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出生。”段述民說完,頓了頓繼續道,“對了,你怎麽不帶你小烽哥哥一起去?”


    “他又不認識別人……”車後座擠三個男人,怕是夠嗆。而且帶上他,段語澈已經可以想象出接二連三的丟人狀況。


    “朋友不都是從不認識開始的嗎?而且你真打算把他一個人丟家裏?”


    “不是還有你在家陪他嗎?”段語澈道。


    段裕民解釋:“爸爸這幾天也有事,要出差。這是你小烽哥哥來咱們家裏的第一次放假期,你知道的,他以前都在老家,什麽地方都沒去過,爸爸還想著帶你們一塊兒去玩,這不是臨時有事嗎……”


    段語澈想了想,最後還是迫不得已點頭了:“那我給他們說一聲。”


    段述民叫來曹烽,掏了一遝現金給他:“你好好跟弟弟去玩,看好他別讓他亂跑了。”


    曹烽不要錢:“叔,錢我這兒還有,夠。”


    “拿著,你弟弟是個愛丟三落四的,萬一他錢包丟了,你得顧著他,知道不?烏鎮這幾天天氣好像不太好,帶個薄外套,免得著涼……”


    這是他第一次出去玩。


    曹烽心中難免興奮,出門玩要帶什麽東西?牙刷、牙膏、剃須刀、水杯,段叔叔說天氣冷了要帶外套,他找了半天沒找到好一點的衣服,就把校服外套裝進了書包,還裝了倆條內褲。弟弟喜歡吃樅菌,那就再帶一包幹樅菌,如果他晚上餓了,自己還可以給他下麵……他根本沒有想過,或許根本沒有廚房讓他施展身手。


    等他收拾好了,書包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了,裏麵還放了國慶作業,單詞本和課本,側袋裏是水杯和零食,還有好幾包話梅糖。


    第二天一大早,八點不到,段述民就吃過早飯,準備要出門了,這會兒段語澈還沒醒,段述民進來跟他說了句:“小澈,爸爸出門了,出去玩要注意安全。”他也隻是窩在被窩裏沒出聲。


    這個國慶假期,段述民也給任勞任怨的小張放了假,他是自己開車出去的:“小烽,不用送了,你快回去,跟你弟弟出去玩的時候千萬記得看好他……”


    這是他第二次這麽叮囑了,可見他是真的不放心這個兒子。


    “放心吧叔叔,我會看好弟弟的。”曹烽對他保證。


    段述民走了不久,段語澈接到電話,這才慢吞吞地起床,他起床沒有起床氣,就是不精神,要迷茫好久才能清醒。


    曹烽給他做了早飯,段語澈來不及吃完,就急匆匆回房間收拾東西了,他有件衣服找不到了,特別抓狂,可周澤亮給他發消息,說馬上就到他們小區門口了。


    “好,我馬上就出來。”段語澈隨便收拾了點東西,嘴裏還在喊:“曹烽,你見沒見過我有條牛仔褲?”


    “哪一條?”曹烽回房間背上書包,跑過來問。


    “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了,“有破洞的那條!”


    他有好多條牛仔褲都有破洞,曹烽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哪個,就說:“你別急,我幫你找找。”他進了段語澈的衣帽間,拉開褲架幫他找:“是這個?”


    他提起一條疑似段語澈形容的褲子。


    “不是這個!”段語澈正在收拾洗漱用品,扭頭道,“這個腰大了我不穿了。”


    “那是這個嗎?”


    “也不是!”


    “是這個嗎?”


    “不、不……不是,那裏我找過了,不是那裏,”就在這時,他丟在床上的手機鈴聲響起,段語澈泄氣地說,“算了算了別找了,他們到了。”


    曹烽說:“會不會是收在叔叔房間裏了?”


    “我怎麽知道在哪,衣服也不是我洗的……我們回來再找,走走走,你快點兒,他們都到了……”


    曹烽背著自己的書包,提著段語澈的書包,兩人一起走出小區。


    “嘟——嘟——”車喇叭聲響起,周澤亮大聲喊他:“這兒!這兒呢!”


    那是輛白色的小奧迪。


    兩人走過去,車門打開,周澤亮的堂哥跟段語澈打了聲招呼,又對自己兒子說:“叫哥哥。”


    那小孩就聽話地叫了一聲,不過聲音很小,認生。


    周澤亮接過段語澈的書包,讓他上車。


    曹烽至此也沒說話,因為沒有人問他,也沒有人看他,等段語澈上車,這才發現一個尷尬的問題,司機座是周家堂哥,副駕駛座是周家嫂子,後座是他、周澤亮還有周澤亮的四五歲大的小侄子。


    幾乎沒什麽位置讓給曹烽坐了。


    而曹烽就站在外麵,看著那幾厘米寬的空隙,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段語澈看了他一眼,低聲問周澤亮:“曹烽跟我一起去,你沒跟……你哥說嗎?”


    “我昨天……打遊戲,給忘了。”他撓撓頭,嫂子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就說:“沒關係,你們三個坐後麵,兒子,過來,跟媽媽坐前麵。”


    小孩這時卻開始鬧:“我不跟你坐,我不坐前麵!”


    “聽話,你不起來別人怎麽坐?來媽媽抱你。”


    “我不要!我不要!”小孩鬧騰的時候,還用眼睛去看堂叔。


    一大一小對了個眼色,小孩開始瘋狂假哭,哭喊著說不要坐前麵。


    嫂子很尷尬,看了眼不認識的曹烽,又說:“我坐後麵吧,澤亮,你坐前麵來……”


    曹烽就是再遲鈍,也看明白了——自己是多餘的。


    段語澈始終也沒出聲,看了眼曹烽,接著低頭。


    “沒事,你們去玩吧,我就不去了,剛好我還有點事做。”曹烽笑得寬厚,彎著腰對車上的段語澈說,“哥哥在家等你回來,這個給你,路上餓了吃。”他把裝在書包裏的零食、話梅糖,統統掏了出來,一起通過車窗塞給他,然後問他:“小澈,帶外套了嗎?烏鎮這幾天天氣轉涼了……”


    段語澈搖搖頭。


    曹烽便把校服外套也拿給他:“衣服剛洗的,很幹淨,你冷了就穿。”


    段語澈側頭看他,他就露出牙齒笑:“到了給哥打個電話。”


    段語澈點點頭,說好,他的手摳著書包帶子,頓了頓又道:“你真的不去了嗎?”


    “不去了,你好好玩,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


    他點頭,揮了揮手:“拜拜。”


    曹烽一邊揮手告別,一邊目視著汽車駛遠,良久,他背著明明輕了很多,卻又重甸甸的書包回家。


    別墅空了下來,隻剩他一個人了。


    曹烽無事可做,便開始打掃家裏,從廚房開始,擦桌子、拖地板、給植物澆水……


    車上,周澤亮正在跟他哥他嫂子兩人科普曹烽。


    “段叔叔資助的一個學生,少數民族的,整天鬧笑話……”


    “那天小澈帶他去洗頭,那家夥沒去過理發店,你們猜怎麽著,他把洗頭池當成洗腳池……”這個笑話他百說不厭。


    所以前天段語澈給他打電話,說:“我爸一定要我帶上他。”的時候,就想了個辦法——用玩具收買他家小侄子。


    侄子隻要一鬧,他堂哥堂嫂都拿他沒辦法。


    這事兒他也沒給段語澈說。


    路上很沉悶,全靠周澤亮那些段語澈講給他聽的“笑話”,才充滿了笑聲。


    段語澈皺了皺眉,像是有些不舒服。


    周澤亮注意到了,就問他怎麽了,段語澈說:“我有點暈車。”


    “那怎麽辦?要不要吃塊木糖醇?”


    “不用了,我聽歌就好了。”說著,他戴上了耳機,接著從包裏拿出剛才曹烽給他的話梅糖,有些酸澀的甜味壓在舌下,隱約聽見周澤亮在跟他堂哥說:“哥你開慢點,他暈車了……”


    曹烽勤快地打掃著家裏,還放了歌來聽,過了一個小時,就收到了段語澈的消息,說到烏鎮了。


    他回了消息後,繼續打掃,過了中午,這才換了身衣服出門去。


    那天他問前桌的女生打聽了一下,知道了幾個買禮物的好地方。


    這個月底是段語澈的生日,他還沒給他準備禮物,曹烽這雙手,隻會做些粗活,會做點木工活,若是送木雕吧,似乎不夠有新意。


    他進了商場裏的精品店,逛了一圈,被動不動好幾千的價格嚇退了,從商場出去,他又去了其他地方繼續逛,進了一家古董商店,這家小店賣的東西都帶有年代的氣息,曹烽挨個地看,眼睛都亮了起來,隨手拿起一個長得像懷表的金屬塊,問:“老板,這個是什麽?”


    老板懶洋洋的聲音說:“那個是微型八音盒。”


    “八音盒?能放歌嗎?”他沒見過這麽小的八音盒,剛才去禮品店,他也看見了音樂盒,但都是很大的。


    老板說:“能啊,後麵有發條,轉一下就能出聲了。”


    曹烽試了試,果然有聲音,而且還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


    他用弟弟的電腦的時候,專門聽了貝多芬的鋼琴曲,聽了很多首。


    曹烽感興趣極了,把微型八音盒問:“多少錢?”


    “這是日本sankyo原裝的古董機械八音盒。”老板這時候才稍微打起一點精神,看了一眼,說,“你拿的那塊基本是全新的,成色很好,要兩千五。”


    曹烽:“……”


    曹烽從中古店出去,接到了段述民的電話。


    “喂?小烽啊,你們到酒店了嗎?”


    曹烽說到了,也問他:“您到了嗎?”


    段述民也說自己到了:“你們倆好好玩。”很快,兩人結束通話,曹烽坐公交回家。


    他對這邊路況不熟,不小心坐了反方向,結果到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九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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