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聆此時笑道:「上午半場賽你們肯定每人都做了一兩首的,你們的佳作在前,不能不讓我們瞻仰一二就讓我們立即作詩來。」說著便拿起長桌上的兩張紙看了起來。


    江未歇從卞聆的手中接過一張,正是段明達所寫。


    他輕輕的吟誦一遍,齒頰留香,的確是在他水平之上。


    將長桌上的詩作一一的讀完之後,江未歇毫不誇張的說,自己的文章策論不會輸給他們任何一個,但是這詩詞工筆段明達明顯壓他一頭。


    雖然卞聆給他爭取了這麽一段時間,可他腦海中想到的幾句詩卻覺的平平無奇。若蘇荏不在的話,即便是他的詩作末數被其他士子嘲笑他也不在意,但是蘇荏在側,特別是段明達也在跟前,他不想蘇荏失望。


    琢磨了一陣,依舊覺得差強人意,此時卞聆的一首詩已經作成,與段明達不分伯仲,被眾人讚賞。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他的身上,就連一側的幾位姑娘也都帶著期盼的眼神盯著他。


    「江小秀才是小三元,詩作肯定出類拔萃,獨到妙處。」一位十三四歲圓臉蛋的姑娘對身邊的女伴低聲道。


    身邊茶色裙裳姑娘一雙鳳眼正癡癡的看著江未歇,好一會兒才回頭道:「江小秀才果真儀表不凡,才華出眾,品貌俱佳,真是難得。和他相比,我哥哥暗色多了。」


    圓臉姑娘團扇掩麵輕笑了下,低聲打趣她:「你莫不是看上了他?」


    茶色裙裳姑娘頓時臉頰微紅,輕聲嬌嗔:「才沒有,你別亂說。」羞赧的將大半個臉藏在扇後。


    另一側的姑娘也笑著湊上前,團扇遮著壓低聲音:「我看你是瞧上了,自江小秀才進了涼棚,你眼睛都沒有移開過。」


    兩位姑娘笑著調侃茶色裙裳姑娘,譚惜輕拍了下她們的團扇道:「雅柔妹妹,就算你真的看上了,也遲了一步,江小秀才心中可已經有了別人。」


    三位姑娘同時將目光落在了自進涼棚來一直沉默的蘇荏身上,譚惜和卞聆兩人早已定下姻緣,這事眾人皆知,那和江小秀才過來的隻有蘇荏。


    細瞧坐在對麵沉默無言的姑娘,身材清瘦,一身布衣,頭上隻別著一根連她們家丫鬟都不會戴的木簪子,身上更沒有任何一樣首飾,雙手略顯粗糙,除了一張臉蛋兒標致些,也沒有能拿得出手了。


    雅柔心裏暗想,這樣的姑娘要什麽沒什麽,怎麽和自己比?江小郎就算心中有她,多半也隻是一時看中了她臉蛋而已,將來進士及第,娶一個鄉野的丫頭能給他仕途幫什麽忙,還不是要娶一個官家或富戶之女?


    心中千般的瞧不上蘇荏,麵上卻帶著羨慕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氣。」


    蘇荏笑了下,沒有否認譚惜的話,也不在意麵前姑娘假意的微笑恭維,而是看向了江未歇。


    其他士子作的幾首詩詞,她都聽出些韻味來的,特別是段明達的那首,與前世的一首端陽之作有相似之處。江未歇才學出眾,但是想在詩詞上一鳴驚人壓倒眾人不太可能。


    江未歇望著仙湖上百舸爭流盛況,看著岸邊比肩接踵的百姓,聽著呐喊震天的聲音,心中也跟著激蕩,回首時正對上蘇荏鼓勵信任的目光,一瞬間心中似乎許多字詞翻江倒海湧了上來,剛剛的自我壓抑和否定,瞬間都煙消雲散。


    他看了眼涼棚中的眾人,沉吟了須臾,笑著一字一句的吟誦。


    第一聯出口,皮修等人麵上帶著一絲冷笑,開頭這麽的平淡無奇,竟不如任何一人。


    第二聯用詞押韻意蘊雖然相較好一些,也沒有出彩之處,眾人麵上沒有顯露,但是目光中已然充滿了等著看好戲的味道。


    一旁的幾位姑娘也都在竊竊私語,她們都讀過一些詩詞文章,能夠評定出詩句的良莠來,不免對江小秀才失望,雅柔甚至沒見微縮,蘇荏卻幾分期待的等著後麵的詞句。


    第三聯、第四聯江未歇一口氣吟出,伴著抑揚頓挫的聲調,氣勢恢宏,不僅寫出了仙湖上龍舟博水競衝、槳手勇爭的壯闊場麵,也寫出了兩岸百姓沸反盈天熱鬧,加上前兩聯的的描寫,端陽一場龍舟賽,似乎都在他的這一首詩中了。


    眾人驚的愣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卞聆先拍手叫絕,眾人才回過神來,跟著稱讚。


    雖然有人心中不服氣,但是自己的詩作的確不能與之相匹敵,也隻好忍下。


    段明達是最為震驚的,在士子中,他對江未歇是最了解的,偶爾也會聽他吟誦一兩首詩詞,但是隻覺得沒什麽可圈可點之處,今日的一首詩完全超出了他對江未歇的認知。


    相比他那首借著眼前的境況緬懷先人帶著幾分淒涼之作,江未歇的這首詩更加的熱烈,更加的真實,感情更加的飽滿,讓人心胸激蕩澎湃。


    他不自覺的朝方桌邊的那抹竹青色看去,蘇荏淡淡的笑著,目光中充滿了讚許和歡喜,讓他心情更加低落下去。


    卞聆提筆將江未歇剛剛作的詩記錄下來,又吟詠了幾遍。他是愛詩之人,能夠讀到這樣的好詩,由衷的高興,同時也為剛剛自己心中小瞧了江未歇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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