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江樹家,直接推開院門進去,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蹲在院子裏大水缸邊淘黃豆,瞧見來了個陌生人,站起身來。


    矮個子婦人說了蘇荏的身份,小姑娘將蘇荏打量了下,道:「李郎中在給我哥看病呢。蘇家姐姐,你臉色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已經阻止不了外翁給江未歇醫病,待會外翁開藥方時候就幫外翁掌眼,那張正確的藥方她已經爛記於心,到時提示一下外翁就不會出錯了。


    這樣想著,蘇荏暗暗鬆了口氣。


    她朝傳來聲音的東偏房望去,準備進去,一位婦人走了出來,正是江未歇的母親。


    江母身材清瘦高挑、眉眼姣好,年輕的時候是三山鎮出了名的美人,隻是被兒子長期臥病拖累,早已沒了年輕時候的風采。


    她是性子要強的人,脾氣也不好,前世對自己外翁窮追不舍、問罪最厲害的便是她。


    江秀才和江父見她家認錯道歉又賠了銀錢東西,已經傾家蕩產,而且李郎中也不是故意而為,想著鄉裏鄉親就這麽的算了,不能將蘇家逼上絕路,畢竟還有幾個未成年的孩子。但江母不依不饒,直到外翁病死牢中,她才罷休。


    兩年後,她的兒子江未歇病逝,那時候蘇家已經家破人亡,唯一算是幸存的她,也嫁給了禽獸不如的段明通。可她還是在兒子下葬的時候對蘇家下了毒咒。


    現在再次見到江母,雖然對她來說已經相隔一世,但要說心中沒有一點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她前世也有過三個孩子,也眼睜睜的看著孩子死在自己懷中,她能體會江母的心,但體會是體會,終究不能釋懷。


    江母瞧見她一身灰塵,臉色慘白,立即的上前抓著她,觸到她冰冷的手,瑟縮了下,忙伸手貼上她的額頭。


    「你這丫頭,燒的這麽厲害怎麽還跑這麽遠來,還隻穿這麽點衣服?」邊說便拉著她進堂屋,讓自己女兒去倒杯熱水來,自己又去取了件厚衣服給她披上。


    「你等會兒,你外翁正在給我兒子看病。」


    蘇荏捧著熱水碗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感覺身子舒服了許多,她點點頭。


    三個人坐在堂中,各有擔心,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片刻,蘇荏聽到東偏房有動靜,知道應是看診完了,她褪去江母給她的外衣,起身朝東偏房去,江母和小姑娘江未晚也跟著起身過去。


    東偏房內,李長河正在床頭的一張小桌上寫著藥方,床上的人安靜的躺著,雙目閉著,似乎已經睡過去了。


    蘇荏立即的走到了李長河的身邊,李長河抬頭看了眼她,驚詫的道了句:「你這丫頭怎麽過來了,不在家躺著?」


    「我……來跟外翁學行醫。」


    「那也要身子好了之後。」然後垂首繼續專心的寫著藥方。


    板床上的少年微微的睜開眼,朝來人看去,那個說話的小姑娘正被走來的江母擋住身影,他有些失望的閉上了眼。


    蘇荏沒注意床上的人,她視線迅速的移到藥方上,正見外翁寫著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草藥名字。


    伏葛一錢。


    一錢?


    蘇荏一震,怎麽會是一錢?


    不是該五錢嗎?


    她清楚記得前世外翁開的藥方中錯誤便是伏葛。


    伏葛是含有很強毒性的草藥,這張藥方中,用一錢完全沒問題,若是五錢對於江未歇的身體來說便是致命的打擊,若是再重一些,甚至當場要他性命。


    明明該是寫五錢,為何變成了一錢?


    外翁的藥方開的沒錯,那為何前世那張藥方上錯成了五錢?


    難道因為她忽然進來,幫外翁提了提神,讓外翁清醒了?


    她心中存疑,卻也說不出什麽來。


    將藥方交給了江樹,並囑咐他們注意的事項後,李長河便帶著蘇荏離開了江家。


    江父送走郎中回身去屋裏拿了錢準備去鎮子上抓藥,江未晚從東偏房出來喚住他:「爹,哥說要看看藥方。」


    「他看藥方做什麽,他又不是大夫,哪裏看得懂,我等著給他抓藥去呢!」


    江母勸道:「兒子要看,你就讓他看看,興許他是想學學呢,又看不跑一個字,耽誤不了多會兒,你待會抓藥走快點不就成了?」


    江父素來是聽江母的,便拿著藥方去了東偏房。


    東偏房的木床上,一個清瘦虛弱的少年平躺著,呼吸一會兒重一會兒輕,眼睛微微的張合,看著屋頂的某一處。


    尖瘦蠟黃的臉,蒼白無血的雙唇,都在展現主人此時重病頹然的狀況。


    江父將藥方遞給他,他雙手顫顫巍巍的抓著,眼睛不看別出,直接落在中間的一味藥上,雙瞳微微一收,眉峰輕皺。


    「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了?」江母緊張的立即上前抓著兒子的手。


    「沒。」聲音虛弱如同蚊蚋,然後將藥方遞還給江父,這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花費了他全部的力氣,雙手垂下後,便虛脫無力,眼睛也微微的閉上,大喘兩口。


    江母叮囑他兩句好好休息,帶著女兒出去,不打擾兒子。


    蘇荏與李長河慢慢的朝回走,春日的田野麥苗青青,傍晚的風吹過如波浪起伏。田間小陌兩側開滿了野花,不遠處的溝渠上有孩子在放牛羊,不時傳來呼喊和笑鬧之聲。


    遠處南山上的鹿鳴寺若隱若現,田間還有一些勞作的鄉親。


    蘇荏看得有些癡迷,這是多麽熟悉的景象,已經暌違了十數年。


    她抬頭看著身側的外翁,已年近花甲,鬢發早已灰白,但精神矍鑠。


    外翁平素是懂得養生的人,以外翁的身體,若無災禍,再活二三十年是絕對沒問題的。


    外翁無子侄,隻有一個女兒,所以外婆去世之後,爹娘念他一人孤苦,就接來與他們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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