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言是個直性子,準備退役這事也沒瞞著大家,他覺得這種事還是提前有個心理準備比較好,也相信wg的隊員都是最堅強無畏的。


    隊友們自然很傷感,火佬走這兩年他們好不容易才調整過來,眼看著一切都漸入佳境,隊長和副隊居然也要退役。


    新人機械師抱著張嘉言哇哇大哭,“師父你們不要走嗚嗚嗚嗚。”


    “別哭啊,我要等今年的比賽結束才走。”張嘉言摸了摸他的頭。


    扭頭再去看賈雲歌,隻見wg的其他隊員全圍在他身邊痛哭流涕。


    “副隊你不要走啊,再打一年退役也不遲啊!”


    “隊長走就讓他走吧,副隊你不能退役啊!”


    “副隊你是不是為了陪隊長才退役的啊?不要啊,沒有隊長你還有我們!”


    張嘉言忍不住說道,“你們這群沒良心的……”


    新人機械師也抬起頭,“師父,我能去和雲神告別嗎?”


    “啊,去吧。”


    話音剛落就見自己的小徒弟猛撲到賈雲歌懷裏,“嗚嗚嗚嗚!雲神你不要走啊,讓師父自己走吧!”


    張嘉言:“……”


    顯然,無論wg的隊員來來去去,都逃脫不了成為賈雲歌迷弟的命運。


    賈雲歌被大家簇擁著,摸摸這個的頭,抱抱那個的肩,大家一想到明年就看不到副隊溫暖的笑容,心裏就更難受了。


    張嘉言見他們這麽難受,又說道,“我和雲歌退役後也會留在杭州,你們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們,幹嘛鬼哭狼嚎的。”


    wg眾人的眼睛倏地亮起來,就像黑夜中亮著眼睛的狼群。


    “你們留在杭州不走?”


    “真的?隨時都可以找副隊嗎?”


    居然也沒人問問自己……


    張嘉言黑著臉,“是,我們打算留在杭州發展。所以你們也別傷感了,今年是我和雲歌在役的最後一年,我有個目標。”


    他伸出兩根手指,不用說,所有人都明白——雙冠。


    這日起,wg眾人每天拚了命地訓練、複盤,日複一日地重複著機械的訓練內容,張嘉言也全身心地投入到戰術指揮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年全國賽wg再次奪冠。


    可其實有些沒勁,從驍狼戰隊開始,關何、唐文朗、胡娜娜、宋雪陽、沈淮,這些昔日能和他打得你死我活的對手通通退役,後起之秀雖然不容小覷,可到底沒了當年的感覺。


    退役也好,張嘉言捧著冠軍獎杯時這麽想。不過他還要拿到世冠,還要為wg鋪好路。


    任何人對wg的熱愛都不會有張嘉言深,從他還躲在床上偷偷用手機看比賽視頻時就深深地為這支隊伍所吸引,所以現在他也不會拍拍屁股就走。


    全國賽結束的假期,張嘉言謝絕了外卡賽隊長的邀請,舉薦戰神戰隊的崔寶珍做隊長,派徒弟入隊曆練。他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從訓練營挑幾個新人,正好wg每年訓練營招人也是這個時候。


    張嘉言自己自然更希望能把連環加成流的打法傳承下去,貝殼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們需要一位優秀的毒係聖光。


    賈雲歌今年25歲,年紀擺在那,很多新生看出苗頭,都提前玩起了毒係聖光,今年入隊的新人中也有兩位毒係聖光選手。


    張嘉言和賈雲歌去訓練營這天正趕上新人報道,正好和一個急匆匆的小不點撞了個滿懷。


    小家夥看到賈雲歌,眼睛都亮了,激動得跳了起來,“雲神雲神雲神!!我就知道來wg一定能碰到雲神!雲神你能給我簽個名嗎?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他居然隨手從兜裏抽出一根馬克筆,顯然是為了要簽名隨時準備著,他在賈雲歌麵前半蹲下,示意他往後背的衣服上寫。


    賈雲歌笑眯眯地給他簽了名,張嘉言則嚴肅地道,“你遲到了。”


    男生也不怕,吐了吐舌頭,“抱歉,是我媽太囉嗦了,非要送我來,還拉著我說了半天,言隊你千萬不要對我有不好的印象啊,我想當你的隊員。”


    張嘉言酷酷地說:“看你表現。”


    男生接過馬克筆,朝他們行了個禮,又特意跟賈雲歌揮手再見,才興奮地跑進屋。


    賈雲歌伸手去扯張嘉言的臉,張嘉言這才笑起來,“這小孩還挺不怕生,有wg的風範。”


    張嘉言扮黑臉習慣了,其實他很欣賞這種勇敢開朗的人,心中默默想著希望他技術好些。


    兩人進了屋,張嘉言直接讓他們分組打了場對抗賽,這時新生和訓練營中的老人便一眼就能看出來了,新生第一天報道就見到了張嘉言自然緊張,打得稀裏糊塗的,老人則是抓住一切可表現的機會盡情虐菜,比起團隊獲勝,更樂衷於展現自己的操作和應對水平。


    老人中張嘉言注意到一個火法選手,他打法沉穩,倒是很有當年的梁明輝的風範。新人中則是剛剛在門口撞見的男生,他思路明確、打法流暢,越是到後期越給人一種行雲流水般的感覺,絲毫沒有其他新人緊張怯場的毛病。


    讓張嘉言多注意他一眼的是,這孩子玩的正是毒係聖光。


    難怪他見了雲歌那麽興奮,玩毒係聖光的哪個不喜歡世界第一聖光雲不語呢?


    其餘人中也有一兩個張嘉言看著還算不錯的,但現在下定論都還為時過早,他轉了一圈僅僅隻是說了些鼓勵大家的話,並沒有提及今年的選拔職業。


    但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會來訓練營,時間不固定,又一次甚至在晚上11點抓住兩個偷偷看電影的新人,嚴厲訓斥了一頓,搞得訓練營的新人們精神緊繃,完全不敢偷懶。


    貝殼開玩笑地說,“隊長,你再天天往訓練營跑,遲早把新人都給嚇出病來。”


    張嘉言心情也不好,“訓練本來就是自己的事,他們還要人督促,真不讓人省心。”


    方澤從電腦前抬起頭,“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隊長那麽精力旺盛,能連戰三個通宵。”


    “為了wg,多少個通宵我都願意!你們要是閑得沒事,就跟我和雲歌一塊去訓練營看看,本來就是給你們選隊友,結果你們整天呆在訓練室裏什麽都不管。”


    大家隻好一塊去了訓練營,這次才是真把新人們給嚇壞了,一個個緊張得頻頻出錯,看得張嘉言眉頭緊鎖。


    幾人一塊去了食堂,貝殼安慰道,“他們隻是太緊張了,不是技術不好。”


    “才看到我們幾個就緊張,等真上了賽場,見到世界級別的大神,還不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方澤道,“我看那個毛曉鶴不是挺好的麽,人越多他打得越起勁呢。”


    “毛曉鶴?”


    “就是靠窗戶第三排那個毒係聖光。”


    張嘉言一下子想起來了,就是那天管雲歌要簽名的孩子。


    “他是不錯,但是才來訓練營沒多久,不知道表現穩不穩定……”


    正說著,一個興奮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


    “雲神!”毛曉鶴噠噠噠地跑到他們桌前,手裏還端著餐盤,其他新人都恨不得繞著他們走,他倒好,主動跑上來了。


    “言隊好,貝殼大神好,澤少好,”他挨個問候一遍,視線便立刻落到賈雲歌身上,“雲神我記得你愛喝奶茶是不是?我來的時候剛好買了一杯,送給你吧!”


    他把奶茶放到賈雲歌麵前,賈雲歌連忙擺手,他卻又往下說了,“雲神你吃得好少啊,是不是因為食堂今天沒做你愛吃的糖醋裏脊啊?”


    貝殼噗嗤一聲笑了,“你這粉絲當得稱職啊,副隊愛吃什麽愛喝什麽你全記得。”


    “那當然了。”毛曉鶴嘿嘿一笑,看上去頗為自豪,“都說追星追到最後容易變得和偶像一個樣,我把雲神的采訪都看了個遍,自己也變得愛很愛吃、愛吃糖醋排骨了,就是我體型不行,學不了雲神cos。”


    貝殼哈哈笑道,“副隊的絕活那是誰都能學來的嗎?你能把副隊打遊戲的水平學個一半來就不錯了。”


    毛曉鶴也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這麽一說,張嘉言也覺得他眉眼間和賈雲歌有些相似。


    “小鶴!”一個女人朝這邊喊了一聲。


    “哎,媽。”毛曉鶴應了一聲,朝他們偷偷吐了下舌頭,“我媽又來了,我先不說了啊,言隊、貝殼、澤少再見,雲神再見。”


    他端著小餐盤又噠噠跑走了。


    方澤回頭看了一眼,“喲,媽媽都跟來了。”


    “小孩麽,出來住父母不放心。”


    方澤感歎,“真是幸福的孩子,我老媽現在忙得都沒空搭理我。”


    貝殼也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要是我媽也不管我,隻給我打錢就好了。”


    方澤猛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張嘉言卻注意到賈雲歌的目光遙遙地落在了毛曉鶴的母親身上。


    張嘉言和賈雲歌在一起這麽多年,說是心有靈犀也不為過,賈雲歌的一個眼神他都不會錯過。


    他不免也多看了幾眼,女人穿著白色的小西服,休閑職業裝的打扮,身材很好,打扮得也很漂亮,盡管已經是當媽的年紀,可仍然頻頻有人回頭看她。


    她正耐心地和兒子說著什麽,看上去很有氣質,毛曉鶴則是埋著頭狼吞虎咽的,好像生怕多聽幾句母親的嘮叨似的。


    小鶴,毛曉鶴。


    張嘉言忽然去看賈雲歌,僅一眼他就明白了為什麽毛曉鶴的母親給他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因為她和雲歌長得太像了。


    張嘉言到現在都還記得房東阿婆說過的話,小鶴和他的母親長得很像,聲音也像,所以吳山才會每每看到他便沒由來的發怒。


    賈雲生下賈雲歌的時候才19,算下來今年也不過44歲,如果再婚,孩子十六七也很正常。


    張嘉言壓住心底的情緒說道,“他母親叫什麽名字?”


    貝殼立刻調侃,“不是吧隊長,你喜歡這一款嗎?你這是戀母情結……”


    結果話沒說完就被張嘉言警告的目光給嚇回去了,自覺站起身,“我去問問……”


    貝殼說著就去了毛曉鶴那一桌,坐了好一會,等毛曉鶴吃完才跟他們一起回來。


    毛曉鶴的母親也來了,她笑著和大家打招呼,“你們好,我是小鶴的母親,小鶴這孩子不懂事,又是第一次離開家門,方便的話還請你們多多關照。”


    方澤剛要開口,張嘉言就搶先一步說道,“阿姨客氣了。小鶴很闖勁,在新人中表現也不錯,不像是第一次離家的孩子。”


    “是麽?”女人有些驚喜,“這孩子在家連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不好。”


    毛曉鶴連忙道,“媽你不要在我偶像麵前揭我短啊!我隻是在家那樣,出來很獨立的!”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有了猜測之後,張嘉言再看他們母子這樣親密的互動,總覺得格外刺眼,“小鶴確實很自立,不像是獨生子,他上麵還有哥哥嗎?”


    毛曉鶴邀功似的搶答,“沒有!我家就我一個,嘻嘻。”


    他答得快,沒注意到自己母親的神色有些飄忽不定,對於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回答。


    賈雲歌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笑著朝女人伸出手。


    女人微微一愣,毛曉鶴興奮地道,“媽媽,這位就是雲神!我最喜歡的電競選手,世界第一聖光,超級大神!”


    “哦哦,”女人立刻握住他的手,笑容大方得體,“你好,經常聽小鶴提起你,前兩天要到了你的簽名,這孩子高興得半宿沒睡著。”


    賈雲歌什麽也沒說,隻是笑著收回手。女人明顯有些茫然,大概是不明白賈雲歌為什麽沒理她,也不清楚他為什麽穿得稀奇古怪的。


    毛曉鶴偷偷扯了扯母親的衣角,方澤解釋道,“我們副隊不愛說話。”


    女人笑笑,“這樣啊,沒關係。那你們慢慢吃,我和小鶴先走了。”


    “好,阿姨再見。”


    “再見。”


    等那兩人走遠了,貝殼才湊過來,“我問到了,你猜他媽媽叫什麽?”


    方澤白了他一眼,“賣什麽關子,這怎麽猜?”


    張嘉言扒拉著盤子裏的飯,倒是已經不想知道了。


    “我過去還沒等問呢,毛曉鶴就自己告訴我了,說他母親的名字和雲神就差了一個字,叫賈雲,還真是巧了。”


    張嘉言放下筷子問賈雲歌,“吃飽了嗎?”


    賈雲歌點頭,張嘉言又道,“那我們走吧。”


    “哎哎,隊長,我們還沒吃完呢,你倒是等等我倆啊。”


    “自己慢慢吃。”


    貝殼和方澤對視一眼,“隊長今天怎麽好像不高興。”


    “你白癡啊,因為訓練營那些不中用的新人唄。”


    張嘉言和賈雲歌沉默地往宿舍走,賈雲歌在窗前停下腳步,張嘉言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樓下先他們一步離開的毛曉鶴和賈雲。似乎是外麵太曬,賈雲打開一把折疊傘把毛曉鶴也罩住,毛曉鶴卻不太領情,小跑著躲開了。


    張嘉言皺起眉,這一幕在他看來刺眼極了,可賈雲歌卻看得那麽認真。


    “雲歌。”他輕輕喚了一聲。


    賈雲歌立刻轉過頭對他笑,那笑容和平時一樣,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張嘉言心底一酸,摟著賈雲歌的肩膀回到宿舍,“雲歌,你要是心裏不舒服就告訴我,不用為了我裝作開心的樣子。我知道,你怕我擔心,從以前開始就總是擺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宋醫生說這也是一種幫你保持良好狀態的方法,所以我一直沒說,但我不希望你心裏壓太多事,還要強顏歡笑。”


    他把自己想的想法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今天的一幕幕他看著尚且難受,何況是賈雲歌呢?想到這些年雲歌受的苦,他就恨不得衝到賈雲和毛曉鶴的麵前把一切都說出來。


    賈雲歌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後拉住他的手,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張嘉言的心平靜下來。


    賈雲歌拿出手機打字,“世界真小,我一直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看她過得挺好的。”張嘉言酸溜溜地道,然後便看見賈雲歌發來的消息。


    “我不在意。”


    張嘉言一個字都不信,“你怎麽不可能不在意?要是真不在意,當初就不會想要改名叫賈雲了。”


    “我曾經想找到她,小時候也經常會想,如果媽媽在,我是不是就不用受那麽多的苦。但這些年我早就想明白了,就算她出現,我們也不可能像普通母子那樣,她給不了我那份母愛,我也給不了她什麽了。”


    看到這番話,張嘉言的視線漸漸模糊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賈雲歌早就把這些事看透了,破鏡難重圓,他們母子間早就有了隔閡,那些沉痛的過去,做任何事都無法彌補。


    他沒說話,賈雲歌又發來一條消息。


    “她對我來說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人了,能給我幸福的人是你。”


    張嘉言扔下手機,緊緊地保住賈雲歌。他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埋在賈雲歌肩膀上,好像小的時候每次做錯事被賈雲歌數落一樣。


    賈雲歌臉上帶著笑,一下下地摸著他的頭。


    張嘉言悶悶地道,“那你不打算和她相認了嗎?”


    賈雲歌又敲了一排字,“我想和她見一麵。”


    毛曉鶴是個沒什麽心機的孩子,張嘉言沒多費心思就知道他母親這幾天暫住在俱樂部附近的酒店,每天中午會來看他,和他一起吃飯,大概一個星期後就會回家了。


    這天,張嘉言臨時讓訓練營的新人打對抗賽,推遲了他們的訓練結束時間,順利在門口攔住了來接孩子的賈雲。


    “言隊?”賈雲還記得他。


    張嘉言道,“今天訓練營加訓,小鶴估計要很晚才能吃飯,你和我來。”


    賈雲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麵。她有些緊張,不知怎的,她就是覺得這位隊長對她很不友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她忍不住問,“我們去哪?”


    “雲歌想見你一麵。”


    聽到是兒子喜歡的雲神,賈雲似乎放心了些。


    張嘉言帶她去了宿舍,許是這個時間大家都在食堂或是訓練室,整個樓層都沒有人,賈雲幾次想開口都因為氣氛太冷而說不出來。


    到了宿舍門前,張嘉言做了個“請”的手勢,賈雲才剛進屋,就聽見身後落鎖的聲音,她頓時緊張起來,“言隊,你這是……”


    張嘉言打斷她的話,抬手指了指沙發上帶著口罩的賈雲歌。


    賈雲回頭,賈雲歌笑著站起來,還客客氣氣地給她倒了杯水。


    “謝謝,”她喝了口水也無法減少心中的緊張,“雲神找我是關於小鶴的事嗎?”


    杵在門口的張嘉言忽然開口,“哪個小鶴?”


    賈雲一愣,這句話顯然勾起了她的某些回憶,她仿佛更加緊張了,“就是我兒子毛曉鶴啊。”


    張嘉言繼續問,“你就這一個兒子嗎?”


    賈雲頓時站起來,她的手指有些抖,看上去十分局促,“言隊,這話你那天不是問過了嗎?”


    她的心跳得厲害,也不知怎麽,這個冷麵的隊長總是讓她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段不好的回憶,害她這兩天覺都睡不安穩。


    一隻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賈雲嚇了一跳,一轉頭發現是賈雲歌。賈雲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笑容明媚而溫和的樣子,讓她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張嘉言冷聲道,“阿姨你別緊張,我們隻是想給你看一些東西。”


    賈雲故作鎮定,“什麽東西?”


    賈雲歌從兜裏摸出一塊長命鎖,那鎖是銀製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失去了光澤,上麵寫著長命百歲四個字,下麵刻著一串生日。


    賈雲的瞳孔猛地縮緊了,她緊緊地攥著那塊長命鎖,激動地道,“你從哪裏拿到的?”


    賈雲歌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笑著,他指了指長命鎖,又指了指自己。


    這次不用任何人翻譯,賈雲也明白了。


    他說,這塊長命鎖是他的。


    賈雲愣住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注意到今天的賈雲歌沒有化往常那麽誇張的妝,也沒有戴假發,看上去很幹淨純粹的樣子,他笑起來很漂亮,眼睛和眉梢都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小鶴?你是小鶴?”賈雲的眼淚頓時湧上來,這些年她無數次地幻想著能再次見到吳鶴,多少個夜晚夢囈著小鶴的名字,看到毛曉鶴一天天長大,她就忍不住去想那個尚在繈褓中便被自己拋棄的孩子。那是她今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良心無時無刻不在遭受著譴責,也正是因此對毛曉鶴就更加溺愛,隻盼著能把虧欠的都彌補在兒子身上。


    “小鶴,媽媽這些年一直很擔心你,也很想你,你過得好不好?讓媽媽仔細看看……”她嗚咽著,想上前摸一摸賈雲歌,賈雲歌卻立刻退後兩步製止了。


    這個動作也讓賈雲的心提了起來,她輕聲問道,“你怪媽媽對嗎?媽媽確實對不起你,但媽媽當初實在受不了了,你不知道我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吳山他隻知道喝酒打牌,我又要照顧他,又要照顧你奶奶,回到家他就對我惡語相向,我懷你的時候,他絲毫不顧忌我有孕,心情不順就要動手……”


    賈雲歌忽然用食指壓住她的唇,製止了她喋喋不休的訴苦,他的動作那麽輕柔,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不悅。


    賈雲微微愣住,然後她看到賈雲歌收回手開始脫衣服。


    屋裏的窗簾都拉著,燈卻開得很亮,他一點點解開襯衫的紐扣,脫掉外衣,一道道交錯的鞭痕、凹凸不平的傷疤驟然暴露出來,那些傷痕已經比較淡了,因為時間久遠漸漸接近皮膚原本的顏色,可卻永遠不會消失。


    賈雲真正呆住了。


    賈雲歌將自己的頭發掖到耳後,露出脖子上一道長長的疤痕,他摘下口罩,嘴角下方是一片凹凸的燙傷的傷疤,他最後攤開自己的雙手,手腕上有一圈顏色明顯不同的痕跡,像是被什麽東西勒過,又像是用刀子劃過。


    時間仿佛凝固了,屋裏靜的可怕,連從剛剛開始一直咄咄逼人的張嘉言都閉上了嘴。


    賈雲愣愣地看著這些傷,然後抬頭去看賈雲歌,他還是那樣帶著淡淡的笑容,仿佛這些觸目驚心的疤痕根本不在他身上,也無法觸及他絲毫情緒。


    明明沒有任何人開口,可賈雲就仿佛聽見了那句話。


    ——你那些又算得了什麽?


    她推後了兩步,張著嘴喘著粗氣,不敢再去看賈雲歌。


    張嘉言的聲音更冷了,“雖然你們是母子,但褲子還是別脫了,總歸看了這些,你也能猜得到。那天回去,你兒子應該告訴了你,雲歌從來不會開口說話,這些年也一直都是以cos的形象示人吧!”


    “為什麽?!”賈雲好像瘋了,她哭喊著,“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為什麽連你都不放過?”


    “你是他的親生母親,還不是能狠心扔下他一走了之?”


    賈雲頓時沒了聲音,張嘉言又道,“吳山根本不相信雲歌是他的兒子,雲歌和你長得像,吳山看到他便想起你,他恨你,就報複在雲歌身上,你都能這麽狠心,何況是吳山那種人?”


    “我沒有那麽狠心!我這麽多年一直內疚,我一直忘了不小鶴,所以才會給兒子起名也叫小鶴。”賈雲聲淚俱下,“他是我的親生兒子,哪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我當初年紀還小,是真的受不了了才會跑,之後我也一直後悔著,可等我成熟了,明白這些事的時候我已經又有了家庭,根本沒法再顧及他了啊!”


    “所以你就對他不聞不問。”


    “我沒有不聞不問!小鶴十歲那年我實在太想念他,就偷偷跑回老房子看他,就在你生日那天,你還記得嗎?你也看到媽媽了,媽媽當時和你說了話,還給了你錢。”


    賈雲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一絲救贖。


    賈雲歌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


    張嘉言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當然,就是因為你回來那次被吳山撞見,雲歌就被他吊起來打到差點喪命,他身上的那些鞭痕大多是那個時候打出來的,我倒是希望雲歌能忘記,但他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賈雲蹲下身,抱著自己的頭痛哭起來,她哭得那麽令人心碎,可惜這裏沒有人會同情她。


    賈雲歌也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背,用紙巾幫她擦掉眼淚,他的碰觸卻仿佛嚇到了賈雲,她像彈簧一樣彈開,看著賈雲歌,看到他身上的傷,又迅速別開頭。


    “你們想怎麽樣?無論如何是我自己做錯了事,和我兒子無關。”


    張嘉言雙手插在口袋裏,仰頭去看天花板。


    幸好,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抱什麽期待。


    張嘉言什麽都沒說,隻是打開了身後的門,賈雲歌也默默地穿上衣服。


    逐客令下得如此明顯,賈雲也再沒說什麽,低著頭離開了,走廊裏回蕩著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


    張嘉言心疼地看著賈雲歌,其實他一點都不讚成這麽做,可隻要是雲歌想做的事,他總會盡力支持。


    他輕輕地抱住賈雲歌,“別想太多,你還有我。”


    賈雲歌笑笑,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幫我找一家整形醫院吧!”


    張嘉言忽然明白賈雲歌為什麽堅持留著這些傷痕,為什麽始終不願意接受整容,因為他想留著這些去找一個人,他現在應該是高興的,因為結果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丟下過去,了無遺憾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息影後他成了電競大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兩袖臨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兩袖臨風並收藏息影後他成了電競大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