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語澈在他的溫柔裏漸漸有些意識模糊,後來困了,眼皮子耷拉下來,就依賴在他懷裏睡了。


    這一夜他睡得很踏實,曹烽卻沒那麽好受,倒不是第一次和弟弟睡一張床,可卻是第一次,被他主動地這樣抱著睡,仿佛全心地信賴自己般。


    曹烽被他抱的有些痛苦不堪,大半夜的精神頭又上來了,還不敢去弄,怕不小心吵醒他,弄他身上了,而且也怕把味道弄他被窩裏,所以曹烽隻能忍著。


    他一口一口地嗅著段語澈身上的味道,慢慢地就沒有那麽浮躁了,心跟著平靜下來,覺得這樣很安寧。


    他一連著幾天都是這樣,晚上去弟弟房間睡覺,早上起來得格外早,這時候家裏隻有他一個人醒著,不會被別人發現。


    隻是有一次,他剛出去,就撞上了不知道出來幹什麽的常小斌。


    “你怎麽從……他房間出來?”常小斌抬頭看著穿著睡衣的曹烽。


    曹烽有些緊張:“我……昨晚用了小澈的電腦,沒電了,我進去充個電。”


    “哦。”常小斌打了個哈欠,還是覺得有點奇怪,盯著他看了幾秒,轉過身就走了。


    曹烽鬆了口氣,還好他提前就想了一大把理由,就是段述民忽然早起看見他在段語澈房間裏,他也有理由搪塞過去。


    期末考試是在月底,他們暑假隻放一個月,不領取通知書,學生成績由校信通逐一向家長發放。


    段述民收到短信,不出所料的是曹烽的成績,一如既往的好,自從分科後,他的理科成績優勢便愈發地明顯,總是能考很多個滿分出來,無論別人怎麽發揮,試卷難度高或者低,他次次都很穩定。


    這雖然不意外,不過仍叫段述民覺得很高興,更讓他欣喜的是段語澈這回的成績。


    終於不是吊車尾了!


    以前兒子喜歡控分,明明英語成績好,但他偏偏就喜歡考個吉利數,考88分或者66分,其他科目更甚,幾乎都是交白卷的零分。


    總分加起來,也就一百左右,這個分數別說放在實外丟人,要是說出去這是他段述民的兒子,他丟臉得都抬不起頭來。


    但自從上回考試開始,段語澈這始終扶不起來的似乎就有了一點進步。


    “進步太大了,兒子,你說,你想要什麽獎勵?”


    “我不想要獎勵,不就是考了兩百多分嗎……你高興成這樣。”段語澈覺得很丟臉,尤其是對比起曹烽的七百多分的成績。


    “那當然高興!這比你上回考試進步了一百分!”


    段語澈:“……”


    “必須給你獎勵,還有小烽,這麽優秀,叔叔肯定要給你獎勵的。暑假你們倆想去哪裏玩嗎?我給你們報團……”


    段語澈想了想:“那你給我買個芯片吧。”


    “芯、芯片?”段述民不太懂,這似乎是一種高新的東西,段語澈怎麽玩上這個了?


    曹烽忙道:“不,叔叔,不用買芯片,你給弟弟買東西吧!”


    段語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芯片嗎?”


    “買了我也研究不了,那個東西要實驗室的,要等離子蝕刻機,我現在的能力還研究不了,買來也是浪費。”


    “哦。”段語澈聽不懂,段述民也聽不懂,隻聽懂了兒子想要的東西,似乎是曹烽想要的。段述民想了想,問曹烽:“你想回家嗎?叔叔下個月正好要去參加扶貧,要經過你們老家,順便就帶你回去了。”


    曹烽搖搖頭。


    他對家鄉,有深刻的、難以割舍的感情,隻是曹烽現在還不想回去,他想等以後有能力了再回去,能做更多的事。


    小孩什麽都不要,說熱不願意出門,段述民隻能請他們吃大餐,又買了新衣服。


    暑假一放,雖然有曹烽陪著,但段語澈在家還是待的無聊,又開始聯係他以前的朋友,發給蟈蟈的消息石沉大海,他已經失聯了半年多了,段語澈還在想是不是家教特別嚴,還是手機被沒收了?怎麽一直沒見到人。


    這都放暑假了,也不至於呀,寒假就不見人說要斷網學習,怎麽暑假還這樣?


    他隻好發消息問周澤亮,問他知不知道些什麽:“你知道他家住哪的,他不回消息,我就老擔心他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難道是他爸破產了沒臉出來見人?”


    “我也不知道他家住哪裏的,他們現在也不回我消息,應該是在學習吧……”周澤亮倒也沒什麽,因為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女朋友不讓他跟人鬼混打牌,所以蝦哥他們不主動聯係自己,他反而很輕鬆,至少不用想方設法地拒絕了。


    周澤亮想了想道:“不過蝦哥和蟈蟈他們喜歡去那家足浴,和那裏的經理啊前台都很熟,我們可以去問問看。”


    “行,那幹脆就今天去問。”


    周澤亮沒意見,因為他女朋友對段語澈沒意見,覺得是可以交往的朋友,再說了,段語澈今年幾乎沒跟他出門玩過,是難得給他來次電話。


    在地下室搞發明的曹烽,什麽都不知道,是吃過晚飯看見他換衣服才知道段語澈要出門玩。


    “跟誰?”


    “跟周澤亮,你不用擔心。”


    “哦……他女朋友也去?”


    “他女朋友應該不去,怎麽,我們去洗腳,你也要去?”


    “洗……”曹烽眼睛一下睜大,張了張嘴,“怎麽去那種地方。”


    “什麽那種地方,我去過的,就一個足浴,按摩足底穴位放鬆精神的。你書讀的這麽多,思想怎麽這麽封建。”


    曹烽知道足浴是什麽,不就是洗腳嗎?如果是段述民去,他肯定沒意見,但是段語澈要去……他隻要一想到有人要碰弟弟的腳,就覺得很不舒服。


    “能不能……不去啊,你想洗腳,哥給你洗,我會這個。”曹烽用商量著的語氣問他。


    段語澈:“……”


    他忽然想起來,曹烽之前有一回說自己在盲人按摩店打過工的事。


    “我也不是為了去洗腳的,我是有正事兒要辦。”


    “什麽正事兒?”


    段語澈不高興了:“你怎麽盤問得比我爸還多,我說正事那就是正事!”


    “別生氣……湯米,那哥哥陪你一塊兒去,行不行?”曹烽放軟了語氣,“要帶什麽東西嗎?”


    “帶什麽?你要帶暑假作業?”


    “不是……”曹烽窘迫地說,“帶不帶香皂什麽的?”


    “不用帶那些,洗腳城什麽沒有啊,正好你去修個腳。”說曹烽皮糙肉厚,還真是皮糙肉厚,不知道以前是吃了多少苦,腳底都磨出了一層繭,不過曹烽平時洗澡應該很認真,身上是很幹淨的,有很淡的體香。


    吃過晚飯,周澤亮就給段語澈打電話了,兩人給段述民說出去玩一會兒,段述民也沒細問。


    打車到洗腳城樓下,和剛剛到的周澤亮碰麵,周澤亮說:“我剛剛聯係到蝦哥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我先是找了xx,又找了xxx,最後通過xx的女朋友的朋友,找到了蝦哥的女朋友,然後我就打電話啊,就問他說好久沒見,兄弟最近學習成績進步沒?他就說……”他像連珠炮似的bb了一大堆,接著說,“然後我就問他,小澈說你們玩消失,怕你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蝦哥說沒有,我說那為什麽不回消息啊,蝦哥說原因很複雜,一句話說不清楚,讓我自己去問蟈蟈……”


    周澤亮:“我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事,你說,是不是蟈蟈真的家道中落了,還是說他失戀了?這也不至於啊……”


    曹烽就在旁邊,聽得直皺眉。


    段語澈卻仍是一副迷茫的模樣,好像想不通似的。


    曹烽忍不住說:“你們來洗腳城,就是為了……說這個?”


    “那當然是為了洗腳啊!”周澤亮並不討厭曹烽了,就是因為曹烽的關係,他才能追到女神,所以看他順眼了許多,“烽哥,你來洗過沒?今天我請,保證舒服。”


    曹烽眉頭皺得更深,出了電梯,周澤亮去報電話號碼問前台,說自己是預訂了的。而段語澈,這發現曹烽的表情很凝重,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就忍不住伸手撫平他的眉心:“你害怕這個啊?”


    曹烽鎖著的眉頭,一下就放鬆了,搖搖頭,低聲說:“沒。”


    周澤亮拿了號牌,正好回頭看見他倆這樣,心裏一下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你倆這樣跟小情侶似的……來,一人一把鑰匙,鞋脫了換拖鞋進去。”


    曹烽是真的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金碧輝煌的裝修,有種泰式風情。


    有人把他們引進了一間包間,關上了門,讓他們換衣服。


    “這還要換衣服?”曹烽的臉色一瞬間又變得難看了。


    “當然換了,你以為一個小時,就隻按腳?”周澤亮看他愁成那樣,忍不住說,“哎呀,烽哥,不是你想的那種,很正經的,不正經我也不能帶小澈來啊,你說是不是?”


    曹烽勉強地點頭,看著段語澈已經脫了長褲,就站到周澤亮麵前,擋住他的視線。


    “你擋我幹什麽,我又不偷看他換衣服,都是男的怕什麽啊。”


    那邊段語澈衣服換好,被他這句話逗得笑出了聲,喊了一聲:“曹烽。”


    曹烽這才走開,他坐下,十分不自在地換上了衣服,這次沒人替他擋了,周澤亮由衷地誇了句:“哇塞,烽哥身材很不錯啊,有這麽多腹肌,還很有本錢。”


    曹烽麵無表情:“嗯。”


    很快,就有人來敲門了,進來的是兩男一女,端著足浴桶。


    還有服務員推著車進來,倒了水,端了果盤。


    周澤亮打開電視機,那三個技師蹲下來,在足浴盆裏倒入藥包,給曹烽按腳的是個女生,他顯得更不自在了,差點站起來就想走。


    給段語澈按摩的是個男技師,普通長相年輕人,胳膊上腿上搞了很醜的紋身,戴著耳釘。


    曹烽就盯著他看,把人技師盯得發毛。


    在女技師問他:“要不要剃一下腿毛的時候。”曹烽忍無可忍了:“我不洗了。”


    “啊?這才十分鍾啊。”女技師說,“是我洗的不夠好嗎?”


    “不是你的問題。”曹烽板著臉,周澤亮就開始笑話他,說他怎麽膽子這麽點大,刮個腿毛怎麽了,有什麽不樂意的還不洗了,又對那技師說:“你別管他了,休息一會兒,不會扣你工資的。”


    段語澈似乎也不是很喜歡有人碰他,尤其是曹烽還在旁邊雙目冒火地瞪著那個男技師,他一抬頭就看見那男技師在發抖,過了一會兒也說:“算了算了,不洗了,我看電視。”


    周澤亮納悶的不行:“你們倆怎麽回事,一個個的,又沒讓你刮腿毛,你腿上那麽幹淨也沒東西刮,這技術多好。”


    “你自己按吧。”段語澈看了曹烽一眼說,“我吃水果。”


    周澤亮撇了撇嘴,問技師:“你們經理在嗎?我找你們經理有事。”


    從經理那裏,周澤亮得知蟈蟈就一周前來過一次,每個月都來,有時候隔著兩三天就來,有時候隔著半個月。


    “看,他還來這種地方玩兒,說明他爸肯定沒破產,還說明他家裏管得其實也不嚴,說在努力學習的話,多半也是騙我們的,所以到底是為什麽,他在我們麵前玩起了消失?”周澤亮頭頭是道地分析。


    “可能是……”段語澈猜了猜,說,“我也不知道,想不明白。”


    “沒事,我總得把他人找到,問清楚啊,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給你弄明白了。”


    曹烽表情顯得越發凝重了,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段語澈請了周澤亮吃完夜宵,直到段述民打電話問他們什麽時候回家,這才和曹烽打車回去。


    “你剛才按摩的時候怎麽回事,怕癢?”到了車上,段語澈才問他,“怕刮腿毛?”


    “不是……我不喜歡別人碰我,也不喜歡別人碰你。”曹烽雖然覺得這有點小題大做,可難免覺得不舒服,“而且我覺得那按的也不怎麽樣,不痛不癢的,能叫按穴位?”


    “那是你皮糙,我可癢了。”


    曹烽似乎被他一句話給點燃了,就扭頭看著他。


    “我不信你什麽感覺都沒有,你不怕癢的?”段語澈還沒意識到,伸手戳他的腰,“這樣也不癢的嗎?”


    戳了幾下,曹烽猛地就抓住了他的手,空氣凝滯了幾秒,段語澈抬起頭來看著他,表情帶著無辜。


    眼睛好像在說,還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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