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殷珀仰望高聳的樹林,剛進到羅新鎮的時候,他成天想著快把事情辦好離開,現在好像沒有這麽急切,究竟是什麽改變了他?或許是這裏的氣氛吧!悠悠閑閑,時間彷佛凝結,沒有什麽事情需要著急。


    「你知道咱們鎮上原本有座『艾家酒坊』嗎?」耿翎閑來無事幹脆聊天,反正她都把鋪子給關了,今兒個頂多不做生意。


    「有聽說過。」其實他早已將艾嵐的一切查得一清二楚,有一度組織還希望能夠靠她找到傳國璽,後來被十王爺搶先一步,那個計劃也就跟著作罷。


    「艾家有一款秘酒叫『斜雨釀」,據說就是用湖那頭的山泉釀成的。」對於這個鎮的事耿翎如數家珍,比她自己的事還清楚。


    瞿殷珀靜靜聽她說東家的李大嬸如何如何的,西家的王大叔又怎樣,心中的疑惑越擴越大,同樣都經曆過親人在眼前失去性命的傷痛,為何她能夠如此平靜?


    「你是怎麽來到羅新鎮?」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談到彼此的過去,竟是由他起的頭。「在楚漢被殺以後,你是如何一個人逃到這裏?」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她也已經很多年沒有回想過往事,有時她幾乎忘了自己有過那麽一段悲慘過去,以為自己生來就是這麽幸福。


    「過程很不容易。」耿翎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當年十王爺為了尋找三把神劍,連夜派人踏平師父和我居住的屋子,幸好師父他老人家早一步發現,帶著我逃往屋子後方的樹林,才沒讓十王爺的爪牙找到。」


    「可是楚漢還是被殺了。」他多少聽說過江湖上的傳言,那夜對她來說一定很不好受。


    「師父為了保住我的命,不得不一個人獨自出麵應戰,我哭喊著不想離開他,可他老人家用內力把我彈開,並要我帶著斬情劍逃走。」


    她淡淡地微笑,笑容中有藏不住的憂傷,瞿殷珀自然而然地將她的頭壓靠在自個兒的胸膛上,給她繼績往下說的力量。


    「那年我十二歲,又不懂武功,隻能帶著師父給我的銀子和斬情劍一直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終於體力不支昏倒,醒來之後就看見一位大娘坐在床前照顧我。」


    她和他的經曆不可思議地相像,一樣為了活命不得不逃,不同的是她肩負保護神劍的使命,他被雙親寄予為他們洗刷冤屈的厚望。


    「後來我才曉得,原來那位大娘姓羅,住在羅新鎮,是個寡婦。她見我沒什麽親人,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清楚,就收我為養女,還幫我取了個如月的名字,從此以後我就在羅新鎮住下來,成了羅新鎮的鎮民。」回想往事,不勝欷欽。


    當初她要是沒遇見大娘,可能早就凍死在荒野之中,她老人家是她的貴人。


    「可沒幾年後,羅大娘也死了。」他早就把她的身世調查清楚,隻是由她親口道來,感覺特別不一樣。


    「嗯。」她一點都不意外他知道這件事。「大娘她三年前離開人世,我繼承了她位於山腳下的房子,心想總得做些什麽小生意來維持生計,於是就開了打鐵鋪。」


    「我看你好像做得不錯,經常有人上門。」像那天,他們明明就在興頭上,就有人不識相上門打擾,還死賴著不走。


    「胡說什麽!」她知道他暗指哪件事,舉手朝他的手臂狠狠槌了一下,他也不在意。


    他望著水波不興的湖麵,開始習慣這樣的寧靜。這對一個經常需要出生入死的人來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會降低他的警覺心,使他的感覺變得遲鈍。


    耿翎依偎在他的懷中,陪他一起欣賞風景,默默等待他也能和她一樣,敞開心胸主動告訴她他的過去,可等了大半天,他還是不願告訴她。


    但是,她不急。


    因為她相信有一天,他必定能夠麵對過去,必定能夠撫平內心的傷痛,隻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因為他不像她這麽幸運遇見貴人,所以內心的傷口更難愈合,她會耐心等待。


    冰涼的湖水,是那麽吸引人。


    羅新鎮的每一位居民幾乎都諳水性,耿翎本來不會,卻在花家三姊妹的教導下也學會遊泳,因為她們說過懂得怎麽遊泳很重要,可以救人也可以自救,而隻要是羅新鎮的鎮民,沒有人不聽她們的,從另一方麵來看,花家三姊妹可說是羅新鎮的支柱,她們甚至還擁有親衛隊呢!


    「湖水好像很清涼的樣子,咱們要不要下去玩玩?」


    她才在想今天很適合戲水,他倒是主動提議,嚇了耿翎一跳。


    「不行!」他到底在想什麽?「你不諳水性,下水太危險了——」她話出口才發現自己露餡,她應該是不知道他不會遊泳的,怎麽就脫口而出了呢?


    「你怎麽知道我不諳水性?」他果然起疑心,眯起眼睛打量她。


    「呃……」慘了,該怎麽解釋?「上、上次我邀請你下去泡腳,你說什麽都不願意下水,那個時候我就猜到了啦!」


    「原來如此。」她的觀察力還滿敏銳的嘛!「我確實不諳水性,不過我考慮開始學習遊泳。」


    「真的,為什麽?」她聞言喜出望外。


    「你懂得怎麽遊泳,不是嗎?」


    她點頭。


    「所以為了不能輸你,我也得知道怎麽遊泳。」他不自在地東看看、西望望,就是不看她。


    好可愛,他在不好意思呢!


    難得瞿殷珀會露出這種表情,耿翎真想請畫師將他此刻的模樣畫下來,當作傳家之寶。


    「那你已經想到找誰教你了嗎?」她故意幹咳,自我推薦的意味濃厚,隻是瞿殷珀還要考慮。


    「我不太習慣拜女子為師。」他到底是個男人,讓女人教如何遊泳,也未免太沒出息了吧!


    「你最好習慣。」耿翎認真的說道。「這個鎮上向來就是女人出頭。」比如艾嵐,比如花家三姊妹,乃至於她自己,都是非常優秀的專業人才,男人也比不上她們。


    瞿殷珀聞言瞅著她,看她一臉自信,真難想象當初隨便嚇唬她幾句,她就真的把斬情劍拿出來。


    「怎麽樣?」她得意洋洋地問他。「要不要拜我為師啊?」


    「要……不要。」男子漢大丈夫,怎可以讓女人教遊泳?不幹!


    半個時辰後,就看見耿翎在湖中牽著他的手,囑咐他要小心。


    「你根本是故意整我——」撲通!接著就聽見有人掉落水的聲音。


    「你真笨!」耿翎笑著將瞿殷珀扶起來,勒令他再來一次。


    兩人的笑聲充斥在這片山林中,聽起來特別悅耳。


    在遠處觀察他們的文德不禁也勾起嘴角,昂首仰望天空,默默感謝上蒼。


    【第七章】


    事情看似順利進行,其實暗潮洶湧。


    兄弟們當然都很高興瞿殷珀和耿翎順利培養感情,但對於瞿殷珀遲遲不願開劍非常不能諒解,就他們看來,他們已經在羅新鎮浪費太多時間,其它分舵的兄弟們也在催促,要他們趕快辦完這件事後,盡速回到位於京城的總舵共同商量下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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