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不了解陰司,她們是滯留人間的厲鬼,隻道聽途說陰司有什麽司,什麽誰也沒說過,陰司的後勤部門都有哪些啊……


    不過。


    她看著這個無常的眼神,覺得對方好真誠啊。


    蘭菏已經展開了自己的表演:“我臉上的麵具就是防飛沫噴濺的,你知道京城鹿苑酒店嗎?我死之前是那裏的行政總廚,我們主要做淮揚菜,也燉藥膳,因為上頭的喜好,還學了茶點。我一般是不出來的,但你也知道陰間的風氣,這不是有菜色要用金箔做點綴,還讓我自己出金箔。其實金箔對味道有影響嗎?一點也沒有,隻是提升一下價值而已。我又窮死了,到處找一下有沒有哪個鬼有金子,我好……那個一下。”


    當初上學的時候,他即興表演就一直很拿手。而且他還真演過廚子,又參考了一下老白的貪財形象,演起來十分飽滿。


    這一刻,觀眾是鬼沒關係,停車場就是他的舞台。


    小紅小綠看著蘭菏,更加覺得他沒說謊了。


    可能原意真的是,嗅到了鬼味兒,想來勒索一下的?


    她們用自己不多的理智分析了一下,既然對方不是來管閑事的,那也沒必要對他不依不饒,就算炊事班,好歹也是陰差。


    “好了,這廚子囉嗦得很。”小綠借鄰居的口不耐煩地道,“快滾吧,對你做什麽,也算我們以多欺少了。”


    鄰居已經失去戰鬥力了,她們兩個,蘭菏一個,可不是以多欺少。


    蘭菏攤了攤手,“回見,祝你們早登九泉。”


    他退了幾步,冷不丁從懷裏掏出了一把紙牛紙馬拋出去。


    “牛馬識途赴陰城,永辭山嶽洞幽冥。紙墨難言參閻君,日月無光眼睛明。”


    紙牛紙馬迎風就長,眨眼間牛馬成群,頭尾一擺,活了過來,一下隔開了小紅和被附身的鄰居。


    ——陰間陽間本就有部分重疊,隻是彼此看不見。鬼要使用紙紮,得另一個世界得人捎(燒)去,而蘭菏自己把它們帶到魂魄的世界,自然省去了捎這個動作,隻需為其開光。


    蘭菏右手向下,繞在手腕上的鎖鏈也落了下來。


    看到在陣勢,小紅和小綠還能不明白被騙了麽,一個廚子隨身帶什麽勾魂索。


    小紅暴露,身上的紅色就更加鮮豔了,血一般,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隻聽得一聲“哞”,一聲“希律律”,牛馬群揚蹄狂奔,把她撞倒後原地又犁了十來遍。


    以多欺少?這才是以多欺少。


    蘭菏這廂,則是將勾魂索一拋,套在“鄰居”身上。


    “鄰居”一下大受刺激,尖叫著仰倒在地,翻滾了好幾下,不願離體。


    蘭菏把著鎖鏈上前,看到他身體抽搐著,顯出了重疊的綠色身影。


    “鄰居”忽然暴起,兩隻手都透出了青黑色,想去掐蘭菏。


    蘭菏偏頭,一拳用力砸在了“鄰居”臉上。


    他看著白嫩甚至偏瘦,但絕不是幹瘦,經常鍛煉,沒個好身體怎麽撐得起熬夜拍戲啊。


    這一拳堪稱物理勾魂,“鄰居”鼻血狂飆,往後倒了下去,而綠色的鬼影還坐在原處,壓根沒跟得上身體的動靜。


    “來!”蘭菏順勢將鎖鏈一扯,小綠就徹底脫離了鄰居的身體,被蘭菏拖了起來,猶自掙紮著想拳打腳踢蘭菏。


    鄰居還癱在原地,人事不省。


    那邊,踩踏正激烈,小紅已經快被犁平了,掙紮著爬起來一聲尖嘯。


    停車場的燈隨著嘯聲齊齊閃爍數下,她指甲爆漲,狂撓那些牛馬,畢竟是紙質的,也有幾頭被她撓得破損了,低吟幾聲,走到一旁伏地而死,化為紙屑。


    蘭菏把剩下的紙牛和紙馬也扔了出來,其實現在他騰得出手,也可以選擇用勾魂索,但是他還是第一次真實看到自己的折紙化為真實,不免覺得稀奇,想再看看。


    小紅見蘭菏已經把小綠鎖住了,更是氣急,狂躁地撕扯著麵前的一切。


    勾魂索死克陰魂,雖然是黑白無常手裏鎖鏈的打板貨,要製住她們也夠了。


    小綠覺得隻怕不妙,哀求蘭菏道:“大人,我有金箔,是之前要害的人燒給我的,足足一捧,我都給你,你收了那些牛馬吧,她受不住了。”


    下頭條件不怎麽樣,陰差貪墨情況很嚴重,但所有鬼收到的金銀成色也就那樣,剔除破錢,所剩不多。


    她覺得即便蘭菏不是廚子,也不至於不要金子吧。


    蘭菏還未說什麽,又是一道鎖鏈飛來,把小紅給捆得結結實實。


    蘭菏回頭一看,卻是一個穿著同款製服的陰差,手裏也提著燈籠,寫的是“陰曹地府”,高帽子上寫的則是“天下太平”。


    這陰差也是一張青灰的死人臉,眼睛細細長長,對蘭菏一笑:“鄙人嚴三,你捎的信老白已收到了,隻是他手頭有事,把你給的金山分了半座,叫我來搭把手。”


    小綠:“…………”


    小紅憤憤道:“你根本就不是炊事班的!”


    嚴三瞅著她們,陰慘慘地笑了兩聲,“陰司啥時候有這編製了,炊事班你們都信?”


    他可是看到了這小紅的淒慘模樣,那些紙牛紙馬形神俱備,甚至精妙絕倫,姿態之凶猛,勝過他見過的幾乎所有紙紮。難怪,能疊出成色那般好的元寶。


    小紅和小綠沉默一下,然後大罵起蘭菏來。


    蘭菏振振有詞地道:“我是搞後勤的,專門提供錢和裝備,工種差不多!”


    小綠狂呸,差多了好麽!


    蘭菏隻覺得那充滿怨氣的情感,又隨著鎖鏈傳導而來了,不過除了所包含的情緒不同之外,也沒有之前感受到的那樣澎湃。


    這倒是意外所得,蘭菏還想讓老白帶他去看惡鬼,取一下材,這就親身體會小綠的情緒了。


    蘭菏:“咦,你還能不能更惡毒一點了?”


    小綠:“………………”


    小綠被氣得翻白眼,她第一次遇到有人說她一個厲鬼不夠惡毒!!他這是看不起她,她不惡毒那個人是怎麽躺在那兒的?


    這到底什麽臭流氓啊!


    被蘭菏這麽一激,豈止是怨氣,恨意也湧上來了。


    小綠兩隻眼睛都流出了血,惡狠狠盯著蘭菏,蘭菏則品味了一下那種情緒,惡意,怨毒,還有因為不得超度的陰寒痛苦……


    嚴三喃喃道:“什麽愛好……”


    老白還說他新召的那個生無常心腸特別軟,而且很好說話,就是有時候腹黑一點。現在看來,宣傳和實物根本不符吧。


    蘭菏抽離了情緒,對小綠誠懇地道:“謝謝。”


    小綠:“呸。”


    嚴三掂了一下鬼魂,“對了,看樣子你們鬼齡應該不足三年吧,橫死鬼捉替身也需滿三年,你們是怎麽偷學到捉生之術的?快把前因後果,給爺細細道來!”


    小紅和小綠一下沉默了。


    蘭菏不知道這規矩,他單純同為人類,幫了鄰居一把,本來捉替身這種事就是各憑本事。


    他隻從鄰居的通話中隱約了解,小紅小綠應該是纏上了一個人,那人就去找了鄰居幫忙,過程非常簡單。可沒想到,小紅和小綠還是違規操作。


    小紅和小綠不說話,嚴三隻冷笑了兩聲,“罷了,這時節,真是什麽妖邪都出來了……”


    什麽時節,清明節麽?蘭菏以為嚴三說的是這個,“現在該怎麽辦,把她們帶去東嶽陰司審判嗎?”


    “哈哈哈,她們這般橫死厲鬼,可不是隨便能去陰司的,而且她們壞了規矩,就算有高人給超度,洗脫冤孽,也且等著呢……再者,就算能帶去,我也沒法帶她們去東嶽陰司啊。”嚴三示意蘭菏看自己的燈籠,上頭寫的是陰曹地府。


    “這陰司……不是隻有一個嗎?”蘭菏之前也看到了燈籠上的字,但他以為是同一個地方的不同表述,有些困惑地道。


    “陰司當然隻有一個了,但有好幾個老板啊,你我雖然算得上同僚,但我不能去向你老板匯報工作吧。”嚴三悠悠然,“簡單說吧,神賴人靈!往前這東嶽陰司信的人最多,府君便為陰間之主。後來信閻羅王的也多了,便分了權,府君也多了個職稱:十殿閻羅中的‘泰山王’。大家職能都健全的同時,卻也各有倚重,或主斷案,或主收獄。”


    蘭菏也沒有係統了解過陰間係統,聽他一說,這陰間和陽間果然是脫不了幹係,還經曆過權力更迭。


    而且他自己也領悟到了嚴三沒說出來的意思:閻羅是佛教的概念,泰山王則出自道教神靈係統,信閻羅的多了,就是佛教傳入華夏,兩教在這方麵更進行了相互融合,最後形成這樣現在的格局。


    “多謝了。我也不會超度,該拿她們怎麽辦?”蘭菏覺得不大好辦啊,總不能放生了吧,誰來保證她們以後不會再做什麽。


    “這有什麽的,送去給人超度就是了。這裏可是京城,全華夏騙子最多的地方,也是高人最密集的地方。”嚴三滿不在乎地道。


    蘭菏:“……”


    他無語,但一想還真是,畢竟是首都,就算高人自己不往高處走,也可能被請到這兒來。


    嚴三細眼睛一眯,數了起來,“和尚,道士,看風水的,頂仙兒的……平攤下來,每個小區都能分到一兩個吃陰間飯的,總有那種心腸好的,會搞無償超度。”


    “看來你很有經驗,該把她們送到哪兒?”蘭菏想到了自己的鄰居,他不就是一個蠱師。


    “這等事,我們無常尋常是不管的,但都是同僚,你開口了……”嚴三說著就頓住了。


    “金山一座。”蘭菏已經很熟練了,內心暗想,隻當不孝子的後進生朋友來家玩了。


    果然,嚴三立刻爽快地道:“那就去覺慧寺,那裏的和尚最愛搞這些!”


    蘭菏也聽過覺慧寺,這地方很有名,有數百年曆史,曾經是皇室祈福的地方,寺內還有一座巨大的佛鍾,明朝造的文物了,足有幾十噸,號稱鍾王。據說這裏香火靈驗,在京城很有名,圈內一些明星也愛去。


    ……


    “死不了,走吧!”


    走之前,蘭菏還想查看那鄰居的傷勢,就聽到嚴三催促自己。他在想如果以人身來攙扶鄰居,救他,要怎麽解釋。而嚴三,則儼然是想讓他棄之不顧。


    要是換了人說這個話,他肯定覺得對方太冷漠,但嚴三這麽說……就是大實話,對方真的陽壽未盡,管不管都沒事。


    “那好吧。”


    他們走的□□,一路也會遇到三三兩兩的鬼魂,有的還未能去黃泉,有的則無法去黃泉,自願有,無奈亦有。


    嚴三提著燈籠,孤魂野鬼遠遠一見到,就主動躲開了。


    唯獨有個例外,到一個十字路口時,見到一男子,坐在路邊大石頭上,見了他們來也不閃不避。他身著黑衣,眼眸也和墨玉一樣漆黑幽深,是一種帶著驕矜之氣的俊美。


    這人領口處還露出一截淡色的木質念珠,念珠繞至頸後時便露了出來,絲絛長長墜下一枚金色蓮花形狀的背魚兒,將略寬大的衣袍壓住,別有風骨。


    蘭菏不禁多看了兩眼,疑惑對方為什麽不跑,而且他好像沒聞到紙灰氣啊……


    嚴三打斷了他的想法:“嗯,還有一截就到覺慧寺了,到時把她們放在門口,敲了門,躲起來,等僧人出來撿便是……”


    蘭菏:“……”聽起來怪怪的。


    小紅和小綠聽了卻是大罵,她們倒不是對去處有多大的意見,單純想罵蘭菏。


    “無常鬼,王八蛋!”


    “別讓我們再見到你!”


    “流氓,不要臉,騙我們是炊事班的!”


    回想起來,壞事就壞事在被狗無常那句“炊事班”騙了。


    聲音尖利刺耳,連路邊那原本不為所動的男子也看過來一眼。


    蘭菏罵了回去:“你們壞規矩害人,你們才流氓,不要臉。”


    這個勾魂索的功能以後應該改進一下,被勾住的鬼魂不可以再說話了。


    蘭菏和嚴三將她們帶到覺慧寺門口,依嚴三之言,蘭菏在她們脖子後麵插了紙條,敲門後躲起來,僧人就算看不到鬼魂,也能看到紙條。就這樣目睹她們被僧人接收了。


    “如此一來,超度後,就會有城隍那邊接引了。”嚴三道,“咱們也完事兒了,這個,小來啊,你自己可會回去?”


    小來是誰?蘭菏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帽子上的字……


    因為蘭菏不露姓名,老白雖然不孝,拿了錢嘴巴卻很緊,連同行都沒告訴,嚴三就這麽瞎稱呼一氣。


    “會的,多謝前輩,今天麻煩你了。”蘭菏也道謝。行吧,小來。


    “哈哈,小事,小事。”拿人手短啊,嚴三一擺手,就提著燈籠遠去了。


    ……


    蘭菏原路返回,路過那個十字路口時,隻見那黑衣男子還坐在原處,他也是好奇,是鬼怎會沒有味道。岸上死的鬼是紙灰味,水裏死的鬼帶著腥臊味,厲鬼又多了血腥味……但這黑衣男子半點味道也沒有。


    蘭菏停下來盯著看了兩眼,甚至覺得這人有一點點眼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漂亮的人總有相似之處。


    他忍不住搭話問道:“朋友,你怎麽死的?”


    宋浮檀抬眼看這個陰差,他隻露出了兩隻眼睛,眼皮很薄,眼瞳是溫暖的棕褐色,沒有尋常鬼神那樣的死氣或者煞氣。頭上高帽子上,還寫著“來都來了”,倒是從未見過,先前還和鬼魂吵架呢,少見陰差這麽有活力。


    宋浮檀通常不喜歡和鬼打交道——或者說連人他也不太樂意打交道,但眼前這個主動搭話的陰差,他倒莫名有點願意搭理了。


    “我沒死。”


    居然是生魂?蘭菏以為他是鬼,主要是因為普通人生魂離體,不可能這麽淡定啊,一般都和程海東一樣。


    “你是吃陰間飯的?”蘭菏問。


    “你是做陰間飯的?”宋浮檀反問了一句,他之前聽到小紅小綠說炊事班了。


    蘭菏:“我不做飯啊。”


    宋浮檀:“我也不吃飯。”


    兩人對話十分流暢,說罷一時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蘭菏哈哈笑了起來,覺得和對方腦電波迷之對上了,怎麽還有點點默契。


    宋浮檀眼裏也有了點笑意。


    他踟躕片刻,竟還解釋道:“我魂魄不慎離體走失,就待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等家人叫魂,引我回去。”


    蘭菏驚了,真有這麽淡定的人麽?都離魂了,還知道自己坐在路口等家人叫魂,連陰差也不怕?


    那也可能和他一樣,雖然自己不是,卻耳濡目染吧……


    蘭菏一想,那就助人為樂一回,“好吧,相逢是緣,本無常快馬加鞭,送你回去!”


    蘭菏在懷裏摸了摸,拿出來最後一隻折紙,往地上一拋。他技能不是特別熟練,也不知道對方身軀多遠,所以謹慎地選擇了交通工具。


    隻是那折紙變大,卻是化作了一頭小毛驢。


    宋浮檀陷入了沉思,快馬加鞭?


    “咦,隻剩驢了啊。”蘭菏摸了摸驢頭,“沒事,一樣的,上去吧?”


    宋浮檀沒動。


    驢子見他不動,還拿頭來拱他。


    宋浮檀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閃身躲開。


    “你看,多可愛啊,你將就一下吧!”蘭菏看著宋浮檀道,他比宋浮檀要矮一截,看過去時還得微微抬頭。


    多可愛啊……


    宋浮檀眼神閃爍,還真突破心理底線,騎上了小毛驢,小毛驢立刻精神抖擻地甩了甩頭。


    宋浮檀:“你——”


    宋浮檀正在遲疑間,蘭菏已經把扇子抽出來,展開朝著紙驢用力一扇,“不用謝了,回去吧!!”


    小毛驢“昂昂”叫了兩聲,便甩蹄子狂奔起來了。


    速度還真快,蹄下生風,隻是身形忽上忽下,極其顛簸。宋浮檀低頭一看,一隻後蹄分明是傷的,這是頭瘸驢!


    宋浮檀:“????”


    蘭菏也看到驢子跑起來的姿勢了,連帶那哥們兒也顛得不像樣兒,猛回頭瞪自己。


    他愣了一下,這才回想起來,折這隻紙驢時,後腿好像泡爛了。


    驢子已經滴滴答答跑遠了,雖瘸但快,蘭菏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兄弟,騎都騎了,忍一忍——”


    ……


    “浮檀?你醒了?”


    宋浮檀緩緩轉醒,看到母親關切的麵孔。他撐著床坐了起來。


    宋母擔心地道:“感覺怎麽樣?我剛給你爸打了電話,他還在片場拍大夜,明早趕回來。”


    宋浮檀搖頭,“不用,我沒事。”


    “……唉,好吧。”宋母歎氣,孩子都要習慣了啊,但她還有些疑問,“怎麽這一次,也沒叫魂,你就回來了?”


    回魂之初記憶還有些模糊,宋浮檀怔怔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個蒙著臉,隻露出一雙暖褐色眼睛的陰差……還有因為一路顛簸,這次回魂醒來好像格外暈。


    宋浮檀手指動了動,這才察覺有東西,將手一抬攤開。


    宋母奇怪地道:“這是什麽?哪裏來的?”


    隻見宋浮檀掌心赫然躺著一隻黃紙折成的小毛驢,右後腿微微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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