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澈的小姨來的那會兒,曹烽經常見到親吻臉頰這個動作,專門去搜索了一下。


    發現吻頰禮,就是一種普遍而常見的西式禮儀。


    曹烽忍不住地偷偷看他,隻是一旦望進他的眼睛裏,反而是自己先躲開。


    原來親一個人是這種感覺,誠然隻是親了親臉蛋,但也是曹烽的第一次。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兩人進超市,曹烽拿了一包話梅糖,看見他要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也沒說什麽。


    “我爸在家。”段語澈說,“你陪我走那邊吧,我去把煙抽了再回去。”


    “好。”曹烽陪他走上人行小道,見他打開包裝,拿了一根點上,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煙得少抽,對肺不好。”


    “我抽得很少了,一天都不一定要抽一根。”段語澈知道曹烽不會告訴爸爸,並不在意在他麵前這樣。


    “那你為什麽……煙草又不好聞。”


    “你不抽啊?”段語澈就試探性地遞了一根給他,曹烽來這麽久,他沒見過這個人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曹烽搖頭,他會抽旱煙,這是寨子裏所有男人都會的,無論老小總是旱煙袋不離身。但這種香煙倒是從來沒有試過,他也不想嚐試,一包煙十幾塊甚至更貴,覺得是不必要的花銷。


    他問段語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什麽時候?”段語澈點燃一根煙,咬在嘴裏。


    曹烽:“煙。”


    兩人穿過小道,走到小區設立的兒童遊樂區,這麽晚了,這裏也沒人。


    段語澈坐在滑梯上:“初中。”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煙霧飄到曹烽眼前,彌漫過他的視線,聽見段語澈迷霧一般的聲音:“蟈蟈給我的,我第一次抽就嗆了,第二次就學會了。”


    說起這個,段語澈覺得好像有些奇怪:“不過蟈蟈最近說自己要考大學,給我發了條消息,說以後不要聯係了,他要認真學習……”


    曹烽站著低頭看他,眼神變深:“這不是挺好的嗎?”


    “他要上進努力,是好事啦,我也高興,但是發消息都不理人……好像把我拉黑了一樣。”他眼睛垂下,有點怏怏不樂。


    “說不定是家裏人不允許,把他的手機沒收了呢?”這種教小孩抽煙的朋友,曹烽覺得不要也罷,最好永遠絕交,那會兒段語澈才十一二歲吧,就被朋友帶壞了。


    段語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有些冷,把一隻手揣在兜裏,頓了半天說:“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他們都不理我了。平時……我們跨年都要一起去的,今年都沒有叫我,可是他們還是自己去了。”


    說的是他那群朋友。


    “小澈,不是你的錯。”看著他失落的表情,曹烽有些心痛,又不禁懊惱自己這樣是不是做了壞事,“想跨年的話,哥哥陪你跨年。”


    “算了吧……這都過去了,下一次要等十二個月。”


    路燈隔得很遠,亮度朦朧,曹烽的臉沉在黑色的陰影裏,眼窩顯得特別深。


    “春節也是年,春節我們一起在家裏過,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


    “這不一樣。”段語澈蹙著眉,一件一件地數,“三個人沒辦法打麻將,家裏也沒有ktv,也沒有按摩店……”盡管他並不是特別喜歡這些活動,但一切的事和朋友一起,也就不同了。


    “不能打麻將,那也可以打撲克,沒有ktv但是家裏有音響啊,我可以買個話筒給你,按摩店……那要花錢的,我也會按。”


    段語澈看向他。


    曹烽情真意切地說:“我在盲人按摩店打過工。”


    段語澈:“……”


    腦子裏不由自主浮現出曹烽戴著黑墨鏡,假裝盲人給客人按摩的畫麵,他終於被逗笑了。


    “不管怎麽樣,你還有我。”曹烽像是在承諾一般,認真地對他說。


    段語澈心裏動容,點頭應了一聲。


    有業主牽著狗跑過,煙也燒到了尾巴,曹烽給了他一顆話梅糖祛除嘴裏的味道,段語澈從滑梯上下來,低頭嗅了嗅自己的手指:“曹烽,你聞一下我身上味兒大不大。”


    “好。”曹烽低頭去聞他拿過煙的手,鼻尖掃過他在冬天裏冰冷的指節,說,“這裏有味道。”


    接著又起身去聞他的羽絨服、衣領,呼吸從脖子處掠過,停頓了幾秒,曹烽倒是沒聞到什麽煙味,很淡,反而在弟弟的身上,他皮膚裏的那股……曹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味道,有點甜,類似奶味,但又有點巧克力的香氣,或許還有點話梅糖的味道,是更為濃鬱的。


    他對這股味道,幾乎有些上癮了。


    曹烽氣息不穩,鼻子著迷地貼在段語澈的頸窩,一呼一吸弄得段語澈都有點不自在了:“……你不用湊這麽近,我爸不可能湊這麽近。”


    曹烽立刻直起身,有些尷尬。


    段語澈戴上羽絨服帽子:“我們回家吧。”


    段述民最近是真的忙碌,他回家就想休息了,但兩個小孩還沒回家,於是堅持著沒睡覺,坐在客廳裏等。


    段語澈直接進門,也不搭理他,就說累了要回房間洗澡。


    實際上是怕靠近了段述民能聞到他抽煙了,他不確定爸爸知不知道這件事,他隻是想保密而已。


    “他怎麽了?”段述民納悶地問曹烽,“你們吃飯發生了什麽?他怎麽又不高興了?”


    “不是的,我們走回來的。”曹烽替他辯解,“小澈有點冷,回房間泡澡去了。”


    “哦……”段述民忽然看見了什麽,“哎,小烽,你臉上有顆飯粒。”


    曹烽立刻抬手一摸,是顆冷掉的、僵硬的米飯。


    -


    這次期末考並不普通,涉及到了分科。


    老師會根據幾次考試的成績,推薦學生選文科還是理科,不過最後的選擇權,仍然在學生和學生家長手裏。


    實外的英語教學質量最好,理科成績不俗,文科是弱項。


    馬小波發了分科意向表下去,讓同學們填好,家長簽字後,拿通知書當天交回他手上。


    拿著意向表,曹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七班是國際班,也將在分科後劃分為文科班。


    曹烽盯著這張意向表,問段語澈:“弟弟,你想好選什麽沒有?”


    “我選什麽都可以,反正我學的都不怎麽樣。”段語澈看向他,“你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以後想學什麽?”


    “計算機,物理……或者數學,電子工程什麽的。”


    “學文科這些專業都不能讀了吧,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的?”段語澈不解。


    “我……”他眼中露出迷茫,若是沒有段語澈,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就能做選擇,而關鍵在於,他並不想和弟弟分開,就這樣做同桌,曹烽覺得很好。


    或許他可以留在七班,自學理科知識。


    他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就去問了馬小波,馬小波自然不願意曹烽這麽好的學生去其他班,但是在文科班上學,自學理科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曹烽啊,如果你喜歡理,那就學理科,老師也是為了你的未來考慮……像你這樣的成績,你應該去清北班。”


    清北班,顧名思義是學校專門為那些最優秀的、能考清華北大的學生所設立的班級。


    自打曹烽來之後,就連考了兩回第一名,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期末考連著三天,回家,段述民把曹烽叫來書房:“你們馬老師給我打了電話,說了分科的事,小烽,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想學理科?”


    “……嗯。”


    段述民:“那就選理科啊,去最好的班級。”


    “我不想……”曹烽頓了頓,“弟弟一個人留在七班,”


    “你弟弟又不是小孩子了,”段述民有點無奈,曹烽這孩子,就是太重感情了,分明是一個沒有血緣的弟弟,他卻真心當成家人來對待,“你不能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段述民繼續說:“要是你弟弟成績也有你那麽好,可以去最好的班,我也不用這麽跟你說了,他成績太差了,待在國際班,會自在點。”


    曹烽點點頭,心裏頭沉悶的厲害。


    要回房間的時候,曹烽有些猶豫,轉身去敲段語澈的房門。


    但是沒人開門,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道門縫,看見浴室裏亮著光,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把門關上了,曹烽就站在門外,聽他洗完了,才敲門。


    “曹烽?”段語澈打開門。


    “小澈,我能進來嗎?”


    段語澈剛洗完出來,頭發還在滴水,聞言讓他進來後,把門關上了。


    曹烽眼睛瞥向他微微敞開的衣領,上麵滾滿了水跡,還散發一種洗發露的香氣,他感到口幹舌燥,抬頭去看他的臉龐,發現他臉上潮紅,連嘴唇都是紅潤的,更覺得有種強烈的致命吸引力,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曹烽?”段語澈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要不要喝點水?”


    “嗯……”他吞吞吐吐地說,“弟弟,我有件事。”


    “你說。”段語澈去給他接水。


    “分科的事,我不想……”


    “不想?”


    “我不想……離開你。”


    段語澈遞給他一杯溫水:“我也不想啊,你走了我又跟飛機當同桌,飛機……”飛機也不是不好,就是有時候會戳到段語澈潔癖的點上。


    反而是曹烽,要更愛幹淨。


    而且曹烽也要更可愛。


    曹烽握著玻璃杯,霧氣上騰,他注視著段語澈:“我可以……留在七班的。”


    “留七班幹什麽?你也不出國,你聰明,成績也好,留七班太浪費了,你知道考上清華北大這種學校有多少獎金嗎?我那天看見我爸的資料,說學校裏給獎勵兩萬,你還是少數民族,政-府要獎勵五萬塊。”


    曹烽想說,哪怕他不去清北班,一樣能考上的。


    段語澈繼續道:“再說了,你有什麽舍不得的?”


    “舍不得……你。”


    “我又不會挨欺負。”段語澈實在想不通他怎麽了,分個班鬧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你在一樓,我在二樓,又不是見不到了。”


    “弟弟……”曹烽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了,他不知道怎麽去形容這種舍不得分開的感覺,上課的時候,他隻要扭頭看見小澈在旁邊趴著,就覺得心裏很安穩幸福。他很多時候覺得困惑,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不對勁。


    段語澈看著他那副失魂落魄、像找不到家的小狗似的,想安慰他,於是努力伸手,去摸曹烽的頭頂,他頭發一直沒剪,卷起來毛茸茸的,段語澈揉了兩下:“小烽哥哥,我在樓上上課,會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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