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退一步,以後可是退一萬步。


    張忠候氣病了,北王爺這個做壞人臉的也沒效,隻能由這幾年來不明著給皇上出主意隻負責教導的林文錫來勸說。


    輔佐大臣不好當,做皇上的師傅更不好當,林文錫這些年來也是小心翼翼,能不是他在皇上麵前提議的就不是他來說。


    但如今這情形,再這麽下去,難道真要僵持到天牢裏孩子生下來,鬧笑話不成……


    這天下午林文錫和皇上說完了滬北的事,也沒等林文錫斟酌著開口,皇上先開了這個口,「林大人,依你看,這美人腹中的孩子,究竟該不該留。」


    「皇上,這孩子留不得。」林文錫很直截了當了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蕭景毅的臉色一變,嗬笑了聲,「連老師都是這麽覺得,朕的孩子留不得。」


    「皇上,若是這孩子在國喪時懷,那也是留不得,一樣的道理,皇上尚未大婚,宮中規矩如此,美人還避開此故意懷上龍裔,這孩子留不得。」


    「朕還以為老師會有別的說法,沒想到都是一樣,怎麽,朕連這樣的決定都做不了主。」


    林文錫聽出來了皇上的意思,反問道,「皇上,若是皇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可否?」


    「自然不可,要讓其認祖歸宗。」


    「美人若是生下這個孩子,是否也要認祖歸宗,昭告天下皇上有了子嗣。」


    蕭景毅一頓,語氣裏一抹強硬,「生下來了自是要認祖歸宗。」


    「皇上,祖宗家法,可不認這樣出生的皇子。」林文錫淡淡的提醒他,「皇上尚未大婚,這些宮女侍寢封的美人,如今是不能懷上龍裔。」


    「老師,您不是常常教導朕要有改法之心,要推陳出新,換了一代,老的規矩也就舊了,舊了的東西就得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是皇上,難道連這點做主的權利都沒了,那可是朕的孩子。」蕭景毅站起來,五年的時間,在林文錫北王爺幾個傾力教導之下,皇上很優秀,也很聰明,有了主張,已經漸漸開始對林文錫他們幾個的勸誡有了逆反的意思。


    「皇上,法乃立國之本,您的每一個決策都勢必影響深遠,規矩舊了是需要改,但祖宗家法不應一概而論。」不能由著性子來,洛都城上下這麽多人看著,今天皇上可以這樣姑息掉,明日就會有人家,還沒成親就出生了庶子庶女,豈不亂套。


    「怎麽不能一概而論,祖宗家法有不對的,自然也是要改。」他們說的就是祖宗家法,就是要遵守的,他說的就是不對的了麽,他才是皇上,怎麽輪得到他們來給他做決定。


    林文錫心中一歎,這麽說下去,沒有意義。


    他要說規矩,皇上反駁這規矩,大婚之前有子女怎麽了,他們根本沒那資格能力和皇後所出的孩子爭上下,既然夠不成威脅,那又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沒有什麽好擔心,為什麽還要殺孩子,尤美人有罪,罪不及子女。


    林文錫決定開口之前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北王爺和張忠侯都勸不住,加了他還是沒有大作用。


    他不能用歪思想去和皇上說,如果想留這個孩子可以暗地裏生下來,明麵上要做好表率,他是奉命教導皇上成為明君。


    林文錫沒再繼續往下勸說,多說無益,反倒是讓皇上覺得厭煩,如今朝堂裏多的是想撬這牆角的,林文錫怎麽都得衡量著來。


    出宮之後林文錫直接回了林家,並沒有去別處。


    第三天去了張忠府看望還在抱恙中的張忠候,他們幾個也清楚皇上多少是受了某些人的影響,明年這選秀就開始了,皇上大婚,重頭戲就是立後,之後還有封妃,如今皇上年輕,什麽都還沒定數,當初先帝那裏沒有博對的,如今不就又是開場押注的好機會。


    林文錫從張忠府回來之後,又過去了幾天,上朝,授課,林文錫沒再提起這件事,看似像是他們妥協在了皇上的決定之下。


    臨近八月末,刑部這邊忽然急匆匆的召見了數名太醫,安靜的天牢裏亂了這麽一個多時辰,宮中接到了消息,尤美人懷胎不穩,小產了。


    這就是像是兩個人對弈,誰都想把棋子撥到自己這邊來,眼看著一方是要贏,忽然間棋子不見了,消失了,這對弈的意義一下也就跟著消失不見了。皇上得知此事盛怒,連派太醫前去刑部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小產了。


    看過的太醫給他的回答均是,美人尚在三月內,懷胎不穩也是有的,天牢裏環境惡劣,就算是吃住都好,也住的不舒服,孩子保不住這就小產了。蕭景毅其實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他要的,是尤美人的死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例如下毒,例如喝了墮胎藥,例如受了驚嚇,例如有人故意想讓尤美人沒了這孩子。


    但諸名太醫看診後的回複,皆是自然小產,沒有藥物所致,天牢裏照看的人又是皇上親自指派過去的,確保不會受驚嚇,這中午吃過飯還好好的還睡了午覺孩子就沒了,皇上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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