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白白淨淨的一個公子哥,來到軍中兩三個月就被糙成了粗漢子,臉上經了日曬和風霜。


    現在軍中翻個底朝天都找不到一個軍士是麵容白皙、舉止風雅的公子哥,就算蘇大夫是個姑娘家,來了半年,臉色也明顯暗了一些。進來的這位是何人?一張臉竟然像個剝了殼的雞蛋,白白嫩嫩。


    欒縣的大夫剛張口準備介紹,跟隨年輕人進來的士兵向他們介紹:「這位是欒縣知縣江大人。」


    「正是,正是。」欒縣的大夫立即笑著應和。


    蘇荏冷冷的看著立在門前清瘦修長的身影,看著那張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麵容。一瞬間,她又想到了那年的三山鎮富康藥鋪門前單薄身影的少年,衝著她笑,幹淨明朗。


    江未歇走過來,眾人問好,他點頭回禮,徑直的走到蘇荏的身前。


    眾人都懵了,他們都是軍中的粗人,哪裏注意到兩人眼神中的那點異樣。


    「你可還好?」江未歇聲音沙啞低沉,好似幹渴了好幾天沒有水潤喉。


    蘇荏愣了須臾,別過目光微微的點頭:「一切都好。」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兩個人是相識的。


    彭大夫瞧出端倪,也沒有打擾兩人,帶著其他的軍醫立即的投入到對傷兵的救治中。


    蘇荏看了眼旁邊還有等待救治的人,沒有言語,轉身便朝旁邊走了過去。


    江未歇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看著她忘我的投入,根本就忘了還有他的存在。


    他也未有多愣站,而是折身離開營帳去安排此次送醫藥和糧草的交接事宜。


    待天黑後,蘇荏終於得空休息吃些東西,江未歇這才再次的出現。兩個人坐在營帳外臨時架起的火堆邊,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火堆旁邊的其他士兵都進了自己的營帳休息,隻剩下二人,江未歇才垂首低低的道:「荏妹妹,對不起。」


    蘇荏餘光瞥了他一眼,然後便望著麵前的火堆,沒有應答。


    「你離開京城回鄉路上遇到山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對不起,是我沒有能夠盡快的處理好王家那邊的事情,也瞞著你沒有坦白此事,連累了你,對不起。」聲音越說越低。


    蘇荏依舊沉默,四周似乎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隻有劈啪木頭炸裂的聲音。夜風徐徐,帶著初秋的寒意,天上星鬥閃著寒光,蘇荏感覺幾分涼意,身子稍稍的縮了一下。


    江未歇褪下護甲內的外衣給她披上,蘇荏要擋開,江未歇未有依她,強行的給她披上,蘇荏也不強拒。


    兩人再次的陷入沉默,須臾,蘇荏緩緩開口:「你怎麽外放欒縣了?」他是丙辰年的探花郎,任翰林院編修,不及一年就外放偏僻苦寒的北境欒縣。她不在朝為官也知道這種情況反常。


    江未歇苦笑了下,垂頭搓了搓有些冰涼的雙手,猶豫了片刻,自嘲道:「我年輕,才不配位,外放磨煉。」


    蘇荏微微的搖了下頭,這樣的解釋她不信,她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名副其實,怎麽可能才不配位?


    既然他不說,她也就不再追問,怕裏麵有什麽難言之隱讓對方尷尬。


    兩人靜默的坐了許久,彼此沒有久別重逢後的寒暄,但每個人的腦海中卻都有無數的想法和話語翻湧,一直到深夜,蘇荏疲憊的有了困意,江未歇送她回營帳。


    「我明日就要回去了。」及到營帳前,江未歇低語。


    蘇荏遲疑了下,抬頭看著他,火光映照,目光中火焰跳動,晶亮射人。


    「多保重。」半晌她低聲的回他,然後轉身準備進帳,江未歇一把拉住了她。


    蘇荏一驚,想掙脫沒掙開,低頭看著他的手掌。他沒有像以往那般因失禮立即的鬆開,反而是越抓越緊,好似生怕她跑了一樣。


    「荏妹妹,我……」


    他支吾了片刻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氣氛再次陷入尷尬。


    最後他才鼓足勇氣:「戰事結束後,我們就成親,荏兒,嫁給我……好嗎?」


    蘇荏一驚,手下意識的想收回,江未歇依舊沒有鬆開。


    「荏兒,我……自從六年前春日那天你跑到我家,自從你救我的那夜起,我就暗暗的告訴自己這輩子要陪著你、守著你,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的是娶你,護著你。」


    蘇荏驚愕的望著他,他咽了咽喉嚨,一股腦的將所有心事全都吐露出來。


    「這些年,我沒有能夠好好的保護你,讓你一個人經曆那麽多,活得那麽辛苦。此後,從今夜以後,我隻想護著你,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我想你在我的庇護下無風無雨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我……我想你這輩子不在受任何的傷,我想你這輩子不在有怨有恨有遺憾,我想……荏兒,我想護著你一輩子。」


    江未歇第一次大膽的衝破一直以來禮製分寸的約束,一把將蘇荏摟緊懷中,緊緊的抱著。


    蘇荏震驚的整個人都僵了,竟然忘記反抗,江未歇剛剛的話如炸雷一般在腦海中不斷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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