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晌午的時候,王於漾被敲門聲吵醒,他滿臉鬱氣的去開門。


    “我去,王哥,你還睡著啊。”何長進嚷嚷著進來,“太陽都曬屁股了。”


    王於漾往沙發裏一趴。


    “我今兒真的服了。”


    何長進把袋子裏的兩瓶李子園放進冰箱,走到沙發那裏喊,“王哥,你聽到我說的沒,我說我真的服了。”


    王於漾陰沉沉的從臂彎裏側抬頭。


    何長進咕嚕吞咽一口唾沫,“爺,您睡您的。”


    王於漾剛趴回去就起來,勾勾手說,“長進,你過來點。”


    何長進幹笑著往後退,“王,王哥,幹嘛啊這是。”


    “不打你。”王於漾說,“過來。”


    “說好的啊,男子漢大丈夫,得言而有……臥槽王哥你!”


    何長進手撐著沙發,身體往後仰,戰戰兢兢的說,“咱都是男的,靠這麽近不合適的吧?”


    王於漾鬆開拽著他t恤領口的手,“你身上有味兒。”還是魚腥味,怎麽搞的?衣服沒洗幹淨?


    “啊?”何長進把頭埋進胳肢窩裏聞聞,“沒有啊。”


    他聞完左邊聞右邊,“哪有味兒啊?我早上又沒出什麽汗。”


    王於漾坐起來扒拉扒拉淩亂的頭發,手指抄進去隨意捋幾下,拿皮筋一紮,腳步慵懶的去衛生間洗漱。


    何長進湊上去,嘿嘿笑著說,“王哥,你說的該不會是男人味吧?”


    王於漾擠著牙膏,“毛都沒長齊,還想有男人味。”


    “……”


    何長進拉他紮在腦後的一小撮頭發,“王哥,我發現我從老家回來以後,你變了好多。”


    王於漾麵不改色的刷著牙,聲音模糊,“什麽?”


    何長進把鼻梁上滑下來的眼鏡往上推推,“就是變了啊,以前你做什麽都講究條條框框,我還跟你說過好幾次,讓你別那麽拘著,家裏就這麽些東西,一天到晚的收拾,整理,收拾,整理,多累啊。”


    “現在你完全不收拾,吃的穿的用的隨手一丟,隨手一放,都不整理,跟大老爺一樣,兩個極端啊你這是。”他匪夷所思的說,“王哥,你是不是遭受了什麽打擊?”


    王於漾低頭洗臉,“毛巾。”


    何長進下意識拿了給他。


    王於漾撈過去擦著臉上的水,“上周六晚上我做了個夢。”


    何長進好奇的問道,“你夢到了什麽?”


    王於漾說,“夢到我死了。”


    何長進眨眼睛,“所,所以?”


    王於漾把毛巾丟回架子上麵,歎息著說,“醒來後我大徹大悟,決定後半生換一種活法,現在我正在試著改掉以前的生活習慣,我想重新開始。”


    何長進的腦回路歪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做夢夢到自己死了就能頓悟?我怎麽一次沒悟過?”


    王於漾掀了掀眼皮,透過鏡子看向後麵的瘦小青年,“你夢到過自己死?”


    何長進說,“對啊,各種死法。”


    王於漾哦了聲,高深莫測道,“那你是機緣未到吧。”


    何長進抽著嘴嘀咕,“說的跟真的一樣。”


    .


    日頭很曬,空調一關,就成了一條落水狗。


    王於漾收了客廳跟房間的衣服往洗衣機裏一塞,他的大腦有幾秒的死機,忘了這是在哪,自己是誰,要幹什麽。


    直到何長進走到陽台喊了聲,他的大腦才重新運轉,打開旁邊的櫃子找洗衣粉,摸索著用洗衣機。


    有一天竟然要親自用這玩意兒,人生真是奇妙。


    “王哥,吃飯去啊?”


    何長進吃著冰棍,前言不搭後語的說,“對了,我先前跟你說我真服了,知道為啥子不,就你弟,我易哥,真真牛逼。”


    他嘖嘖,“頭一回出攤,竟然一個人應付下來了,而且看起來很輕鬆,根本不需要我照看。”


    王於漾回房間,發現昨晚交給周易的賬本在桌上,不知道那孩子什麽時候放回來的,他擰擰眉心,自己究竟睡的有多死……


    門口響起吸溜聲,王於漾的思緒回籠,他將賬本丟進抽屜裏,“出去吃飯吧。”


    完了說,“你去廚房找個袋子,把冰箱裏的冰棍都裝起來先拎回去,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何長進大叫,“不是吧,王哥,你要玩死我啊?”


    王於漾看他那反應,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那出租屋沒有冰箱,不然我怎麽會買了放你這裏?”何長進委屈巴巴,“你突然讓我拎回去,那不是讓我眼睜睜看著它們化掉?王哥,咱不帶這麽玩兒的。”


    “……”


    王於漾扶額,沒有原主的記憶,處處都是坑。


    何長進還要逼逼,被王於漾給打斷了,“走吧,去吃飯。”


    .


    王於漾給周易打電話,問他在哪。


    周易說在l城。


    王於漾下樓梯的腳步一頓,去外地了啊,他說,“現在我要跟長進去下館子,既然你回不來,那下次我們三再一起去好了。”


    “下館子?”周易在電話裏說,“我建議你在家下碗麵吃就算了,去了你會後悔的想抽自己。”


    王於漾心說,自己下麵?那也要我會啊。


    周易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不會下麵,煮泡麵總會吧?”


    王於漾挑眉,“泡麵?”


    周易的嗓音低沉,“別跟我說,你連泡麵都不會煮。”


    “沒吃過。”王於漾懶懶的笑著說,“怎麽煮?直接丟到水裏?”


    周易,“……”


    王於漾慢悠悠下樓,“口味怎麽樣,好吃嗎?要不你推薦我一種……”


    那頭傳來嘟嘟聲,掛了。


    王於漾把手機揣進口袋裏,發現何長進怪異的看著自己,他鼻子裏發出一個詢問的聲音,“嗯?”


    何長進拿下眼鏡,抓著t恤隨意擦幾下鏡片,“王哥,泡麵你都是成箱成箱的買,不會煮?逗易哥玩呢?”


    王於漾輕笑,“是啊,逗他玩。”並沒有。


    小時候他的身體不好,冷一點熱一點都吃不消,腸胃很脆弱,一堆的人伺候,久而久之腸胃就嬌氣上了,飲食方麵非常慎重,泡麵是隻聞其名未嚐其味。


    現在換了身體,倒是可以嚐嚐沒嚐過的東西。


    去了飯館,王於漾充分體會到了周易那句話的含義,他真的後悔的想抽自己,大熱天的跑來這兒,不如在家吃點巧克力跟水果。


    何長進將一張沾滿油漬的菜單遞過去,“王哥,你點。”


    王於漾不自覺的掏口袋,帕子是肯定沒有的,他幹脆把手塞口袋裏不拿出來,“你點吧。”


    何長進說,“你點。”


    王於漾抽了幾張紙巾擦桌前的髒汙,“讓你點就點,你哥請客。”


    何長進咧嘴,“那我不客氣了啊。”


    王於漾坐在亂糟糟的館子裏,有點窒息。


    旁邊那桌五六個男女在邊說邊吃,一些字眼飄進王於漾的耳中,他倒茶的動作微滯。


    “沈家那位大佬今天下葬,不知道會有多少演藝圈的明星出席,現在還沒報道,大家都在等狗仔放料。”


    “不敢去吧,要是誰現身了,不就說明跟過他嗎?”


    “那又怎麽樣?誰敢得罪沈家?再說了,星騰的那些藝人不可能不去,老板死了,他們能不出席?”


    “現在的沈家沒了那大佬,旁支各種作妖各種撕逼,都想當家主,妥妥的內憂外患,搞不好很快就會垮掉。”


    “垮不垮的跟我們沒關係,我就想吃瓜,下午再看看,我好怕看到我家歐巴出現在葬禮上麵。”


    “你家歐巴走的是硬漢路線,那位瞧不上,嫌吃起來磕牙。”


    “也對,欣欣,你男神是粉嫩的小鮮肉,很危險的噢。”


    “噢個屁,我男神靠的是實力。”


    “就算有實力,也要有機遇,去年曝光的影帝,出道以來拿過多少獎啊,你敢說人沒實力?結果呢,還不是抱過那大佬的腿。”


    “再說友盡了啊!”


    “……”


    幾個男的看倆女孩要吵起來,趕緊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撫著另起話頭。


    “聽說那大佬脖子都快被割斷了,血濺的書房裏到處都是,死的還真是慘。”


    “死在自己別墅裏,肯定是仇家花重金雇了頂級殺手,再加上內鬼的接應,內鬼可能還不止一個。”


    “那大佬才三十七歲誒,長的還那麽美,真可憐。”


    “可憐什麽,人雖然隻活到三十七歲,卻享了三十七年福,人生極樂都享完了,你就算活到一百歲,也是吃一百年的苦,還是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閉嘴吧你!”


    “嘖,大佬活著的時候呼風喚雨,跺一腳整個s城就晃一晃,死了還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要麽說怎麽是大佬呢。”


    “gay不是可以代孕的嗎?他怎麽不給自己留幾個孩子?現在人一死,打下的江山就成別人的了。”


    “你問誰呢?我們都是小老百姓,不懂大佬的世界。”


    “有個歌手好像是那大佬的後宮之一,這幾天在微博上發瘋,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說要爆猛料,估計不少演藝圈的都心慌,你們關注了沒?”


    “……”


    王於漾繼續倒茶,倒滿以後也不喝,就捏著杯子摩挲。


    何長進剛才都聽見了,他小聲說,“王哥,你知道那二爺嗎?”


    王於漾說,“翻到過新聞。”


    “他是長得最漂亮的大佬,微博上好多瓜。”何長進抓抓頭,“那個,瓜的意思就是……”


    王於漾打斷他說,“我知道。”


    “可以啊王哥,我還以為你不懂這種說法呢。”何長進唏噓,“幸好那二爺是gay,不然我也擔心我女神會被潑髒水,現在商圈亂了,演藝圈也很亂,都是因為他。”


    王於漾輕笑,“商業運營罷了。”


    何長進沒聽清,“什麽?”


    王於漾說,“我是問你要不要喝茶?”


    “不喝,我留著肚子吃菜。”


    何長進對於大佬被殺的事嘰裏呱啦了片刻,咂咂嘴說,“王哥,你說怪不怪,沈家不是隻有他一個嗎?為什麽人人都叫他二爺?”


    “有個哥哥。”王於漾單手支著頭,“小時候兩人遭綁架,家裏先換回了老大,沒想到車子中途發生意外,一車人全死了。”


    何長進聽的打寒戰,“那老二運氣真好。”


    幾秒後他回過神來,不解的說,“王哥,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看過知情人士的爆料。”王於漾起身說,“我出去抽根煙。”


    何長進喊道,“快點回來啊,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王於漾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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