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莊主眼前一黑,幾乎想也不想道:“你站住!”


    魏江越充耳不聞,向前又邁了一步。


    這一步過後,他與鬼相公之間的距離僅為半步。鬼相公二話不說把人一扣,心中大石落定,大手一揮將剩餘那些人放了。


    人群意難平,喝道:“不能讓他們走,和他們拚了!”


    “對,拚了!”


    “沒錯,今晚的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鬼相公冷笑:“行啊,來吧。”


    話音一落,先前看守人質的黑衣人刀鋒一轉,分別抵在了德如大師和紀神醫的脖子上,而鬼相公雖然隻是按著“曉公子”的肩膀,但他武功高強,要取人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憤怒的人群頓時一僵。


    鬼相公繼續冷笑:“不服就上來,剛好我有一段日子沒殺人了,手正癢癢。”


    眾人沒敢妄動,紛紛望向最前排的泰山北鬥。


    有人揚聲道:“真就這樣讓他們走?”


    “各位掌門倒是說句話啊!”


    “這事絕不能完,聞人門主說得對,咱們白道何時被人這麽欺負過!”


    謝均明聽得想笑,暗道其實有,隻是你們忘了。


    當年玉山台上也是武林的泰山北鬥都到了,而魔教算上教主隻來了六個人,結果是葉右笑眯眯地損了一圈人,接著魔教長老把人家揍了一頓,便揚長而去了。


    不過這種時候他是不會多嘴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饒有興致地看著。


    鬼相公聽著人群的嚷嚷,也望著前麵的一排人,嘴角突然勾起一絲詭異地笑。慈元方丈幾人心中一凜,尚未弄清他想幹什麽,便見他迅速做了一個手勢。


    下一刻隻聽慘叫頓起,一道道極快的影子自人群裏竄出,握著帶血的劍站到了他身後。


    “你們以為我隻有這些藥人?”鬼相公在他們還在發懵的時候開了口,“實話告訴你們,這些天,你們當中混進了我們不少人,這隻是其中一部分,打的時候記得多注意周圍。”


    眾人心裏一寒,下意識左右看看。


    不少人都與旁人拉開了一點距離,暗中戒備。


    鬼相公見剛剛還要找他拚命的白道們忌憚起來,隻覺氣勢和局麵都重回了自己這邊,這才稍微痛快,略微得意且森然地看向謝均明,發現這貨竟還在嗑瓜子,嘴角微微一僵,接著掃見聞人恒仍站在剛才的地方,神色一點沒變,多年的江湖經驗讓他的心裏頓時閃過了不好的預感。


    其實他們暗中布置這些人,是為要人而準備的。


    按照計劃,他會慢慢威脅白道,要德如大師和肖先生都不算難,到紀神醫那裏則會動用這批人來逼迫對方,如此一個又一個,輪到曉公子時,麵臨的壓力會最大,畢竟連紀神醫都鬆了口,曉公子能換的人最多,若是不願意過去,再被他們的人暗中煽動一下,肯定會遭到人們的不滿。


    誰料前麵幾個竟輕易就被交了出來,尤其是紀神醫……他心底一跳,猛地看了紀神醫一眼,見這人自始至終都很平靜,越發覺得有問題。


    他第一反應就是趁著白道忌憚,得趕緊撤。


    這時謝均明又開了口,用一種略微瞧不上他們的語氣道:“我說你們打不打?打就直接動手,別瞎嚷嚷,不打就認慫讓人家走,我好回去睡覺。這戲看得沒意思,也就是到你們白道手裏能唱成這樣,要是換成我和阿右做主,保管今天讓他躺著回去。”


    這話直戳心窩,不僅刀刀見血,還火上澆油。


    眾人盡管不想承認,但卻無法反駁。


    因為這些年,那兩位黑道老大隻要湊在一起就沒有吃虧的時候,鬼相公要是真對上那二人恐怕也落不得好。


    可為什麽他們白道竟會這樣?


    眾人的火氣頓時從胸口一路燒到頭頂,都快七竅生煙了。


    他們齊刷刷扭過頭,悲憤地看向了最前排的人。


    幾位前輩簡直無奈。


    事情發展得太快,從人群開始囔囔,到白子暗中布置的人出手傷人,再到謝均明那欠揍的貨嗆聲,中間連個停頓都沒有,他們根本沒來得及開口。


    葛幫主沒攔住曉公子後便回到了方丈這裏,正要多一句嘴,隻見丁閣主滿麵寒霜,握著劍就出去了。


    衛晉作為“月影”的首領,忠心耿耿地跟上去,聽見他喊了聲“月影”,便向後一招手,瞬間隻見數道人影躍出來,齊刷刷站到了他們身後。而魏莊主擔心兒子的安危,幾乎是與丁閣主同時動的身,“蒼穹”的人緊跟他,一起下來了。


    “月影”和“蒼穹”都是精銳,高手中的高手。


    白道一眾看得提氣,當即熱血沸騰,氣勢大盛,連謝均明都忍不住“呦”了一聲。


    “看來這是不想讓我走了?”鬼相公眯起眼,“連他們的死活都不顧了麽?”


    他的話一出,黑衣人握著刀微微用了些力,紀神醫與德如大師的脖子頓時冒血,傷口再深幾寸,命就得交代進去。


    丁閣主和魏莊主的臉色俱是沉了沉。


    恰在此刻,一直安靜的魏江越突然扭頭看向鬼相公,說道:“我是魏江越。”


    鬼相公一愣,尚未確認,便覺一股內力襲上了掌心。魏江越趁著個空當把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震鬆,緊跟著袖子一抖,握住滑下來的匕首,猛地反手刺向他。鬼相公猝不及防,本能地躲開了。


    魏江越徹底掙脫他的鉗製,另一隻手掏出聞人恒給的暗器一擲,耳邊隻聽“砰”的一聲,濃煙瘋狂地開始向外冒。


    聞人恒、謝均明、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看準時機同時出手,裹著真氣的暗器紛紛打中持刀的黑衣人,解除了紀神醫和德如大師的危機。紀神醫不等對方彎腰去撿刀,銀針一彈,那幾人立刻動彈不得。


    場麵一瞬間亂套。


    丁閣主和魏莊主二話不說衝進濃霧裏。


    聞人恒和慈元方丈也帶著人衝了過去。


    遠處的吹笛人似乎能看見這一變故,笛音快速響起,然而隻響了一聲,下一刻就被冷冽的琴音蓋過,潰不成軍。


    魏江越這時已經貼近鬼相公,在彌漫的濃煙中首先說了一句保命的話,低聲道:“我知道曉公子在哪,他不在少林。”


    鬼相公架住他的匕首,見他下一招緊跟著攻過來,向旁邊一閃,問道:“他在哪?”


    魏江越換個方向繼續攻擊:“我父親說他在小縣的酒樓裏。”


    “酒樓?”鬼相公隻來得及說這兩個字,便聽見有人過來了,當即一掌震開他,向後躍進黑夜裏,接著掏出小巧的竹筒朝天一放,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魏江越下意識想追,卻被身後追來的人一把扣住了肩膀。


    濃煙正在漸漸消散,魏莊主能辨認出自家兒子,問道:“你怎麽樣?他人呢?”


    魏江越道:“跑了。”


    魏莊主道:“往哪邊跑的?”


    魏江越指了一個方向。


    “你簡直胡鬧,回去。”魏莊主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與旁邊的丁閣主朝那裏追過去。與此同時,隻見濃煙伴著炸響再次出現,這一回是從黑衣人那邊發出來的。


    周圍的人見第一波濃煙散開,原本想衝過去幫忙,結果看見那邊又一次被遮住,隻能停下幹看著,努力辨認聲音:“到底怎麽樣了?”


    “不知道啊。”


    “要不咱們一起……”


    謝均明道:“我勸你們別去添亂。”


    眾人瞥他一眼,不爽。


    謝均明道:“剛才那個鬼就是前車之鑒,他要是聽我的早就走了,你們想和他一樣蠢?”


    鬼相公要是在這裏,興許又會被這貨氣一次。


    眾人沉默,正猶豫著要不要聽他的話,隻聽這貨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想去也行,別成群結隊的,不然沒準你身邊的人就是白子派的,一高興就會捅你一刀。”


    “……”眾人於是放棄了衝進去的念頭。


    他們踮腳張望,等了一小會兒,見聞人恒和慈元方丈帶著人出來了,身邊還有被救的紀神醫和仍在昏迷的德如大師。他們深吸一口氣,狠狠握緊拳:“太好了!”


    “對了,曉公子和那個姓肖的呢?”


    “那應該不是曉公子吧?曉公子的武功不是……他也出來了!”


    眾人急忙望過去,隻見“曉公子”一邊走一邊扯臉上的布條,慢慢露出了魏江越的臉。他們先是一愣,繼而不可思議:“難道這事是算計好的?”


    但白子在武林前輩裏藏著,似乎誰都有嫌疑,真有計劃也不可能會通知那些掌門吧……眾人看著淡然的聞人恒,想起這人方才的一番敘述,都覺得這事應該是總能看破白子棋步的曉公子設計的,或許聞人門主也出了主意,頓時對這師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


    聞人恒看一眼魏江越:“沒受傷?”


    魏江越淡淡地“嗯”了一聲,將剩下的兩枚暗器還給他,問道:“剛剛那個是?”


    “或許是白子扔的,想要撤走,”聞人恒道,“也或許……”


    魏江越等了等也沒等到下文,不由得看向他。


    聞人恒勾起嘴角,並不回答。


    鬼相公縱橫江湖多年,被“月影”和“蒼穹”聯手追殺,臉上一點懼意都沒有,掏出暗器一扔,便成功脫離了他們的包圍,跑得無影無蹤。


    他快速趕到事先說好的地方集合,見同伴已經到了,看向狼狽的吹笛人:“又是姓桃的丫頭?”


    吹笛人在月光下的臉慘白一片,被身邊的黑衣人扶著,點頭道:“還有尋柳山莊的秦月眠。”


    “他們不是都在少林……”鬼相公說著將今晚的事過一遍,說道,“著了道,咱們的計劃肯定被看穿了。”


    吹笛人又是一點頭,稍微等了等,見幾名手下與早已被鬆綁的肖先生趕了來,望著他們身後,問道:“那些藥人呢?”


    幾人搖頭:“沒見著。”


    “不可能!”吹笛人說得太急,哇地吐出一口血,緩了緩才道,“我看見信號就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他們怎麽沒回來?”


    他剛剛可是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吹出笛音,才會受傷至此的!


    鬼相公皺眉:“再等一會兒。”


    “別等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從旁邊的樹林響起,“這是晚上,興許他們太困睡著了,你們可別打擾人家的美夢。”


    鬼相公神色微變,他自詡武功高強,竟沒察覺到附近有個人。


    他急忙扭頭,喝道:“誰?出來!”


    其餘幾人也紛紛望向聲源,暗中戒備。


    隻聽腳步聲不緊不慢響起,一人很快邁出昏暗的樹林,出現在了月光下。他一襲黑袍,臉上戴著麵具,嘴角微勾,隱約有點邪氣。


    他們幾乎脫口而出:“魔教教主!”


    “嗯,是我,這長夜漫漫的,不如……”葉右笑著拖長音,緊接著身影一晃,鬼相公尚未看清他的動作,隻覺胸口一痛,整個人倒飛出去,“砰”地砸在了地上。


    周圍幾人一刹那隻覺從頭涼到腳。


    這可是曾令江湖談之變色的鬼相公,竟然在葉教主手裏走不過一招!


    鬼相公吐出一口血,捂著胸口起身,眼底帶了些恐懼。


    他活到現在第一次遇見這般厲害的人,尤其葉教主還很年輕,這是練的什麽功夫?


    葉右在死寂下慢慢把話說完,笑眯眯地道:“不如你們陪我玩玩?”


    微風一吹,少林前的濃煙徹底散開。


    眾人定睛一看,頓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月光之下,藥人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大片。


    一黑一白的兩個人站在“屍海”中央,其中白衣人的雙手似乎還垂著某種絲線般的東西,而後被他手腕一翻,全收了回去。


    他們看清這二人的相貌,當即叫出聲:“魔教長老!”


    “你們來幹什麽?”


    “對,你們怎麽會來少林?你們對他們幹了什麽!”


    黑長老道:“來給你們收拾殘局,要記得感恩。”


    “放屁,你們……”眾人說著回過神,焦急地跑過去,嘴裏大叫著親朋好友的名字。


    他們一個個翻找,把人抱進懷裏,忐忑不安的表情被慶幸取代,哽咽道:“他還活著!”


    “嗯,我師兄也還有氣!”


    “這到底怎麽回事……”有人說到一半,察覺被旁邊的人拉了拉袖子,不由得扭頭,見同伴從藥人的衣服上捏起了一根絲線。


    其餘人也慢慢發現這點,默默把目光投向苗長老,估摸是他幹的,不過……從煙霧湧出來到消失,這麽短的時間,這人竟能把一大批藥人弄倒,太恐怖了吧!


    人群有一部分沒過去,見狀喃喃道:“是苗汪啊……”


    謝均明聽得清楚,立刻不嗑瓜子了,看向他:“苗什麽?”


    那俠客沒想到謝宮主會搭理他,有些吃驚,說道:“汪。”


    謝均明道:“什麽?苗什麽?”


    俠客道:“汪啊!”


    謝均明滿意地點頭:“嗯,那點困勁終於沒了。”


    俠客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叫了兩聲“汪”,這是被姓謝的整了!


    他的臉有點裂,謝均明這貨怎麽還不死!還不死!還不死!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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