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白醒來是在晚上,眼瞼剛動了一下, 垂放在床邊的手就被一把抓住, 死死扣緊。


    他想說話, 喉嚨裏出來的卻隻有一聲虛弱含糊的喘息。


    眼睛沒睜開, 熊白就又昏了過去。


    等熊白再次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半夜了, 眼皮撐開以後,入眼的是刷到慘白的牆壁,他下意識把腦袋小幅度往左側轉動,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


    賀旭抑製住想把人往懷裏揉的衝動, 伸出空著的那隻手, 嘶啞的問,“這是幾?”


    熊白嘴唇輕動,“5。”


    賀旭指指自己,“我是誰?”


    熊白,“……”


    賀旭見少年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半響沒回答,他墨黑的眉峰擰在一起,呼吸發沉, 語氣有七八分哄, “寶貝, 我是誰?”


    熊白眼珠子一轉, 嘴邊的“賀”字嗖一下溜沒了影, “不認識。”


    話音落下, 床就被用力錘了一下,嚇的熊白渾身一抖。


    賀旭眼睛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我是誰?”


    熊白不敢看他,“男,男朋友。”


    賀旭一副想要把他掐死的架勢,“沒良心的狗崽子。”


    熊白擠出眼淚,“到底誰沒良心啊?我出了很可怕的車禍,差點一腳踏進鬼門關,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傷,現在剛醒過來,你就說我,也不抱我親我。”


    賀旭好氣又好笑,“你再不醒過來,我他媽會j屍。”


    熊白立馬止住了哭聲,隻敢用紅彤彤的眼睛瞪著他。


    這家夥不是說假話嚇唬他,是真的會那麽做,神經病,魔鬼!


    賀旭看少年眼角掛著淚珠,心裏頓時軟了一塊,卻在視線掃過他眼角,額頭,下巴上那些結痂傷口時又硬了回去。


    熊白其實為自己先前那一下不合時宜的捉弄後悔,也很心虛,他咳兩聲清清嗓子,軟乎乎的撒嬌,“你不給我擦眼淚呀?”


    賀旭涼颼颼的瞥他一眼,手伸過去,抹掉他臉上的眼淚。


    熊白潮濕的眼睫毛顫了顫,正要再撒個嬌,忽地想起來什麽,緊張地去看兩條腿,被子蓋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但他不痛不癢,他腦子裏當即一白,“我腿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賀旭不出聲。


    熊白一臉心如死灰,兩眼無神的對著天花板。


    “當時情況很混亂,我卡在車裏出不來,腿傷的很重,消防員大哥不能很快把我弄出來,要想方案想對策,我就讓他們先去救別人,那些人不像我,他們沒被卡住,搶救的時候時間是很珍貴的,我想他們多救一個是一個……”


    賀旭後仰一些靠在椅背上麵。


    “可是腿沒了,我還是很難過。”


    熊白抿抿嘴巴,聲音很小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二十歲生日還沒到呢。”


    賀旭撩了撩眼皮,他的小金主真傷心了不會哭,也不鬧,很安靜,看著怪讓他心疼的,“你的腿還在。”


    熊白呆呆的。


    賀旭說,“隻是麻藥沒過。”


    熊白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一下,半響反應過來,氣的扯開嗓子吼叫,“賀旭!你特麽混蛋!”


    “才這麽點驚嚇就受不了?”


    賀旭把他的手指抓起來,低頭啄了啄,下一秒就咬上去,用壓磨著,“昨天上午,你出門的時候活蹦亂跳,下午我接到電話趕來醫院,你讓我看到的是什麽?”


    熊白底氣不足的反駁,“我又不想這樣。”


    賀旭將少年的食指咬破,舌尖掠過傷口處滲出的血絲,力道輕柔,唇上的觸感溫暖,眼神卻極冷,“你在我那呆的好好的,非要往外麵跑。”


    熊白撇嘴,“我那是往外麵跑嗎?我是回家,回家好不好?”


    賀旭輕嗤了聲,“回家,結果呢,入套?”


    “套?”熊白沒聽明白,“什麽套?”


    他像是突然被人重擊了一下腦闊,亂七八糟竄出很多東西,“我老大呢,我叔叔呢?他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賀旭把玩著他的手指,那張過於俊美立體的臉上沒情緒波動,很漠然。


    熊白急了,“賀旭,你快告訴我,求你了。”


    賀旭頗為新鮮的挑動眉毛,“這是你第一次在穿著褲子的時候求我。”


    “……”


    熊白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能不能正經點?!”


    賀旭不鹹不淡的抬眼。


    熊白有求於人,不能硬氣,他把骨頭一軟,嘴巴一扁,“我真的很擔心他們。”


    “昨天我跟著你手機上的定位找到獻血室,你那個老大人倒在地上,意識全無,至於你叔,被兩個男的帶走了。”賀旭輕描淡寫,“我過去的時候,他們剛好從樓道裏下去。”


    熊白被他輕飄飄說話的樣子氣的的肝疼,“那你追上去了嗎?”


    賀旭說,“我丟你一個人在醫院?”


    熊白瞪眼,“我在醫院又不會……”


    “不會什麽?”賀旭唇邊噙著一抹冷笑,“我來晚點,你兩條腿都沒了。”


    熊白知道是套,現在卻還沒懂這裏麵的名堂。


    賀旭來一句,“再說了,我追上去能打得過?”


    熊白噎住,“那你報警了嗎?”


    賀旭意味深長的反問,“能報?”


    熊白再次噎住。


    叔叔身上有一堆的秘密,牽扯到的東西多,能不能驚動警方,這個他做不了主。


    熊白不曉得賀旭這家夥都知道了多少,現在出了變故,顧慮不到那上麵去,糟心的事太多了,“我老大的情況怎樣?”


    賀旭說,“昏迷不醒。”


    熊白急忙追問,“也在這家醫院嗎?”


    “不在。”賀旭說,“我把他安置在一朋友那裏,他是個醫學鬼才,能應付。”


    熊白又要問,被他給打斷了,“我不是醫生,具體什麽狀況要等我朋友那邊給消息。”


    賀旭淡淡道,“我隻能給你句話,我那朋友信得過。”


    熊白沉默幾秒,“謝謝啊。”


    賀旭漫不經心地摩|挲他手上的|咬||痕。


    靜了會,熊白說,“賀旭,你跟我說說連環套唄。”


    賀旭沒搭理。


    熊白摳摳他的掌心,“說呀,等我麻藥過了,我就不想吱聲了。”


    賀旭似笑非笑,“已經發生的事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有。”熊白認真的看著他,“不弄清楚,我心裏就會有個疙瘩,喘氣都不順暢。”


    賀旭,“哦。”


    熊白,“……”氣人!


    賀旭站起來,彎腰去撥少年額前的幾縷發絲,“以後都聽我的,我就對你有問必答,怎樣?”


    熊白說,“不怎樣。”


    賀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直起身,抬腳往門外走,剛邁出去三步,背後就響起少年有點氣惱的聲音,“回來,聽你的,都聽你的。”


    眼裏浮現出得逞的笑意,賀旭腳步一轉,折了回去 。


    .


    熊白從賀旭口中得知了連環套是怎麽個套法,渾身的血往頭頂衝,氣的快把後槽牙咬碎了。


    那ab俱樂部是上周才建立的,為的就是提前準備好,時候到了就用,目的隻是讓血站ab型血告急,等老大抽血給他用的時候做手腳。


    俱樂部幾十條人命,就那麽玩。


    還有連環車禍裏的其他車主,乘客,家屬,毀了多少個家庭啊。


    真特麽是瘋子。


    熊白的臉上寫滿了悲哀跟憤怒,偏偏老大跟他一個血型,被人拿來利用,算計,才有了昨天那一出喪盡天良的禍事。


    賀旭說,“那些人命輪不到你負責,你也是受害者。”


    熊白心說,可我也不能完全撇開呀,這整個事件裏麵,我不能置身事外。


    賀旭舔了舔少年幹破的嘴唇,“別說話了,躺著吧,一會有你受的。”


    熊白張嘴,任由他索取,氣息亂糟糟的,“牛奶呢?”


    賀旭吮著他的唇舌,“在我媽那。”


    熊白震驚的把眼睛睜大,“你還有媽?”


    賀旭滿臉黑線,“我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


    熊白聲音軟糯,“沒聽你說過。”


    賀旭繼續親他,手指也不停揉著他的小耳垂,這次情勢危急,不得不找嚴女士幫忙,手術相關的資源全是她的,條件是答應相親。


    不能讓這小東西知道,不然一定得鬧。


    賀旭頓了下,會鬧嗎?萬一不會……


    那他媽就心塞了。


    .


    熊白雖然是雇傭兵,但他幹的是技術活,輔助,幕後,是個脆皮,他是傭兵團裏年紀最小的,平時有血厚皮糙的戰友們照顧,加上老大開小灶一樣的保護,沒受過什麽難。


    這次車禍傷的算很重了。


    除去一些皮|肉|傷,兩條腿的大腿部分都是粉碎性骨折,刀口三十多公分,麻藥一過,就感覺有人拿小刀在割自己腿上的肉,一直割一直割。


    打了止痛針還是疼的死去活來,眼睛就沒幹過。


    熊白疼起來管不了賀旭做什麽,說什麽,他努力讓自己快點睡過去,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睡沒睡著,昏昏沉沉的,白天黑夜的一直在說胡話,說把我腿剁掉吧,我不要了。


    那種遭罪的痛苦,到第四天才漸漸減輕。


    熊白緩過來就有心思看賀旭了,這一看,他嚇一跳。


    印象裏這家夥都是帥帥的,很有魅力,否則也不會讓他在酒吧看一眼就想睡,現在眼睛很腫,胡子拉碴,頭發淩亂,衣褲還皺皺的,非常邋遢,也非常的憔悴,整個人都顯得老了好幾歲。


    “你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換衣服?”


    賀旭拿了個蘋果,對著垃圾簍削皮,不想理睬。


    熊白嫌棄的擰眉,“你好髒。”


    下一秒他就前言不搭後語的說,“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了。”


    賀旭削蘋果的動作頓了下,“新鮮。”


    熊白看他眼底濃重的青色,忍住不頂嘴,“等我腿好了,我就好好跟你談戀愛。”


    賀旭手一抖,本來削的很好的果皮斷了。


    熊白自顧自的說,“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是沒心沒肺的人,但我不是,真的不是,我是孤兒,活到今天經曆的多,看的很多,人生觀就很單一化。”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這次我住院,每次醒來都能看到你在旁邊,那種心情,怎麽說呢……”


    他望了望窗外,“就踏實吧,好像以後什麽都沒有了,還有個人陪著自己,哎呀,我也說不清,反正你湊合著聽聽吧。”


    難得正兒八經的害羞一回,可以說是表白了,結果半天都沒得到回應。


    熊白偷瞄桌邊的家夥,冷不丁的跟他的目光對上,發現那裏麵是令他頭皮發麻的欲|望,而且還硬了。


    “你你你,你不要臉!”


    賀旭盯著少年通紅的臉,一邊用眼神|幹|他,一邊把上半身往後靠,西褲包著的長腿向兩邊打開,囂張放肆,又性感。


    然後……然後熊白也硬了。


    臥槽!


    熊白轉開頭不看他,呼哧呼哧喘了會氣,“怎麽你還不去衛生間?”


    賀旭接著削蘋果,“下去了。”


    熊白不敢置信的想要扭頭確認,“不是吧?你怎麽做到的?不科學啊,平時你每次都弄我很久才好。”


    賀旭一派淡然,“我跟它說,現在欠下的,過段時間你的小寶貝都會雙倍補上。”


    熊白,“……”


    語氣沉穩禁|欲,說的內容呢?服了。


    .


    熊白無所事事的發了會呆,“賀旭,我想尿尿。”


    賀旭說,“等我把蘋果削完。”


    熊白哼哼唧唧,“憋不住了。”


    賀旭放下蘋果跟水果刀,從床底拿出尿壺,動作熟練的一拉,一撈,修長的手輕輕托在底下。


    熊白舒服了,脫口而出,“以前我骨折的時候,護工也這麽照顧我。”


    說完就心裏咯噔一下,急忙說,“我不是說你跟護工一樣,護工那是工作,你是情義,我能跟你產生化學效應,跟護工就不會,剛才我心跳的可快了,砰砰砰的,不信你現在把手放上來感受感受。”


    賀旭給他整理好了,“你現在有多少積蓄?”


    熊白啊了聲,“一千多萬吧。”


    賀旭說,“不夠花?”


    熊白一臉懵逼,“夠花啊,我又不搞什麽投資。”


    賀旭嗓音低沉磁性,目光溫柔如春風,“那以後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了。”


    熊白被蠱惑了,“喔。”


    “不是,我接……”他一個激靈,“我找事情做不是缺錢,是讓自己活得有價值點,我會的東西真的不多,你也是吧,咱幹這一行,離開電腦就是白癡。”


    賀旭嫌棄的看他,“隻有你。”


    熊白吐血。


    賀旭的手機響了,他接通,聽見了什麽,視線掃向床上的少年。


    熊白瞬間接收到電波,“是不是我老大醒了?”


    賀旭聽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就掛斷,對少年點點頭。


    熊白激動歡呼的情緒迅速衝到頂,卻在要釋放出來的那一秒瞥到賀旭一臉古怪,情緒又嗖地一下降落了回去,“不對啊,你怎麽這個表情?”


    賀旭說,“我朋友說他不應該這麽快醒。”


    “哪裏快了?”熊白煩躁的抓抓頭發,“過去四天了都。”


    賀旭洗了手回來,拿起沒削完的蘋果,“以他的情況,能不能醒都是個問題。”


    熊白驚的小臉煞白,聲音顫抖,“你騙我說他隻是昏迷,沒說別的,幹嘛不跟我說實話?”


    賀旭麵不改色,“你現在生活不能自理,我說了,你能幹什麽?”


    “就算我什麽都做不了。”


    熊白紅了眼睛,“你也要告訴我啊,小旭哥,談戀愛不講真誠的嗎?”


    “真誠?”賀旭笑,“我給你的,遠遠比你給我的多,小白弟弟,你好意思用那兩個字來職責我?”


    熊白氣的說不出話來。


    賀旭將最後一塊果皮削掉,把蘋果遞過去,“吃。”


    熊白垂頭,“不要。”


    賀旭沉著臉,“那你還想不想聽我說你那個老大的後續?”


    熊白瞪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啃一口蘋果,快速吃掉,示意他可以說了。


    賀旭沒理。


    熊白又吃一口,看賀旭一眼,還是沒回應,他氣鼓鼓的繼續吃。


    直到熊白把一個蘋果全吃掉,賀旭才開口,“他能醒,什麽信念執念之類的,那些都建立在一副好底子上麵,雇傭兵的身體機能異於常人,又經曆過非人的訓練,應該還有過改造。”


    熊白的心思在瞬息間轉了好幾道彎。


    賀旭摸了摸少年瘦了一圈的臉,“寶貝,我隻是查了你在國外的經曆,其他沒怎麽查,況且我想查也不一定查得到,你要對自己的技術有點信心。”


    熊白抓住他的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別的倒無所謂,就是叔叔的事。


    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連他都為了不破壞跟老大叔叔之間的相處氛圍,揣著明白裝糊塗。


    賀旭大力捏住少年的臉,“還在想什麽?就這麽不信我?蠢貨。”


    熊白吃痛的掰他手指,“你才蠢!”


    “我是蠢。”賀旭嗤了聲,撤開手離開床邊。


    熊白揉著被捏紅的臉頰,“我老大的後續呢?”


    賀旭開門關門,背影冷漠。


    熊白無語,那家夥才二十三,怎麽就感覺已經進更年期了,他有說什麽嗎?


    突然就甩臉色,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熊白在寬敞的病房裏碎碎念,“什麽改造,說的跟真的一樣,不過是為了任務執行的順利些,打了點針,用了點藥罷了。”


    都是些抑製人性的。


    畢竟人是衝動的動物,任務期間,不必要的情緒不能有。


    雇傭兵是團體出動,互相配合,一個人犯錯,連累的就是一整個小隊。


    碎碎念了一小會,熊白長長的哎了一聲,他這麽每天一個姿勢的躺著,很痛苦,又沒辦法。


    一會等那家夥回來,問問可不可以把他那台筆記本拿到醫院來。


    叔叔不知道在哪,怎麽樣了,有沒有東西吃,有沒有水喝,吃沒吃苦。


    連環套背後的策劃者人選,他心裏有想法,隻是沒有合適的人可以討論。


    .


    熊白虛弱得很,沒等多久就睡著了,被噩夢嚇醒的,他瞪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回病房的家夥,舔舔發幹的嘴巴。


    “我夢到你了。”


    賀旭眼睛看著手機,“在夢裏我把你先|奸|後|殺。”


    熊白抽抽嘴,“不是,是我夢到你非說我能懷孕,要我給你生個小孩,就把我綁在床上,起早貪黑的弄我,還一邊弄,一邊摸我肚子。”


    說著胳膊腿上起一堆雞皮疙瘩,受不了的抖了抖小身板,“太……”


    賀旭口中蹦出三字,“有意思。”


    熊白,“……”


    賀旭放下手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想給我生孩子。”


    熊白麵紅耳赤,“我神經病啊?!”


    賀旭目光戲謔。


    熊白氣惱地磨了磨後槽牙,“夢這個不說了,說之前的事,我知道這次要不是你,現在我兩條大腿的大腿根以下就都切了,我老大也不知道在昏迷後會遭什麽事,你的這份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這輩子一定那啥,結草銜環。”


    “矯情的話我不愛聽。”賀旭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塵,“感激也別隻是口頭上說,做出點實際行動讓我看看。”


    熊白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那番話把他自己都感動到了,這家夥竟然一點都不領情,“我不是說了要跟你好好談戀愛了嗎?”


    “別等我認真了,你又不認真,建立在炮火上的感情,一場下雨下來就滅了。”


    賀旭眼眸眯了起來,“原來你是怕我很快對你失去興趣,不要你。”


    “誰怕……唔……”


    熊白嘴被咬|住,疼的他一個哆嗦,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他緊張地推推賀旭,護士來了!


    賀旭把手從少年的病服裏拿出來,給他理了理被子,像一個好哥哥。


    進來的護士看到這一幕,也這樣以為,“小帥哥,你哥哥對你真好,咦,你嘴怎麽破了?”


    熊白擦著嘴,“自己咬的。”


    護士走到床邊,“咬的有點狠啊。”


    賀旭在她彎腰湊過去前把手伸過去,順著少年的劉海,擋住了她的行為,“沒事,小孩子嘴饞。”


    護士察覺出他的意圖,這幾天見多了類似的,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見時的怪異。


    這對兄弟倆長得都好,跟明星一樣。


    弟弟在前幾天的連環車禍裏活下來是不幸中的萬幸。


    哥哥對弟弟的占有欲很強,不請護工,大小事都是自己一個人應付,第一天手忙腳亂,各種不耐,各種狀況,第二天就很做的很好了。


    .


    熊白軟硬皆施,賀旭都沒答應給他把家裏的筆記本拿過來,隻給了他手機。


    他上網搜了自己的傷情,腿要半年才能逐漸痊愈。


    負麵情緒一湧出來,熊白就安慰自己說,腿保住了,命保住了,還有什麽好埋怨的。


    已經很走運了。


    熊白從知道老大醒,到他出現在病房,中間隔了不到一天時間。


    對此熊白一點都不意外。


    叔叔不見了,老大肯定會拚命的醒過來,拚命的恢複。


    熊白意外的是,每次叔叔一出事,老大就跟愣頭青一樣,六神無主,這次事情最嚴重,他卻一點都不慌,也不狼狽,跟往常一樣,很冷靜。


    這樣子讓熊白心驚膽戰,他覺得這像是海嘯來臨前的詭異寧靜。


    熊白不知怎麽想到了故事裏的固定情節,寶物身邊必定會有一頭凶獸看守。


    凶獸每天守著寶物,寸步不離,一旦寶物被奪,就什麽都不管了。


    叔叔跟老大,像那麽回事。


    病房隨著周易的到來,溫馨被撕裂開了,蕩然無存。


    熊白不曉得是不是躺出抑鬱症了,看著老大就想哭,安慰也不會。


    賀旭倒了鈣片送他嘴邊,監督他吃下去就走。


    熊白都沒反應過來,傻愣愣的望著關上的門,耳邊忽然響起嘶啞的聲音,“小白,抱歉,連累你了。”


    “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熊白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他一邊擦眼睛一邊說,“老大,我們什麽關係啊,過命的交情,你說這話我心裏不舒服。”


    周易說,“幸好你的腿保住了。”


    熊白嗚咽了會,吸吸鼻子,“你手裏拎的什麽?”


    周易把袋子放櫃子上,“給你買的蘋果派。”


    熊白眼睛又濕了。


    周易在椅子上坐下來,銀色金屬打火機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翻轉。


    熊白發現老大外套裏麵穿的是叔叔給買的衣服,車禍那天穿的不是這件,“老大,你回過家了?”


    周易,“嗯。”


    熊白還發現老大棒球帽底下有一圈白,頭上的傷口還沒拆線,其他地方的傷口也不知道愈合的怎麽樣。


    要不是前不久去脈山找研究員,實驗室爆炸,老大為了保護叔叔當肉盾,落一身傷,以他的身手,不說超常發揮,就是正常水平,即便中計,也能在藥性發作前解決掉那兩個殺手。


    這兩件事中間隔的時間再長點,等老大傷都好了,局麵就不會是今天這樣子。


    熊白撇撇嘴,背後之人明顯就是不敢等,也等不及了。


    “老大,你覺得連環套是誰指使的?”


    周易拇指抵開打火機蓋,“叮”地一聲清脆響裏混進三個字,“林少南。”


    熊白摸了下鼻尖,跟他想的一樣。


    叔叔的真實身份一確定,跟他的人以及這起實驗掛的上鉤,又有能力策劃這一出的就三股勢力。


    人體實驗組織,林少南,孫成舟。


    沈家不可能,傻子才會殺害一個殿堂級的掌舵者。


    那三股勢力裏麵,組織做事簡單粗暴,這件事的做派明顯不像。


    孫成舟所有電子產品的防護係統之前都是賀旭做的,賀旭為了哄他,整套係統的程序編碼都教給他了,他出事前盯著孫成舟,盯的很緊,對方玩不出花樣。


    用排除法,隻能是林少南了。


    熊白不敢跟老大打包票說一定能搜集到東西,他沒那個底氣。


    要是孫成舟或者別人,計劃都會有漏洞,可換成林少南,密謀了太長時間,想找出漏洞,那種幾率極其渺茫。


    之前隻查出林少南人在l城出現過,不清楚現在還在不在,就算在,l城那麽大,又那麽散,早有準備的想藏一個人,怎麽找?


    熊白腦中浮現幾個月前的葬禮,林少南抱著遺像痛哭流涕,就像一個失去爸爸的小孩,無助又可憐,不禁有些唏噓。


    林少南大概是世界上最理性的瘋子。


    大家族繼承人,出身富貴,名校畢業,長得英俊,清雅,沈靜,謙和有禮,青年才俊一個,挑不出毛病。


    多好一副牌,怎麽打出了這鬼樣。


    .


    熊白揉揉酸澀的眼睛,“老大,你打算怎麽辦?”


    周易眼眸半闔著,手上一動,打火機裏竄出一簇火苗,啪嗒蓋上,又“叮”地扣開,反複不止。


    熊白被周遭極度壓抑的氣氛給弄的喘不過來氣,他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問題,“叔叔有說什麽嗎?


    周易依舊在重複那個動作,沒有說話。


    熊白快要心悸了,越是恐慌,就越要平靜,腦子隻有清晰了,才能捋出思緒,找到一線生機,可道理誰都懂,但誰都做不到。


    能做到的是機器,不是擁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打火機蓋子扣上,捏緊,周易起身說,“小白,你好好養傷。”


    熊白愣了下,這才幾分鍾就要走啦?他斟酌著說,“老大,我們這段時間調查到的東西很多,人體實驗進展很大,可林少南的尾巴藏的太深了,揪不著,看來要換一種法子。”


    周易麵無表情,“我有打算。”


    熊白又喊,“兩個月後我就能拄拐走路了,過年不影響的,一起過年啊,跟叔叔約了的,到時候我還要寫春聯。”


    “好。”周易走到門口,腳步微頓,“你安心住院,我會找回他,一起過年。”


    病房左邊,賀旭倚著牆拿手機玩連連看,周易經過他身邊,淡聲道,“謝謝。”


    “不需要,我有所圖,也圖到了。”


    賀旭眼皮不抬,“哥們,給我介紹幾個人。”


    周易說,“你請的保鏢不錯。”


    “我還是不放心。”賀旭找相同的水果按,“來兩個跟你差不多的。”


    周易說,“沒有。”


    賀旭,“……”


    遊戲結束,水果還剩大半,賀旭淡定的再來一把,“那就把你認識的人裏麵排前幾的介紹給我。”


    “等小白情況好點,我就帶他去國外養傷。”


    周易揉著抽痛的太陽穴,“小白願意就行。”


    賀旭遊戲又輸了,“我會讓他心甘情願跟我走。”


    周易說那最好。


    事情沒解決前,小白去國外,比在國內安全。


    .


    當夜,沈林兩家的兩個老管家都被丟在樹林裏。


    郊外,荒涼一片。


    沈仲先醒過來,他發現林成在旁邊,還昏迷著,正要想辦法把人,不遠處就有響動傳入耳膜。


    借著微弱的光亮,沈仲順著響動望去,看見有個人在拿著鐵鍬挖坑。


    腳踩鐵鍬,鏟土,揮到一邊,一係列動作不快不慢,像是一個修身養性的人在種花草。


    沈仲五六十的年紀,在沈家待了大半輩子,風浪見多了,也見慣了,此時此地瞧見這一幕,也免不了頭皮一麻。


    那人影背著身,個頭很高,體形健壯,給人一種極為冷峻的感覺,沈仲盯著看了會,腦中突然就浮現出一個人來,他喊出了聲。


    “周易?”


    沒有回應,隻有沙沙聲。


    坑越挖越深,直到能埋進去一個人,鐵鍬被扔到地上,發出的嘭地聲響在樹林裏顯得尤其驚悚。


    林成還昏著,沈仲挪動身體靠到樹下,尚未有其它動作,就見背著身的人轉了過來。


    看清了那張臉,沈仲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猜想是一回事,真實又是另一回事。


    周易一言不發地走到樹底下,將沈仲一路拖到坑邊,往坑裏一丟,蹲下來跟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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