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萍堰是一片巨大的水域,周圍的漁村林林總總有十多個。


    堰上有一個水寨,規模不算大,但實力很強,不容小覷。


    最重要的是,它是黑道門派。


    因此“葉教主”的話一出口,緊跟著就有人問道:“要是沒有怎麽辦?”


    百裏長老道:“那也耽擱不了多久。”


    先前的人又問:“那要是你們和沉虹寨的人勾結,給我們設套怎麽辦?”


    “白道現在多少人,水寨才多少人,你不會數數麽?”不等百裏長老開口,謝均明便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看著那人道,“你要是沒膽去就直說,我又不會笑話你,是不是寶貝兒?”


    百裏長老道:“嗯。”


    謝均明看他一眼,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寶貝兒,你現在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我說什麽都應聲,真讓我感動。”


    “……”百裏長老嘴角抽搐。


    他聽出來了,謝均明這是在嫌棄他沒有教主毒舌,不會跟著一起損人——他娘的這是他想會就能會的麽!


    聞人恒和葉右不聽他們對峙,而是看向了幾位前輩。


    “隻要夠快,白子根本來不及傳消息,”聞人恒道,“咱們完全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要是真的什麽都沒有,咱們也隻是耽擱半天罷了,如何?”


    葛幫主第一個道:“我同意去。”


    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對視一眼,也覺得有一探究竟的必要。其餘幾位前輩大多數都是這個想法。丁閣主問道:“晚萍堰這麽大,怎麽找?”


    葉右道:“葉教主說他知道地方。”


    葉教主一出,幾位讚同去的前輩的心裏頓時一突,生怕被坑。


    然而不等他們發表看法,這個時候,另一邊不知說了什麽,謝均明突然躍上馬車,背對聞人恒幾人,囂張地看著下方的白道一眾,捅了第一刀:“知道我為什麽總看不上你們白道麽?因為你們事太多,該男人的時候不夠男人。”


    草!


    眾人怒了。


    第二刀。


    謝均明道:“武林的泰山北鬥都在,這還不敢去,換了平時你們豈不是得嚇尿褲?這趟出門,各位大俠真是挺讓我大開眼界的。”


    眾人更怒。


    第三刀。


    謝均明道:“算了,指望你們沒用,早說過我這次來會幫點忙,那些藥人,我們黑道的替你們收拾得了,不用謝。”


    眾人雙眼噴火:“我們白道的事不用你們摻和!”


    “走了阿右,”謝均明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捅了第四刀,“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黑道的實力,早點完事,咱們早點走,總和這麽一群沒種的人在一起太沒意思。”


    百裏長老笑道:“也好。”


    謝均明跳下馬車,餘光一掃見桃姑娘和秦月眠過來了,說道:“不知桃姑娘可願幫個忙?”


    桃姑娘沒回答,但抱著琴跟上了他們,顯然是同意了。人群裏有的忍不住了,拿謝均明剛剛的話噎他:“謝宮主不是說不需要白道麽?”


    “是不需要你們,”謝均明道,“但桃姑娘是中立的,與你們有何關係?”


    那些人看向桃姑娘,見她沒反駁,頓時不知該說什麽了。


    俠客裏有不少直腸子,隻靠著一腔熱血仗劍天涯,被謝均明連番刺激,早已受不了,此刻壓根不管前輩們的決定,怒吼一聲“少欺我們白道無人”,嗷嗷叫著就衝了過去,打算好好大戰一場。


    “不就是藥人麽!老子這就教他們怎麽做人!”


    “對,總之不能讓黑道的幹,不然咱們白道的臉往哪放!”


    “沒錯,得叫他們知道,咱們白道的比黑道的厲害!”


    眨眼之間,人群就跑了近一半,剩餘的人本想問問前輩的意思,這時隻見聞人恒摟著曉公子飄然而下,緊跟著謝均明他們走了。


    眾人一愣。


    這一路下來,曉公子的名聲幾乎要蓋過幾位前輩,甚至在一些俠客的眼裏,他在這盤棋局裏的地位比前輩還高出少許,因此相當一部分人也跟著走了,包括丁喜來和那群少幫主。


    幾位前輩不再遲疑,帶著最後剩下的人也走了。


    聞人恒聽著來自五湖四海的俠客們的各種精彩的咒罵,趁著身後的人還沒追上來,用僅能他和師弟兩人聽見的聲音問道:“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你和謝均明總喜歡這麽損人,圖什麽?”


    葉右笑道:“滿足感。”


    聞人恒哭笑不得。


    葉右道:“不喜歡我這樣?”


    聞人恒道:“不是。”


    葉右的語氣帶了幾分玩味:“那就是很喜歡我這樣?”


    聞人恒覺得這禍害的眼角帶著勾似的,點頭道:“挺喜歡,但我更喜歡……”


    他說著湊近一點在師弟耳邊低語了幾句,用的是往日裏斯文正經的語氣。葉右耳側的皮膚立刻麻了一半,微微躲開。聞人恒直起身,仍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能說出剛剛那番流-氓話的人。


    葉右對師兄這樣子歎為觀止,為避免惹禍上身,識時務地沒有再撩他。


    二人的對話很快,等到結束,丁喜來恰好追到近前,顛顛地跑到曉公子身邊,說道:“是不是要動手了?”


    葉右道:“嗯,你一會兒離遠點。”


    丁喜來道:“我就跟著你,絕對不亂跑。”


    葉右道:“白子一心想殺了我,搞不好會趁亂對我下殺手,你不怕被我連累?”


    丁喜來挺起小胸脯:“不怕,有少天在,他會保護咱們的。”


    葉右看了看任少天,結果掃見一個身影,目光便越過他望向他身後。任少天幾乎在他看過去的同時就聽見了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隊長?”


    丁喜來聞言回頭,幾乎本能地調整好態度,繃著臉淡淡問:“衛大哥怎麽來了?”


    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月影”的隊長衛晉。他常年跟在丁閣主身邊,與丁閣主一樣是個不拘言笑的人。


    衛晉道:“閣主讓屬下保護您。”


    丁喜來道:“我爹那邊呢?”


    衛晉道:“有‘月影’的人在。”


    丁喜來自然信得過“月影”的實力,想起曉公子方才的話,覺得有衛晉在會更穩妥,便點點頭,第一次不排斥他的出現,說道:“那就好。”


    從這裏去晚萍堰要橫跨樹林。


    樹林在山坡上,翻過去就能看到寬闊的水域。此刻是上坡路,無需隱蔽,人們走得很快,等到下坡的時候才開始謹慎。有的想起還不知道確切的位置,不情不願停了停,等著早已被他們超過的兩個欠揍的貨跟上來。


    謝均明這時早已與葉右他們會合,正不緊不慢地走著。


    不止他,前輩們也都在。


    葛幫主問道:“藥人在哪?”


    百裏長老道:“在漁村。”


    葛幫主詫異道:“漁村裏不是有村民麽?為何這麽多年他們愣是沒看出問題?”


    “若一整個村子都是白子的人呢?”百裏長老按照教主的推測說道,“菩提牢是十五年前建的,所以白子至少謀劃了十多年,用十多年的時間建一個村子,或者讓一個村子裏的人慢慢消失,再換上自己人,不難吧?”


    旁邊的丁喜來和少幫主們聽得咋舌,深深地覺得太喪心病狂。


    葛幫主也有這個想法,忍不住道:“十多年,藥早已練成,藥人也有了不少,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麽,讓他謀劃這麽久還不動手。”


    眾人沉默,都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暗道隻能等抓到人才知道了。


    丁閣主看向“葉教主”,問道:“晚萍堰有不少漁村,是哪個漁村?”


    百裏長老道:“本座若沒猜錯,應該是北雁村。”


    丁閣主敏銳道:“應該?”


    百裏長老道:“那姓肖的隻說了一個大概的位置,還沒等本座細問就咽氣了,本座能有什麽辦法?”


    既然不能完全確定,你把人們弄過來幹什麽!


    眾人沉默地盯著他。


    百裏長老頂著他們的視線,淡定地站著。


    眾人無語了,片刻後有人問:“那咱們……要不要謀劃一下?”


    謝均明道:“有什麽好謀劃的,浪費時間,阿右說的肯定是對的,直接圍唄。”


    圍什麽圍?要是真找錯地方,萬一打草驚蛇被人反圍了呢?


    眾人默默反思,覺得就不該聽這兩個貨瞎忽悠,忒不靠譜了。


    葛幫主去找曉公子,問道:“你怎麽想的?”


    葉右道:“圍吧。”


    葛幫主道:“要是錯了呢?”


    “不管錯不錯,等人們到達晚萍堰,都會打草驚蛇的,”葉右道,“別忘了白子就在這裏,若給他時間傳出消息,咱們的處境會更糟糕,所以不如直接圍。”


    幾人沉吟一番,覺得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但願葉右那個貨能靠譜點。


    他們快走幾步與在前麵等待的俠客們會合,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帶著他們走下山坡,到了晚萍堰,然後遇到了新的問題。


    前輩們看著眾人,幹咳一聲問:“你們誰知道北雁村在哪?”


    “這種事為何不問本座呢?”百裏長老說著掏出一張地圖扔了過去,“喏,不用謝。”


    幾位前輩雖然想打他,但忍住了,打開地圖辨認一下,帶著人們快速趕往北雁村。


    有幾個腦筋轉得快的則想到葉教主早已備好地圖,說明早就有這個打算,可他又不知道他們能路過晚萍堰,這難道是趕巧了?或者……這是圈套?


    其中有位幫主看了看“葉教主”的身後,突然問:“葉教主,你們魔教的梅長老好像沒跟來?”


    百裏長老道:“嗯。”


    那位幫主問:“不知去哪了?”


    百裏長老道:“本座也想知道,但本座先前一直在曉公子的馬車裏,不清楚緣由,我們小白興許清楚,小白,來來來,你來說。”


    一教的長老離開,身為教主竟然能不知道,可能麽?


    那位幫主越發覺得有問題,不止他,旁邊幾人也都將注意力轉向了他們,隻見白長老依言走了過來。


    這人常年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方才在樹林,他們好幾次都懷疑這人會睡過去。


    對於一些年輕的俠客而言,白長老估計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但經曆過玉山台一事的人卻不會忽視他,因為這人是魔教長老中最凶殘的一位。當年也正是他把人傷得太狠,搞得葉右一時愧疚,這才將黃金教改成了魔教。


    那幫主自然屬於不會小瞧他的一類人,問道:“白長老可知為何梅長老沒跟來麽?”


    白長老慢吞吞看他一眼,說道:“她走了。”


    那幫主問:“去哪了?”


    白長老想了想,又想了想,說道:“不知道。”


    旁邊的人忍不住插嘴:“她臨走前沒說什麽?”


    白長老陷入沉默,周圍幾人齊齊盯著他,等了等,正要暗忖這人興許不會說的時候,隻聽他慢慢道:“小梅說要去換衣服。”


    幾人精神一振:“換衣服去哪?”


    白長老又沉默一陣,說道:“不知道。”


    “……”幾人默默咽下一口血,掙紮一下,覺得弄不明白心裏不踏實,便繼續問,“除了換衣服,她沒再說別的?”


    “唔……”白長老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在幾人急得快要內傷之前,說道,“小梅好像說過中午的魚燒得有點糊。”


    誰他娘的問你這個了!


    幾人一口氣直衝頭頂,硬生生強迫自己憋回去,決定緩緩。


    白長老對此毫無所覺,走了一會兒,看向了他們。


    幾人恰好緩得差不多,見狀覺得這人興許是想到了什麽,頓時期待地看著他,隻聽他問道:“你們剛剛問我那些做什麽?”


    幾人:“……”


    你他娘的是才反應過來麽?葉□□你出來頂缸絕對是故意的吧——!


    葉右抓住師兄的胳膊,虛弱道:“師兄,腳有點疼。”


    聞人恒立刻一停,緊接著就見師弟似乎崴了腳,一下栽了過來,急忙接住他。


    葉右把頭埋進他的懷裏,輕笑了一聲,不行,他們小白太可愛了。


    聞人恒就知道師弟這是忍不住了,不禁無奈。


    他回想起這人在馬車裏給百裏長老支招的畫麵,暗道真是一肚子壞水,哪怕現在在做曉公子,還能這麽給自己招恨,禍害。


    他不知第幾次好奇師弟那群長老都是從哪找來的,看著懷裏的人:“很疼麽?我背你?”


    “不用,好了。”葉右很快收斂,直起身繼續走,這時若有所覺,回頭掃了一眼,瞬間對上魏江柔隱含嫉妒的目光。


    魏江柔雙眼發紅,見他看著自己,便別過了頭。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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