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見多了的眾人已經變得有些麻木,可麻木並不代表全然無感,他們不太願意去屍體近處,所以在往河邊去的時候,不約而同地繞開了那兩塊巨大黑影。


    這河很寬,卻並不深,深藍要是變回滄龍的模樣朝裏一蹦鐵定沉底,但是對眾人來說卻足夠了。地中海一時激動,簡直回光返照似的,一騎絕塵繞到了最前麵,衣服也沒脫,整個人“撲通”一下進了河,窩在深度比較淺的地方,而後長出了一口氣,似乎舒坦多了。


    剩餘的人則相對克製很多,隻蹲在河邊撩起水朝臉上潑了好幾回,順便洗了洗手臂等luo露在外的地方,招風耳和另一個悶不吭聲的男人則解了上衣,當做毛巾似的,浸了水將自己周身都擦了一遍。


    皮膚上蒙裹著的那層汗和灰塵被洗了個gān淨,沒了那股令人難忍的粘膩感,似乎整個人的負擔都輕了一些。


    盡管河水和深藍平日所適應的海水千差萬別,但這種時候也沒那個本錢去挑剔。深藍那一瞬間也想和地中海一眼直接跳進河裏,卻被緊跟在他身邊的夏川眼疾手快地揪住了衣服。


    深藍回頭看他,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我很gān……”


    夏川其實很理解,在海裏泡慣了的人在這悶熱又gān燥的陸上長途跋涉,沒晾成臘肉就不錯了,不過他還是沒有鬆開手,而是用下巴指了指深藍身上的衣褲,啞著嗓子道:“泡濕了太沉,趕路làng費力氣。”


    他的聲音又虛又低,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可見已經累極了。不過他的話倒沒錯,眾人近乎是qiáng弩之末,就算深藍體力比常人qiáng很多也早就露出疲態了。這條河給眾人的幫助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大,比起生理上的好處,更多是心理上的放鬆。而前麵的路卻不知還有多遠多久,能有多少人撐到最終,體力自然是能省則省。


    平日裏濕衣服的那點兒分量誰都能承受,但在這抬個步子都有些費勁的時候,負重多一分,最終能走的路就可能縮上幾米……


    見深藍點了點頭,夏川便鬆開了揪著他衣服的手,可還沒縮回來就又被人一把撈住了。


    “怎麽?”夏川其實並不喜歡被人抓著手。一路上蒸了這麽久的“桑拿”,他一個不容易出汗的人手心都有些cháo,要是再貼上一個觸感粘膩cháo濕的,那對他來說簡直無法忍受。可深藍的體質卻和常人不一樣,他的手掌中並沒有令人不舒服的汗液,正如他自己說的,有些gān燥。而且體溫比夏川他們要低一些,觸手溫溫的有些偏涼。


    說實話,挺舒服的。


    於是夏川難得忍受下來,沒有抽回手,就這麽任他拉著。


    “噢,看你太累,借你點力氣。”深藍說著手上便使了力,把夏川拉到了河邊上。


    河裏的水其實並不涼慡,和周遭不斷上升的溫度相差不大。夏川解開掩在口鼻上那塊幾乎快gān的布,撩起一捧河水拍上臉的時候,隻覺得還不如剛才深藍手掌的溫度來得舒服,不過好歹能洗掉汗漬。


    值得慶幸的是,這河近處的空氣比起其他地方要略微好一些,塵霧感稍輕,沒那麽令人難受,也算是路途中難得的一處適應暫歇的地方了。


    眾人過夠了水癮,暫時也沒那力氣繼續趕路,便紛紛就地坐在河邊,放鬆按摩著自己的腿腳。跋涉中不斷累積幾乎到頂的疲累感總算有所緩解,盡管那種頭暈惡心的缺氧症狀始終存在,但也夠眾人稍喘口氣了。


    最先恢複過來的居然是個頭最小的那個——小孩子就是這麽神奇,有時候脆弱得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夭折,有時候生命力又qiáng得令人吃驚。


    小男孩兒艾倫腿短個兒矮,為了不拖大部隊的後腿,勞拉總是抱著他趕一陣,再放他下來走一段,這樣jiāo替著一直堅持到了這裏。正因為這個緣故,艾倫的體力還有存留,又或許是矮地方的空氣相對好一些的緣故,他的頭暈惡心感也不如那群大人嚴重,歇了一會兒便沿河玩起水來。


    於是等勞拉再抬頭的時候,就發現艾倫已經跑到了那兩頭恐龍屍體的旁邊。


    她有心叫他兩聲,無奈力氣不夠,音量提不上去,小家夥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聽到了卻沒回頭。他站在那兩塊yin影麵前,對比之下,更顯得矮小。


    也不知道是因為近距離地看到那麽大的屍體有些害怕還是什麽,艾倫一直定定地站在那兩塊yin影前麵兩三米的地方,一動不動。片刻之後,勞拉看到他試探著走近了幾步,似乎把手掌放在了大一些的那團黑影上。


    過了數秒,艾倫觸電似的猛地縮回了手,而後沿著河邊匆匆回來了。離勞拉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他便指著身後,衝勞拉叫道:“媽媽,恐龍還活著!在呼吸!我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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