意地說。


    嚴覺一樣是特勤中隊的中隊長,且當上中隊長的年紀跟自己差不多,一個“厲害”不為過。


    “你呢,追隨父親?”嚴覺反問道。


    “嗯。”


    “老隊長是真牛b,哪個消防人沒學過他救援的那幾個案例。”


    任燚感歎一聲:“可惜……”他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他父親的現狀,他和嚴覺沒那麽熟,說出來倒像是吐苦水了,沒有必要。


    嚴覺也沒追問,他往任燚身邊湊了湊:“你這個閥門上油了嗎,我看看。”


    “最後上這個,先把零件保養了。”


    “我看你順序不太對,你這樣一會兒不好裝。”


    倆人一來一往地討論著,因為職業的關係,他們總有說不盡、聊不完的內容,且特別能理解對方的立場和難處。


    等把油上完了,嚴覺晃了晃髒兮兮的手套,作勢要摸任燚的臉:“這兒要不要上點油?”


    “滾,我皮膚這麽好,用不著。”


    “哈哈,來點兒嘛,這油進口的。”嚴覺把手伸了過去。


    任燚笑著往後躲,結果小馬紮沒坐穩,整個人往後仰了過去。


    嚴覺趕緊一把拉住了任燚的手腕,機油自然是全蹭任燚袖子上了,任燚不甘示弱,一腳踹翻了嚴覺的馬紮,嚴覺的身體順勢往前撲了過去,倆人雙雙摔倒,嚴覺半身壓在了任燚身上。


    “我艸。”任燚鬱悶道,“髒死了,這玩意兒得拿汽油洗啊你個畜生。”


    嚴覺卻沒有說話,他的喘息明顯變得有些沉重。


    任燚抬起頭,正對上了嚴覺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犀利、專注,像是能把人綁起來一般有力量。異樣地空氣在倆人之間流動。


    任燚突然回憶起了前段時間學習的時候,嚴覺躺在他床上和他玩兒遊戲,有那麽一次,似乎也有些……


    任燚皺起眉,推開了嚴覺:“趕緊起來,車庫可沒地暖。”他故作若無其事地檢查著衣服上的機油。


    嚴覺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沉默地拍著褲子上的灰。


    任燚收拾起工具:“太晚了,睡覺去吧。”


    嚴覺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任燚:“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是在哪兒見過你的?”


    任燚直覺有些不太想知道,但他看出嚴覺想說,他抿了抿唇,沒有接茬。


    “啟明星酒吧。”


    任燚頓時僵住了。


    那是他以前常去的一個gay吧。


    嚴覺露出一個壞笑,擺了擺手:“晚安。”說完瀟灑地轉身走了。


    任燚煩躁地搓了搓額頭。


    ----


    嚴覺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們還在食堂吃了早飯,但見麵之後,仿佛昨晚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倆人都表現得非常正常。


    隻是在嚴覺走之後,任燚收到了一條他發來的微信:我們還是朋友,不必有負擔。


    任燚盯著這句話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因為他甚至不知道嚴覺說句話究竟是什麽心理和什麽用意,說是對他有意思,又不夠,說是對他沒意思,又不像。


    想來想去,不回也不合適,便隻回了一個“ok”的表情。


    沒想到嚴覺也很快回了一條:“宮警官既不像你男朋友,也不像僅僅隻是你的普通朋友,你們的關係我很好奇。”


    這一次任燚沒有回。


    盡管這件事讓任燚心煩,但他並沒有很在意,倆人見麵的機會不多,慢慢也就淡化了。


    真正讓他在意的,反而是嚴覺看待他和宮應弦的關係,是啊,他和宮應弦這不明不白、難以定義的關係,他也不願意啊。


    年前最後幾天,任燚都在忙過年的事,值班安排,人員輪休,年貨采購,今年既然打算一起過年,還有很多外地來的家屬要安頓,有的忙活。


    這次過年,他有兩個安排,一個是把他爸從醫院接來中隊,大家一起過個熱鬧的年,還有一個,是他醞釀許久的,在受到嚴覺那句話刺激之後,更加堅定了——他要向宮應弦表白。毫無疑問的,倆人之間已經越來越親密,無論宮應弦之前怎麽看待他這個群體,至少現在是接納他的,豈止是接納,甚至是主動。


    就算宮應弦開始邁出那一步,是出於對性的好奇,覺得他是最佳的、不必負責任的嚐試人選,但現在,他確定宮應弦喜歡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也許,他可以讓宮應弦進一步嚐試,嚐試高於感官體驗的感情體驗。


    所以他決定表白,宮應弦對他的渴望、關心和信賴,給了他足夠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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