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左右, 宴好去了青橙酒吧。


    裏麵的環境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比較符合會員製,最低消費三千的水準。


    來的都是有錢人。


    而且……


    宴好跟著江暮行,一路就沒見到多少男客人。


    偶爾有一個,哪怕一身燒錢的牌子貨, 站在隻穿製服的服務生旁邊,依然會有種明星跟路人的感覺。


    服務生全是男的,每個都很帥, 類型還不相同。


    老板花了心思挑人, 青橙針對的消費人群非常明確。


    男客人來這裏, 要麽是跟同事朋友一道的,集體活動,不好缺席, 要麽是真的喜歡這個環境。


    要麽就是同性戀,來看帥哥。


    宴好跟著江暮行去了後台。


    黃緒一見到他, 就很爽朗地把樂隊其他隊友介紹了一遍。


    宴好挨個回應, 看起來很乖, 當江暮行讓他跟著黃緒的時候,乖樣就沒了。


    “班長, 你不是要帶我嗎?”


    江暮行解開白襯衫的袖扣,把袖子折上去一截:“已經帶你進來了。”


    宴好看他線條有力的小臂跟手指:“我對這裏不熟。”


    黃緒神出鬼沒地湊過來:“所以叫你跟我一起。”


    宴好嚇一跳。


    江暮行眼神警告黃緒,話是對宴好說的:“今晚這裏有活動,五分鍾後就開始了。”


    宴好沒興致,他來又不是為了玩。


    江暮行頭低了點, 目光落在他的發頂上麵:“甜點免費。”


    宴好撇嘴,肯定不好吃。


    江暮行又說道:“請的意大利頂級甜點師。”


    宴好詫異,這麽大手筆?


    黃緒適時充當旁白:“酒吧十周年,老板難得大方一回,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宴好還是沒露出一點興致。


    江暮行走到門口時頓住,微微側頭,冷峻嚴苛道:“宴好,差不多了就回去,你還有一堆作業要寫。”


    宴好:“……”


    黃緒:“……”


    .


    江暮行走後,宴好頭頂的天都暗了。


    黃緒拍拍小孩肩膀:“你班長要賺錢養家,很辛苦,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走吧,我帶你去喝點東西。”


    宴好的情緒不高:“緒哥,那你能跟我說說我班長嗎?就是他在青橙的工作。”


    “可以啊。”黃緒老大哥似的笑,“我們邊喝邊聊。”


    不多時,宴好被黃緒帶到一樓散台的一處角落坐下來。


    這個位子能將外麵一舉一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外麵的人看不清他們。


    “宴小好,你坐這,我去點喝的。”


    黃緒替人看寶貝,肩上的擔子挺重,他也沒在吧台逗留,很快就端來了一杯伏特加,一杯牛奶。


    宴好伸手去拿伏特加,被黃緒擋開:“奶是你的。”


    “別說不喝奶啊,”黃緒搶在小孩前麵說,“你這個年紀,多喝點長個子。”


    宴好嘴抽抽:“那我也沒必要來酒吧喝,不差這一口。”


    黃緒拋出殺手鐧:“是你班長的意思。”


    宴好渾身的毛刺頓時就軟了下去。


    黃緒撓了撓下巴:“他說不能讓你碰酒,還叮囑我,叫我看好你。”


    宴好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有些驚喜,還有些害羞。


    黃緒搖搖頭,這反應,就是個寶寶啊。


    .


    周圍響起一陣躁動聲,今晚的周年慶活動開始了,第一個是魔術表演。


    宴好往台子上看。


    黃緒告訴宴好,平時來青橙的除了上流圈子的那些人物,老的少的,富一代富二代,政商文法等各個領域,經常還有娛樂圈的人,明星製片導演模特什麽的。


    即便是熱播電視上的演員來了,他們都習以為常。


    “你追星嗎?今晚來了好幾個藝人,一樓就有,”黃緒發現了目標,“緒哥帶你去要個簽名?”


    宴好處於遊魂狀態。


    黃緒喊了他兩聲,他才有動靜,第一句就是:“我班長工作的地方在二樓?”


    “……”黃緒扶額,江暮行的男孩也太黏他了。


    宴好沒得到回答,就仰頭往樓上看。


    “別看了,這裏看不到。”黃緒說,“卡座的客人不經過一樓散台,服務生也是一樣。”


    宴好捧著牛奶:“我班長很受歡迎吧。”


    黃緒啼笑皆非:“宴小好,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就不要問了。“


    宴好的手指攥緊杯子。


    “他一周就隻上兩次班,還不會被排夜班,獨一份的待遇,經理很器重,”黃緒開玩笑,“卡座區的頭牌。”


    下一秒就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一句:“青橙禁止有色服務。”


    宴好一口奶剛進嘴裏,冷不丁聽到這話,直接噴了。


    黃緒抽好幾張紙把桌上的牛奶擦掉,啼笑皆非道:“又不是不禁止,你反應怎麽這麽大。”


    宴好咳兩聲緩緩:“緒哥,你接著說。”


    黃緒晚上有演出,壓軸的,這會他不在後台練歌,卻在這兒充當一段青澀感情裏的粘合劑,江暮行那小子得好好謝謝他,隻給他以後的小孩講題怕是不行。


    “青橙不像普通酒吧,規矩很多的,毒是第一禁,第二禁就是淫。”


    黃緒喝口伏特加,“不過呢,長得好看的服務生,被摸個腿摸個手,靠個肩膀抱一抱,嘴上調個情是常事,一拍即合就會有後續,往床上發展了。”


    宴好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你不是說禁止嗎?”


    “酒吧禁止,外麵管不著啊,留個聯係方式,多接觸幾次就好上了唄。”黃緒說,“法律都沒規定不讓人談戀愛。”


    他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道:“one night stand也有,各取所需。”


    宴好放下杯子,咬住了食指關節。


    “這也分人,你班長吧,帥出了距離感,他很公式化,工作就隻是工作,私人方麵是禁區,跟客人也保持距離,從頭到腳都寫著拒絕靠近,一看就是搞不定的主,沒誰願意自討沒趣。”


    但打江暮行主意的人實在是太多,名媛圈很多都是衝他來的,先是自信滿滿,然後無計可施,最後找上了經理。


    黃緒佩服江暮行,能讓經理寧願得罪客人也要保他,不是一般人。


    關鍵青橙的後台也夠硬。


    周圍的嘈雜聲大了起來,黃緒把音量稍微提高了點:“所以你班長就是上個菜,倒個酒,聽人說話。”


    宴好停下咬食指關節的動作:“聽人說話?什麽意思?”


    黃緒點燃一根煙:“你也看到了,青橙的女客人偏多,女客人裏麵大多都是女強人,很成功的單身女性,時間跟精力都給了事業,生活單調枯燥,身上扛著工作,生活,家裏,各方麵的壓力,需要適當的排解。”


    “她們會定期,或者不定期的來一次喜歡的地方,喝幾杯喜歡的酒,吃點喜歡的食物,聽喜歡的音樂,看喜歡的男人,跟他說一些自己的煩惱。”


    宴好的眼底浮出幾分陰霾:“就是說,還要兼職作陪?”


    “不算作陪吧宴小好,回不回應看個人的性格,你班長通常是不回的。”黃緒吐了個煙圈,“他不回應也不影響業績跟評價,因為點他的客人都是些什麽人呢,就是我有我的style,隻是想找個人傾訴,不是要聊,你隻要站在旁邊就好。”


    “總的來說,服務生是什麽樣的服務態度,就會吸引到什麽樣的客人。”


    宴好後背一鬆:“哦。”


    .


    魔術表演還在繼續,到高|潮了,四周一片沸騰。


    宴好在看不遠處給一桌人倒酒的服務生。


    “當然,壓力不分男女。”黃緒抽口煙,拉長了聲音,“男客人比例雖然少,也是有的,男人一樣會脆弱,空虛,寂寞,他們同樣會來找人陪陪自己。”


    宴好心下一突:“這裏好像沒有女服務生。”


    黃緒叼著煙點頭:“是沒有。”


    宴好跟黃緒大眼看小眼,表情淡定,鼻息卻漸漸變得紊亂,手心裏也開始滲汗。


    黃緒收回視線,拍掉皮褲上的一點煙灰,懶懶笑道:“我是覺得同性戀沒什麽大不了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宴好沒說話,所有的防備都在一秒撤了個幹淨。


    黃緒很明顯地感受到了,與此同時,他又收到了一大波好感。


    是個愛憎分明的小孩子。


    .


    時間走得飛快,宴好隻是喝了一杯牛奶,跟黃緒聊了聊,一小時就已經快滑到尾巴上了,他坐不住地站起來。


    “緒哥,我想上去看看我班長。”


    黃緒對這孩子的黏人程度又刷新了,節目一個沒看,全程說他班長,現在還要上去:“卡座最低消費五千。”


    宴好順順劉海:“我帶了卡。”


    黃緒有些哭笑不得:“你倆一個班,什麽時候不能看?”


    宴好抿嘴,他現在就想見江暮行。


    黃緒拗不過宴好,不得不偷偷給江暮行發了個短信。


    -小江啊,你家的宴寶寶太黏人了,問了你一堆工作上的事,現在說要去看你。


    黃緒發完短信就拉住宴好,生怕他亂跑。


    江暮行很快就從一條通道裏出來,邁著長腿闊步穿過舞台,直奔宴好的方向。


    黃緒功成身退,帶孩子真心累,他需要去後台癱一會。


    .


    宴好看江暮行站在自己麵前,腦子有一點死機,轉不動:“班長,你怎麽下來了?”


    江暮行鬆鬆領帶,在他旁邊坐下來:“活動好看嗎?”


    宴好看江暮行穿著西褲的腿:“好看。”


    江暮行發現了他的視線,就把腿往他那邊放放。


    宴好一飽眼福,想摸摸,他克製地捏住手指,聽江暮行問:“甜點沒吃?”


    “有吃啊,”宴好挪到他腳邊,裝作不經意地碰了他的西褲一下,“我又看節目又跟緒哥說話,就沒怎麽顧得上。”


    江暮行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拿在修長的指間把玩。


    宴好感受到了江暮行的疲憊,很清晰:“班長,卡座會有故意刁難的客人嗎?”


    “哪都有。”江暮行寬闊的肩背弓起來一個放鬆的弧度,“有麻煩就想辦法解決,不是什麽大事。”


    宴好聽得心口一悶,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放在了江暮行的頭上。


    江暮行一震。


    .


    魔術表演結束了,上來的是小有名氣的街舞社一眾,現場很燃。


    沒人注意到一處角落裏的空氣有多濕熱。


    昏暗的光線裏,宴好從臉紅到脖子,窘迫慌張的呼吸一直在抖,手都放上去了,突然拿下來會看起來很奇怪。


    怎麽辦?江暮行怎麽也不說話?他在想什麽?


    宴好看不清江暮行的神情,應該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整懵了,沒想起來把他的手揮開,他做了幾個深呼吸,裝作男生間的玩鬧般抓抓手心下的發絲。


    “班長,你頭上打了好多蠟,自己弄的嗎?”


    江暮行肌肉緊繃著,喉結動了動,聲音夾在快節奏的電音裏麵,聽著模糊:“酒吧有專門負責造型的。”


    宴好摸著一縷短發,下意識捏捏搓搓,喃喃道:“好硬啊。”


    江暮行拿著眼鏡的手徒然加力,再摸下去,硬的就不止是頭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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