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身子也沒法去陸將軍府看看他。」邵侯爺歎了一聲,「差人口訊去陸府,你外祖父也是忙的不見人。」


    邵侯爺這麽一說,林清苒當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她做和事佬了,外祖父‘慪氣’的根源就是因為她的事情。


    於是林清苒笑著替外祖父解釋,「祖父您也知道,外祖父他就是個閑不住的的,休息的時間裏,半天都不能好好呆在府中。」


    邵侯爺笑了,「也是,他就是這麽一個人。」歎氣中語氣裏盡是緬懷,林清苒聽著有些不忍,不論過去如何,一個人活到這歲數,其實最怕的是孤單了,沒人說話,沒人來看他。


    從邵侯爺院子裏出來,林清苒一路上想著,走到半路停了停,對邵子鈺說道,「我去寫信給外祖父,讓他來邵家看看祖父。」幾十年認識的老朋友了,沒她給這個台階,外祖父那還下不來這個臉,老人家的,都是這脾氣,年紀一大,反倒是傲嬌起來了。


    邵子鈺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眼神愉悅,「好。」


    收拾妥當了東西,三天後邵子鈺就帶著林清苒出發前去桑江了,距離洛都城兩天不到的路程。


    邵侯爺給的宅子就是在桑湖附近,整個桑江,光是桑湖就站了二分之一的地方,所以這裏的人多是靠捕魚為生。


    秋季過來桑江這邊吃魚的人不少,桑湖附近像林清苒他們這樣專門置宅子的也很多。


    馬車到宅子前路過桑湖,林清苒拉開簾子一瞧,離的近的漁船在撒網,小船上站著的漁民拋出去的網,偌大的展開在空中,繼而沉入水中。


    還有的已經是在收魚了,遠遠的看過去,被拉出水麵的網裏活蹦亂跳的,陽光下都能映襯它們的魚鱗閃閃發亮。


    到了邵宅門口,下了馬車,開門的是一個老管事。


    提前三天就送了信過來,宅子上下早就打掃了一遍,老管事看到邵子鈺顯得很親切,迎他們進了院子。


    他們住的屋子朝南,久不住人,打掃之後還是會有一股子的生味,李媽媽讓林清苒去院子的呆著,開了窗子幾個丫鬟走進走出搬東西鋪床燒水,李媽媽說這是讓它先沾點人氣,屋子住著才不會覺得生冷。


    趁著這功夫小夫妻倆把這宅子裏裏外外走了一通,宅子不大,裏麵卻挺漂亮,後院那還有一個小池塘,養著些錦鯉,也不怕生人,瞧見有人過來了,團團的遊過來要討吃的。


    據那老管事說,這宅子買了已經幾十年了,夫人還在的時候就買了。


    這兒說的夫人,就是早逝的祖母,邵夫人。


    回到了內院,李媽媽她們已經收拾妥當了,重新收拾過的屋子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司棋給他們端了茶水過來,「小姐,廚房那新請的廚娘,問您晚上想吃什麽。」


    「做點這裏的拿手菜就好了。」司棋去廚房和廚娘知會,邵子鈺從外屋另一側的屋裏出來,拉起她走進那屋子。


    林清苒剛才沒瞧清楚,這原來是書房。


    兩大架子的書放在書房內,牆上還掛著不少字畫,另一邊的架子上還有不少古玩,靠窗邊還放著一架琴。


    林清苒走過去一瞧,這琴雖然幹淨,隻是看著琴弦和下麵的木都顯得有些陳舊,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東西……


    林清苒回頭看邵子鈺,「管事說這宅子有幾十年了,你說這琴是誰用的。」上了漆的木上花紋不是時下最多的那種,還有些起了漆,林清苒伸手撥弄了一下琴弦,聲音沉悶,好似要斷裂。


    邵子鈺過來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琴身下側刻著的兩個字,「這應該是祖母的琴,祖父曾說,祖母未出嫁的時候,在家排行第十,所以叫拾兒。」


    邵子鈺摸的地方已經有些模糊,仔細一看,那就是拾兒兩個字,林清苒出嫁前聽了有關於邵家的不少事,自然也有邵侯爺和兩位夫人之間的,邵侯爺打仗歸來時身邊已經跟著如今的太夫人了,又怎麽會有時間帶祖母單獨來這裏。


    「這應該是祖父和祖母剛成親時來的地方。」邵子鈺走到書架上翻出幾本書,其中一本像是記事一般,寫了邵侯爺帶著邵夫人初到桑江時候的事情,不過寫了一個月就沒繼續往下寫了,想來應該是回了洛都城。


    「相公你看這個。」林清苒揚了揚從另外一個架子上找到的書,上麵的字體娟秀,不像是邵侯爺的筆跡,邵子鈺接過一看,「這是祖母的筆跡,小的時候我翻過祖父的書房,裏麵有幾本這樣的書,祖母手抄的,不過幾年後這些書都不見了。」邵子鈺頓了頓,「應該說,祖父的院子裏,很難再找到祖母的東西。」


    「我想,祖父應該把東西都放在這裏了。」林清苒指著兩個書架,其中有不少是邵夫人生前寫的東西。


    當年的邵夫人出身在一個書香世家,祖上還有高中狀元過的,祖父輩父輩的在朝中也任職不低,邵夫人的才情很高。


    他們孫輩的,也都是聽長輩們說的,林清苒在這些書中仿佛看到了那樣的邵夫人,溫柔美麗,細膩柔和。


    有最初嫁人時候那和邵侯爺之間情感上升溫的羞澀,也有邵侯爺出去打仗時在家中等待時的思念,後來呢,後來關於邵侯爺帶著太夫人回來,林清苒隻在書架的角落裏看到了邵夫人的字跡,透露著不置信和傷感。


    「祖母去世前幾年都沒有再動筆。」這句話,邵子鈺也是在好幾年前聽當初伺候過祖母的一個老媽媽說的,如今那老媽媽已經去世了。


    從古到今,婚姻都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即便是在相對開放的現代,林清苒眼中看到的,在婚姻上,女人還是處於弱勢,若是這個時候遇上的這共赴第二次生命的人不好,那結果就很悲催。


    她無權去評斷長輩們做的對或者錯,隻是她對祖父把這宅子送給她的用意有了些揣測,「你說,祖父是不是想讓我們保管這些東西。」如果沒有交到她手中,將來邵侯爺去世,他手上的東西怎麽分,也許並不會根據他最後定下的意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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