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右幾人回去的時候,前輩們都在前廳坐著喝茶,見他進門,他們都看了一眼。


    葛幫主昨晚已從兒子的口中得知某件震驚的事,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曉公子,便主動打招呼:“曉公子昨晚沒回來?吃飯了麽?”


    葉右道:“吃完了。”


    他找地方坐下,看著丁閣主:“聽說丁老夫人身子不適?”


    丁閣主淡淡地“嗯”了一聲。


    “上了年紀本就容易生病,老夫人享了這麽多年的清福比較金貴,更得注意,”葉右道,“師兄,記得派人去好好探望一下。”


    聞人恒道:“一會兒安排。”


    丁閣主的眸色微微一冷。


    幾位前輩都是老江湖,立刻從這話裏嗅出幾分不對。


    他們看看曉公子和丁閣主,有幾個想起昨晚丁閣主落水時曉公子就在旁邊,且後來曉公子就被聞人恒帶了出去,估計昨晚的事可能不是走神那麽簡單。


    王家主、葛幫主和葛少幫主是知道內情的,後兩人不禁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而王家主與白子有殺父之仇,加了一句:“我也派人去看看,聊表心意。”


    其餘幾位幫主不明所以,隻能隨大流,紛紛表示也要探望。


    丁閣主道:“不用,小毛病不礙事。”


    “都病到要見孫子的地步了,怎麽會是小毛病?”葉右道,“丁閣主因為棋局的事不能回家,我等十分愧疚,別人不去,我和師兄是一定要去的。”


    幾位前輩想,曉公子和聞人恒是黑子,這麽說倒是合情合理。


    但為何他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像是要針鋒相對似的?


    嗅出幾分火氣的幫主不再開口,靜觀其變。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對視一眼,遲疑地看看這二人,有些不知該怎麽問。


    丁閣主握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特別想把麵前的兩個人宰了,但他到底沒有失去理智,在心裏猜測這人的打算,暗忖他們莫不是要直接攤開?可他們又沒證據。


    慈元方丈開了口:“曉施主身子怎麽樣了?不如回房休息休息?”


    “勞煩方丈掛心,晚輩這幾天覺得還行,何況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晚輩的仇眼看要報,心情比較好,”葉右道,“咱們來說說正事,二公子昨天帶來的信大家都看過了,葛幫主說那不是盟主的筆跡,對吧?”


    葛幫主頓時猜出他的打算,感覺額頭要冒冷汗,特別想告訴他僅憑一兩封信定不了丁閣主的罪,但還沒等使眼色他便想到曉公子很聰明,興許是有後手。


    他於是說道:“看著不像,但不排除盟主故意換筆體的可能。”


    葉右道:“幾位前輩是怎麽想的?”


    葛幫主作為定天書院的幫主,在鑒定筆體的事情上要比眾人都厲害,幾位前輩自然沒有異議。韓幫主問道:“曉公子難道有別的看法?”


    葉右道:“我不認為是盟主寫的,前輩們想想看,盟主可是魔頭的家仆,誰那樣稱呼魔頭都行,但盟主不會的。”


    幾位前輩點頭,暗道也是。


    丁閣主冷淡道:“也可能信上指的不是那個魔頭,而是當時江湖上出現的一個魔頭。”


    葉右笑著問:“丁閣主這麽清楚,信該不會是你寫的吧?”


    這話差點把人驚得魂飛魄散。


    前輩們猛地看向這二人,心思轉得飛快,曉公子可是黑子,他自進門起就和丁閣主有些不對付,難道丁閣主也有問題不成?


    丁閣主的眼神冷了些:“你胡扯什麽?我隻是照實分析。”


    葉右道:“行,那丁閣主再替晚輩分析一下,魏莊主和盟主這些年都是一夥的,手裏還握著這麽多藥人,二十年來怎麽不對你下手?我要是他們,多栽贓嫁禍幾次,你早就完了,哪裏能容得下你們靈劍閣和豐賢莊一起做大?”


    他微微一頓,“說起來,你和魏莊主當年好像就是‘屠魔’一事之後才慢慢做大的。”


    在場的可沒幾個是傻子,立刻有人坐不住了:“曉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想說我和姓魏的胖子是一夥的,”丁閣主道,“他前幾天給魔頭設套,對方的手下來得很快,他覺得胖子臨走前隻接觸過我一個人,肯定是我替胖子傳的消息,昨天晚上我們也是因為這事才鬧起來的。”


    “這……”幾位前輩道,“這也不一定啊,可能是魏莊主提前做好了安排,或是在半路上就和手下會合了。”


    葉右笑了笑:“丁一誠,你一定是覺得我手裏若有證據,早在魏海德走的時候就揭發你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所以你昨天才隻是把丁喜來送走,自己卻選擇了留下,對吧?”


    他這次幹脆直呼了丁閣主和魏莊主的名字,可見是相當不客氣了。


    幾位前輩不再插嘴,靜靜看著。


    葉右望著丁閣主:“你太自以為是了。”


    謝均明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


    他看出阿右是打算對上姓丁的,但沒想到竟會這麽直接,這人到底想怎麽做?


    他忍不住瞥一眼身邊的聞人恒,見對方在往外瞅,便也看了看,接著就對上一個熟悉的人影,隻見衛晉一身狼狽,從外麵竄了進來:“閣主!”


    丁閣主正滿臉寒霜,思考阿曉他們是不是有自己的把柄,此刻見到他,神色猛地一變:“你怎麽回來了?”


    衛晉道:“回閣主,我們在半路遭人偷襲,屬下便把少爺交給小路他們,獨自引開了那些人,後來屬下想辦法擒住了一個,見他身上掛著雙極門的令牌,就急忙趕了回來。”


    “欺人太甚!”丁閣主霍然起身,冷冷地看向阿曉和聞人恒,沉聲道,“先是小鍾,後是江越,現在又是喜來,你們是不是想擒下喜來逼我認罪?姓魏的是不是也被你們逼過?上次我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實話,我倒想知道這有沒有你們的事?”


    葉右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威脅他?可那兩封信怎麽說?”


    丁閣主道:“秘籍都能是八-九年前寫的,弄一兩封信有什麽難的?”


    葉右道:“那我師父的事呢?”


    丁閣主道:“誰親眼見過那張所謂的小條?”


    葉右笑了:“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連盟主都是我逼的?他也不是什麽魔頭的家仆?”


    “不是沒可能,他是家仆的事也是你們說的,若你以小鍾的命威脅他,交給他一個信物讓他去找魔頭,他肯定去,”丁閣主上前一步,冷冷道,“你現在告訴我,你消失的這十年去哪了?”


    這一來一去,發展得實在太快。


    幾位前輩簡直要跟不上,他們的思緒上一刻還停在“丁閣主是不是有問題”“曉公子和聞人恒竟要綁人”的上麵,結果下一刻就成了這樣。


    他們猛地發現,經過丁閣主的一番話,事情似乎變了一個樣——畢竟盟主和魏莊主都是主動走的,而他們至今為止還沒有鐵證。


    丁閣主看向方丈等人:“雖然我看那個胖子一直不順眼,但我不想冤枉好人,這事究竟如何,一定得查清……”


    話音未落,他隻覺身後來風。


    由於離得太近,他根本來不及躲避,隻能堪堪偏離一點。


    緊接著隻聽“噗”的一聲,一把匕首插-入後腰,幾乎全部沒入。


    他連忙轉身後退,看清背後捅刀的人,神色一沉:“你……”


    幾位前輩仍然沒回神,這時見到變故,有的甚至沒控製住驚呼了一聲,齊刷刷看向捅人的衛晉。


    衛晉看著表情扭曲的丁閣主,頓時哈哈大笑,一掃之前的狼狽,笑出了幾分狂妄和囂張:“痛快,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姓丁的,我真該謝謝你當初沒殺我!”


    葉右笑眯眯地在旁邊問:“爽麽?”


    衛晉笑道:“爽。”


    這真是那個常年繃著臉的衛晉?被附身了麽!


    幾位前輩驚愕地看著他,玄陽掌門道:“這到底怎麽回事?”


    衛晉正要開口,卻掃見丁閣主要向外躍,急忙閃身攔住他,然而丁閣主畢竟是江湖兩大高手之一,哪怕受了傷也不可小覷,加上身邊還跟著兩名“月影”的人,衛晉一時不察便讓人逃了出去。


    丁閣主第一件事便是把“月影”的人召集過來。


    幾位前輩追出門時就見“月影”的人已經趕到,將他團團護住了。


    衛晉邁下台階:“你們若還認我這個隊長,就給我讓開!”


    “月影”的人微微一怔,接著隻聽同伴道:“他不是隊長,剛剛是他捅了閣主!”


    “我是你們的隊長,”衛晉道,“我以前告訴過你們什麽?‘月影’代表江湖正義,你們一定要能明辨是非。”


    “月影”的人暗道這確實是隊長,一時遲疑。


    衛晉道:“咱們這位閣主是白子之一,你們讓開,別助紂為虐。”


    他回頭看一眼幾位前輩,說道:“我乃蔣家後人,二十年前,魔頭帶著丁魏二人屠殺了我整整一族的人,丁一誠見我沒咽氣,便帶回去下藥,改了我的記憶,取名衛晉。”


    這事太過駭然。


    幾位前輩、“月影”的人和聽到動靜趕來的俠客的神色都是一變:“——什麽?!”


    衛晉道:“六年前,我因一個任務意外中毒,因禍得福衝開藥性,回到靈劍閣之後便收斂性子給他當狗,為的就是這一天,”他看著丁閣主,聲音驟然一冷,“姓丁的,是男人就痛快點出來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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