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正穿透了薄薄的紗帳照在他的後背上。身體上傳來的鈍痛感時刻提醒著昨夜自己沉淪的事實。知道時間不早,應該起來,可是他就是貪戀著緊貼著的肌膚上傳來的窩心溫度,怎麽也不想離開。


    赤裸的腰被那個人的手緊緊環著,雙腿也被那個人的腿緊緊勾著,好像守護著自己的所有物般,堅定而固執。


    林典的視線從下而上掃過線條有力的光潔下巴,略薄卻不會顯得無情的嘴唇,直挺的鼻尖,閉合著的眼睛,修長濃黑的眉毛,直到幹淨的額線。林典不得不承認,蕭白風是個很俊的男人,也是個非常吸引人的男人。這個男人卻偏偏將心思完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偷偷將手爬上男人的唇,和強硬的軀體不同,那裏十分的柔軟。


    真是奇妙,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怎麽可以那麽親密地楔合在一起?那些放縱的情緒和幾欲將人焚毀的熱情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讓他有些驚惶不安。那些就如同沾了蜜的毒藥,明明知道會將自己越拉越深,卻讓人成癮般地無法舍棄。他有些不敢想像,一旦自己變成了那樣,未來的日子將會如何。


    蕭白風動了動,林典心裏一驚,立刻閉上了眼睛裝睡,但那顫動不已的睫毛卻泄露了他此刻心裏的動搖。


    蕭白風沒有將他戳穿。看起來冷漠又傲慢的林典其實是個很容易害羞的人,將自己的情感完全封閉隻是他的求生之道。一直注視著他的自己如何能不知道。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但蕭白風知道,林典的心未必如同身體一樣可以完全接受自己。


    如此敏感卻又守衛嚴固的小情人呐!蕭白風看著那張過於俊秀的臉無聲地笑了起來。沒關係,反正自己還有的是時間,就好好地將他放在身邊,放在眼前,一點一點地將他的硬殼敲碎了吧。


    被林典枕著的手臂因為血行不暢而酸麻,但蕭白風並不打算將手抽出來,可以共同迎接清爽的早晨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或許這並非是林典的夢想,但是蕭白風願意,他想看著一向冷淡的、慎重的、戒心十足的林典除去戒備乖乖躺在懷裏的模樣。


    昨夜那麽狂放,現在的林典有著與昨天截然不同的樣貌。可是無論是將他拒之門外的冷漠,還是低泣著摟緊自己的軟弱,他的每一麵都是如此地吸引著他。蕭白風輕輕在林典的眼皮上烙下了一吻。


    林典立刻睜開了眼睛。如同蕭白風所想,白皙的皮膚再次染上了明媚的色彩。


    「時候已經不早了,我要起身了。」看著林典的眼睛,蕭白風溫柔地說。


    林典含混地應了聲,抬起頭讓蕭白風將手臂撤出。剛準備起來,卻皺著眉頭低吟了一聲。


    「還在痛嗎?」蕭白風立刻伸手在他的腰際按摩了兩下,卻被林典用手打開。


    「沒有事。」溫和卻又疏離的口吻。


    果然如此。蕭白風無聲地歎息著,看著昨夜剛剛到手的愛人掀開錦被披衣下床。看著美人穿衣果然風情無限!蕭白風將雙手放在腦後,一臉笑容地看著林典手腳俐落地穿戴整齊。


    「不來幫我嗎?」蕭白風看著林典的背影問。


    「你自己不會穿嗎?」林典將佩劍結入腰間,隨手挽著發髻。


    「可是如果有人幫我穿,我會更開心的。」蕭白風的聲音變得有些輕佻,「說不定又會不想起了。」


    林典麵上紅了一下,對蕭白風說:「那你就躺著吧,睡到死也沒關係。」


    「如果要睡到死……無論如何也要帶著你才行!」蕭白風翻過身,雙目盯著林典的後背,「不是有句俗語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想我蕭白風自詡人才不差,怎麽著也要做個風流鬼才不枉此生啊。」


    林典沒理他。


    「林典?小典典?小林子?」甜的膩人的呼喊從那個明顯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男人口中不斷地冒出來,讓林典一陣火大。突然轉過身,腰間長劍已經出鞘,迅疾將散落在桌邊的長衫挑起扔到蕭白風的臉上。


    「你再滿口胡言,以後就別再碰我!」


    既然這麽說,那他們還有無限的以後了!蕭白風忍不住咧開了嘴。


    剛穿戴好,門口突然傅來急急地叩門聲。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


    「怎麽了?」林典打開門,蕭白風正在係著領口的衣帶。


    蕭白風的貼身侍衛看見是林典開的門,怔了一下。


    「什麽事這麽慌張?」蕭白風一麵理著袖口一麵踱出來。


    「王爺!皇上不大好了!宮裏傳話,讓您快點去!」


    一聽此話,蕭白風和林典對視了一下,立刻抓著林典的手腕,將他拖出王府。


    趕到宮裏時,蕭衍城正坐在皇帝的身邊哭。林典看著雙目紅腫的蕭衍城,正想舉步過去,卻被蕭白風拉住。


    「別去!在這裏守著。」


    「可是……」林典看著蕭衍城,眼中滿是不舍。


    「聽我的,別過去!」蕭白風拍了拍林典的手背,林典垂下眼,點了點頭。


    皇帝的臉色蒼白,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看著蕭白風,以目光要求他過去。蕭白風跪在床上,輕輕將父親的手握住。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好好照顧五弟。」


    蕭白風看見,父親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後他的視線越過了蕭白風的肩膀,看向了站在一邊的林典。


    蕭白風遲疑片刻,問父親道:「父親,您是要他過來嗎?」


    皇帝微微頷首。


    於是蕭白風將林典拉到床前。


    「父皇,您還有什麽要對他說的?」


    皇帝伸出了手,蕭白風立刻將林典的手放在了上麵。


    有些渾濁的雙目失去了以往犀利睿智的光芒,凝視著自己似有千言萬語,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林典看著他,往日的仇恨卻找不到了方向。眼前的老人已經油盡燈枯,最終也沒能與母親白首到老的他其實也有些可憐。和他相比,早早結束了自己生命的父親說不定還要幸福些。


    「我……」林典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會去跟我父親說……讓他原諒你和我母親……」還想說什麽,話卻哽在喉間吐不出來。


    皇帝臉上有欣喜的表情,看得出來,林典的話讓他很高興。蕭白風感激地看了林典一眼。


    皇帝將另一隻手伸出,蕭白風立刻握住,然後皇帝將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處,牢牢地握住。


    林典驚訝地看著皇帝的舉動,未能明白他的意思。蕭白風卻哽咽了起來。他看了看站在床邊的多寶公公。老太監雙目含淚點了點頭。就是說,自己和林典的未來已經得到了父親的認可和祝福了吧……


    「父皇您請放心!」蕭白風哽著聲向父親做出承諾,「林典和衍城,我會照顧他們一生一世,讓他們幸福、快樂。」


    皇帝微笑著,闔上了眼,鬆開了手。


    景和二十五年,皇帝崩。蕭白風即位,改年號為大正。


    天色將幕,蕭白風走在長長的甬道之上。身穿著龍袍,頭戴著冠冕,夕陽將他的身影長長地拉在青色的石道上,看起來有幾分落寞,幾分孤獨。


    林典就跟在他的身後。太監服已經換成了三品侍衛官服。登基的那天,蕭白風告訴林典,他不想再讓影衛過著影子一樣的生活,他也不再需要影衛的存在,於是正式將影衛收編成都廷衛,負責皇宮的守衛和各府州的信息傳遞。林典成為了第一任的都廷衛長,也第一次在陽光下出現在了眾臣的麵前。


    謎一樣存在著的影衛會有一天曝露在陽光之下,這讓眾朝臣們都大吃了一驚,而當發現這個鐵手鐵血的軍團首領竟然是個弱冠的年輕人時,更加讓他們覺得意外。隻是有些眼尖的大臣在看到他們的新帝看著林典衛那種特別溫柔的眼神時,心裏大大敲起了警鍾。


    魏若穀認出了林典,那個曾經在賢王府將自己攔下,聲稱可以幫助他的年輕太監,原來竟然是影衛的首領……魏若穀不由得老汗淋漓。他記得那個青年,溫和的聲音,幹淨的容貌,一臉無害的笑容,卻有一雙寒澈入骨的眼睛。


    他不禁想起先帝跟他說過的如同遺言的叮嚀,魏若穀再次仔細地打量守在新帝身邊,沉默寡言的青年。突然福至心靈,有些明白了先帝的意思。


    若真是這樣,蕭氏的王朝莫非就要毀在蕭白風的手裏了?魏若穀的心怦怦亂跳,冷汗濕透了後背的中衣。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先帝啊,您真是出了一道大大大的難題給老臣啊!魏若穀看著蕭白風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悲哀。


    朝堂之外的陽光很明媚,隻是魏若穀知道,暗湧著的浪潮已經不遠矣。


    行至芳菲殿前,林典被一抹黃色的身影吸引住了視線。蕭衍城躲在殿牆的一角,正探頭向自己這邊張望。


    看見他,林典平靜的表情起了一絲漣漪。這個同樣流著母親血液的孩子現在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心裏湧起的陣陣暖意讓他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容。


    收到林典望過來的視線,知道自己已被發覺。蕭衍城吐了吐舌頭,將身體站直從隱身的牆角走了出來。


    「福王殿下,今天沒課業嗎?」林典見了禮,放低了聲音問。


    「嗯!」蕭衍城黑白分明的靈動眸子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蕭白風,也壓低了聲音對林典說,「今天老師身體不適,告了假。我想有些日子沒見到皇兄了,所以繞過來瞧瞧。」說著,偷著眼望了望林典,臉上微紅道,「也順便來看看典衛哥哥。」


    一聲哥哥叫得林典通體舒泰,臉上的表情柔得能化出水來。


    「多謝殿下能想著下官。以後抽了空,下官可否去殿下那裏走動走動?」


    蕭衍城聞言大喜,將林典的胳膊抱住了連聲道好。


    「皇兄國事繁冗,宮裏又沒幾個可以和我說說閑話的。典衛哥哥若是能常來看我,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正高興得滿臉發光,蕭衍城的手突然被人拉開,舉目一看,正是適才走在前麵又折返而回的蕭白風。


    「衍城,你怎麽說也是個親王,行止怎麽可以這麽輕佻!」板著臉訓著蕭衍城,蕭白風過於露骨地將林典拉入了懷中,「林典是朕的都廷衛,正三品的大臣,哪裏有時間去你那裏閑逛!有這些閑暇,去隨老師多念幾本書,多學一些道理才是正事!」


    蕭衍城嘟著嘴一臉不高興。皇兄當了皇帝之後,連口氣都變得霸道許多,一點不如以前對自己溫和可親了。


    「是臣要去找福王殿下玩的,陛下您又何必生氣。」輕輕將蕭白風推開,林典站在了蕭衍城的身邊,「若是覺得臣領了三品的俸祿不夠資格,您大可不必封我這麽高的官兒,各處都得萬分的小心著,臣做著還真是不習慣呢!」


    好像開玩笑隨口一說的話,但是蕭白風就是知道林典在說認真的。


    「朕也沒說你不可以去找他……」摸了摸鼻子,蕭白風挪到林典的另一邊,再次將龍爪搭上了他的肩頭,「朕隻是怕你太累了。」


    「若是體恤臣下,不如讓臣和玄武換換班,不要這麽十二個時辰晨昏不分地跟著您。」時機正好,林典立刻提出了盤旋已久的要求。


    「可是朕想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隨時能看得見愛卿你啊!」


    啊啊,這麽低聲下氣溫言和聲地討好著別人的會是我那位皇兄嗎?蕭衍城打了個寒戰,甩掉一身雞皮疙瘩之後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林典恨恨踩了踩蕭白風的腳,臉上卻還是一臉的淡定。


    「陛下您在說哪裏話啊,是不放心玄武的實力嗎?他可一點不在臣之下呢!」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蕭白風,大有若是穿幫絕不饒他的氣勢。


    蕭白風幹咳了一聲說容朕想想,於是拉著林典就要走。


    蕭衍城對著林典的後背揮了揮手,大聲地喊道:「典衛哥哥,有空一定要來看我啊。」然後放下手,一臉的困惑。


    「典衛怎麽跟皇兄的感情那麽好了?」一路疑惑著,蕭衍城轉身向來路走去,「不過典衛笑起來可真是漂亮啊!」也不管自己對林典的評價若被他聽到,是否會氣結,蕭衍城一路走一路開心地笑,「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還要美呢!等我行了冠禮,若是還沒找到比典衛美的美人兒,不如就跟皇兄將他要過來吧!」過於單純的蕭衍城根本沒有去考慮林典是否會答應,心裏已經擅自決定了自己的將來。


    剛進了宮,前腳還沒踏進宮門,就被從裏麵出來的人抓了個正著。


    「殿下!殿下!您這是上哪兒去了,讓老臣一通好找啊!」須發皆白的老臣擦拭著額角的汗,氣喘籲籲地將蕭衍城迎進了宮門。


    「老師,有什麽急事嗎?您今天應該告假了吧,怎麽現在又到宮裏頭來了?」有些莫名其妙地被年已老甲的老人拉著走,蕭衍城問教授自己國學的老師太傅徐懷望。


    「是,有急事!」徐老將蕭衍城拉入了內殿,蕭衍城舉目一望,殿內已經坐了四五人都在等他。


    「魏老師也在?」蕭衍城有些驚訝地看著本是蕭白風專屬的太傅魏若穀,「您怎麽也有空到我這永福宮來?」


    左右看看,都是朝中倚重的老臣,個個臉色凝重,神情肅然。不會真地出了什麽事吧!蕭衍城後退了一步。


    「那、那要不要本王去請皇兄也過來?」


    「這倒不用了。」魏若穀開口對蕭衍城說,「我們這些老家夥來,就是不想驚動皇上,隻是來找福王殿下您來商量的。」


    商量?商量什麽?有什麽好商量!蕭衍城看看這些人,突然明白了。一定是與皇兄有關,這些人又不敢直接對他說,所以來找自己搭橋借話的。


    「殿下,皇上今年已經二十了吧。」徐懷望捋捋頜下的白須,「若是在平常百姓家,孩子都已經開始念書識字了呢。」


    對啊,這話是沒錯。蕭衍城抬了抬眉毛沒搭腔。


    「可是皇上至今還未婚娶,這實在是讓我們這些老臣憂心不已啊。」


    既然如此,你們直接上書讓他立個皇後不就行了?為什麽要巴巴兒跑到他弟弟這兒來說?也太奇怪了吧!


    「當年皇上還沒登基之時,臣等也做過許多次媒,向皇上提了不少大家閨秀當王妃的人選,隻可惜皇上一個也沒同意,蹉跎到了今天……」說著徐懷望很感慨地揉了揉眼角,「先帝臨走都沒能看到皇上大婚生子,該是多麽地遺憾啊!」


    蕭衍城撇了撇嘴。你們說的那些大家閨秀本王也有所耳聞,個個都是賢慧有餘,隻是餘太過了,其他就都沒有可圈點之處。要天天對著平淡如水的女人過一輩子,本王要是皇兄也不能答應!蕭衍城心裏說著,臉上卻也隻能附和地點頭稱是。


    「我們幾人商量了商量,魏公家的二女公子德才貌兼備,是皇後的不二人選。隻是前幾天我們的上書都被皇上駁了回來。沒辦法,隻好麻煩福王殿下幫我們這些老臣去向陛下說項了。」


    「啊?!」蕭衍城扯著嘴,合著是讓我去當媒人呐!蕭衍城連連搖手道,「各位大人,我的話皇兄也未必會聽啊!再說了,皇兄一向是有主見的,如果他都已經駁過的,我再去說一定又會碰壁回來!」


    「這倒未必!」徐懷望信心滿滿地說,「皇上一向最疼愛福王,您又是他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如果你去說,皇上一定會首肯!」說著,從桌上將一尺多長的卷軸取過來塞到蕭衍城的懷中,「皇上連畫像都沒看過就駁回,這也太不給魏公麵子了。再怎麽說,魏公也是皇上的老師。是不是啊,魏公!」徐懷望回首問了問一言不發的魏若穀。


    魏若穀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隻盼著福王的話皇上能聽得進去才好。是否由小女入主東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能早日立個後妃,為我朝生下幾個龍子來。」


    蕭衍城瞥了眼魏若穀,心裏想,我皇兄要娶的是老婆又不是娶母豬!這麽想著,臉上的神情也就有些不以為然。隨口應了,將手上的卷軸放回桌上。


    「好吧,下次皇兄有空的時候我去說說,但可不能保證如各位所願呢。」


    一幹人等皆鬆了口氣。


    魏若穀再次仔細打量著蕭衍城。一直被先帝所寵愛的福王也已經長大了不少,記憶中青澀秀美的少年已經漸漸成長,臉上有著和先帝一樣的神情。


    魏若穀愣了愣,直到徐懷望拉著他離開,他還一直沉思不語。


    「魏公,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老夫叫你好些聲都沒回應。」


    「啊,哦,沒什麽、沒什麽!」


    這天天氣正好,難得早起了,蕭衍城去了園中溜了一轉回來,哼著小曲走進內堂,蹺著腳躺在榻上。手邊矮桌上的琉璃花瓶裏插著剛剛折下的牡丹花,粉色和白色的碩大花朵,開得正豔。蕭衍城從當中抽出一朵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隨手向窗口扔去。


    「很配你哦,要不要戴戴看?」一起扔過去的還有略顯親昵的招呼。


    「女人戴的,我才不要。」不知何時坐在窗台上的少年皺皺眉尖,將柔嫩的花瓣撚在指間。陽光灑在他雪白的衣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散發著清爽的光采。


    「可是很漂亮啊!」蕭衍城將手掌壓在腦下,側著頭看向他,臉上是很安心的笑容,「小雲你也很漂亮呢!」


    「我哪裏漂亮了。」雲重也笑了起來,同屋外的陽光一樣明亮璀燦。


    「我發現哦,小雲,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得彎彎的,跟典衛有點像呢!」蕭衍城仔細地看著他,很認真地說,「你以後要多笑笑才好,典衛太少笑了。」


    「你啊!」雲重從窗台上跳了下來,走到蕭衍城的身邊,蹲在地上看著他說,「你該不會因為我笑起來像典衛才對我這麽好的吧。」


    「除了你的笑像典衛,小雲你也是個美人兒啊。」蕭衍城嘻嘻一笑,探起身要去抱雲重,卻被對方閃開,隻好將手收回來,指尖卻撈了幾綹發絲放在鼻子下麵,「嗯,好香啊好香!小雲的味道果然好香!」


    雲重臉紅了紅,又好氣又好笑。


    「我說殿下,您才多大,怎麽也學那些色色老頭子做這種事啊!」


    「非也非也!」蕭衍城搖頭晃腦地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老頭子愛美難道就不許我等少年愛美嗎?」


    雲重噗地笑出聲來:「那好辦,殿下你造個大鏡子,每天對著鏡子看就好了,這宮裏再沒哪位能美過您這位美人了。」


    蕭衍城居然真地認真考慮起來,然後搖了搖頭道:「鏡子哪有真人抱起來舒服……而且我看啊,這宮裏的第一美人……」看了看雲重,突然又把話咽了回去,臉上露出一絲悵然。


    「怎麽了?」


    「算了,沒什麽。」蕭衍城重新躺下身來,顯得不太有精神。


    「殿下,昨天沒睡好嗎?」看著蕭衍城有些發青的眼圈,雲重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關切。畢竟兩人年紀相近,性格又有些相投。在這深廣的內宮裏,能遇到也算不易。自己做蕭衍城的影衛以來,兩人的相處倒像是朋友而非主從。


    「昨天老師和魏太傅又過來了,你知道他們找我什麽事嗎?」


    「為皇上做媒?」雲重眨了眨眼睛。


    「嗯。」蕭衍城有些含混地應了聲。


    「皇上已經很鄭重地婉拒了吧。」雲重不以為意,用手指卷著垂在胸前的發絲。


    「是啊!他們還真是麻煩。」蕭衍城有些頭疼地撫著腦袋。


    「可是他們老來找你又沒什麽用,畢竟是皇上娶老婆,又不是您要娶。」雲重撇撇嘴,突然眼睛一亮,「該不會……他們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了吧!」


    怎麽不是!蕭衍城為此頭疼不已。但若隻是娶親的問題那倒也還好辦,隻是在與這些老狐狸周旋的時候,他聞到了另一種,名為陰謀的味道。


    他並不是笨蛋,那些老臣字裏行間的意思,他如何不能明白。隻是一來他完全沒有興趣,二來他也不想做出任何背叛親人的事情。他是不是該跟皇兄去談一談?但是牽涉到自己的老師,還有皇兄的老師,該怎麽說才能保全各方,這實在是個難題。


    蕭衍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做個單單純純普通人家的孩子。


    「那位二小姐……說實話,我有看過。」雲重說,「長得也算是端麗,看起來也很知書達禮。如果配給殿下,除了年紀稍長,倒也還算過得去。」


    「咦?你什麽時候見過?」蕭衍城奇道,「連本王都還沒機會見過真人呢!」


    雲重嘿嘿一笑,有些神秘地說:「就是在你把畫像拿給皇上的當天,典衛差我去太傅府中要親自驗看那位二小姐的相貌品性。」


    「怎麽沒聽你說過啊!」


    「您又沒問。」


    「那典衛怎麽說?」蕭衍城爬起來,將頭探向雲重。


    「典衛隻說了句不錯,也沒說其他的,不過我看陛下好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皇兄?為什麽?因為你去探看?」


    「也不是,我隻是離開時隱約聽到皇上在跟典衛說什麽不相信、不可能、不同意之類的話。」雲重托著下巴,悠悠地說,「我總覺得吧……皇上跟典衛,好像有點什麽……」


    蕭衍城「蹭」地跳起來,一把揪住雲重的衣襟。


    「對吧、對吧!你也這麽覺得對不對!皇兄他一定對典衛做過什麽!我就一直這麽覺得!連典衛的身體都不許我抱一抱,皇兄這麽做實在是太可疑了!」


    「殿、殿下……能不能請你不要再搖……再搖下去,我的小骨頭都要被搖散啦!」


    蕭衍城停止搖晃,不過一雙發亮的眸子看得雲重陣陣發毛,果然,從那位福王殿下的口中,他聽到了他最不願意聽到的命令。


    「今夜,帶著本王一起,我們要夜探天極殿!」


    「啊,殿下,您不是發熱昏頭了吧!」雲重張著嘴,半晌回不過神來。


    「我要親眼去看看,不然本王怎麽也不死心呐。」蕭衍城握起了拳頭,臉上散發著奪目的光采,「本王想做一次夜遊已經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了!」


    這才是您的原因吧!雲重有些無奈。要說他也不是不想,畢竟偷窺是暗藏在每個人心中的樂趣。隻是天極殿裏要被偷窺的一個是青龍,一個是白虎,殿外的守衛又是玄武,他完完全全沒半點自信可以帶蕭衍城混進去。


    唉,要是姐姐在的話,就好了……雲重無言地抬頭望著屋頂。誰來跟這個孩子說一說,我雲重不是朱雀,沒那個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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