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甲掉了, 就是煩惱多。他偽裝了那麽多年,哪裏遇到過這種被狐群覬覦的場景。


    眼前密密麻麻的狐狸,兩眼冒光地盯著自己, 指甲花雨一般砸到身上, 胡門真就隻有一種誘惑手段唄,狂送試用裝。


    蘭菏木然道:“別丟了,不要,一定要給就給毛吧, 有個成語叫集腋成裘。”


    狐狸們一點也沒被恐嚇到:


    “別這樣, 你先試試。”


    “真每隻給你一點毛,你就把我們都收了嗎?那也可以啊,我現在就拔腋毛。”


    “記好了, 我是胡一百七十八, 在xx山修行……”


    “我別的本事沒有,做飯特別好吃哦。”


    “你那麽有錢, 把我們都收了吧!!”


    蘭菏頭疼, 還都收了, 晉江早就不讓開後宮了,他道:“開玩笑的, 別給我腋毛, 我又不想開養殖場, 你們別再來騷擾我,不然胡大姑娘知道了, 有你們苦頭吃。”


    聽到胡大姑娘的名號,狐狸們還真的瑟縮了一下, 但很快就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有誌者, 事競成!”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


    蘭菏:“…………”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幹嘛呢,這麽勵誌,不就是挖牆腳嗎?


    倒是都比胡七十九有文化。


    而且,一個個膽子賊大。知道蘭菏是來老爺的陰間生物應該已經挺多了,連他做的香火特別好吃,都流傳開了。要說其他仙家心不心動?肯定是心動的,但是,顧忌胡大姑娘,哪個敢擅自來投靠。唯獨胡門,敢想敢做!


    “真不要了,已經夠多了。”蘭菏還不能太大聲,免得被聽到,他回身把還在啜泣的淼淼從昏迷中的陳星揚身上抱起來。


    狐狸們一看,有這方麵特長的都伸出手:“我幫你帶孩子啊。”


    “你們快點走他就不哭了。”蘭菏糊弄道,“這些指甲我且收下,你們先回去等通知吧。”


    不然他真怕自己拍戲一直有狐狸跟著,到時候嚇暈的就不止陳星揚一個了。


    這些胡門雖然讀過點書,但聽不出蘭菏搪塞的套路,還以為自己真有希望參加下次麵試,“走也可以,那你得先記好了哪個是哪個的,這樣之後才知道要通知誰。”


    蘭菏:“……行。”


    他找了張白紙來,把指甲都放在上麵,每個狐狸報名,他就寫上相應的數字。


    “好了,登記完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吧。”


    達成目的,那些狐狸也就滿意地消失在夜霧中。


    待它們走後,蘭菏把批發般超多的指甲都往塑料袋裏一掃,收好了,才去按陳星揚的人中。


    陳星揚迷迷糊糊醒來,腦子一片空,和蘭菏對視了兩秒,才驚恐地道:“指甲……笑聲……鬼火!”


    蘭菏在他臉上拍了兩下:“什麽笑聲。鬼火已經沒了。”


    “指甲啊,窗突然開了!”陳星揚爬起來去看,但是地上已經沒有指甲了,窗也關得好好的,“你……是你關的窗嗎?你有沒有看到窗戶突然打開了……淼淼呢?!”


    “在這兒,好好的。剛剛你突然胡說八道,就暈了,窗戶一直沒開過。”蘭菏讓他看坐在旁邊的淼淼,在狐狸走後就破涕為笑,“淼淼倒是被你嚇一跳。”


    淼淼:“啊,叔叔……”


    陳星揚:“……”


    真的嗎?


    淼淼還沒學那麽多話,隻能眼睜睜看蘭菏騙他舅舅。


    蘭菏:“你晚上吃什麽了,食物中毒產生幻覺?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他的表情,就好像真的什麽開窗、指甲、笑聲都不存在,至少自己沒看到。


    “不可能啊……”陳星揚揉了一下腦袋,坐起來,“你真的什麽都沒看到?算了,就算有你肯定也看不到。靠,我也太倒黴了……”


    “別在淼淼麵前罵。”蘭菏把淼淼的耳朵給捂住了,若無其事地道,“我估計你就是被鬼火嚇到,自己催眠自己吧,還把淼淼嚇哭。”


    陳星揚心底覺得那分明都是真的,但是蘭菏如此篤定地說,讓他也無法反駁,畢竟就自己看到了,他都羨慕蘭菏了,這正氣凜然的體質,啥啥都不怕。


    “好吧。”陳星揚站起來,看了眼外麵確實鬼火也沒有了,自己還有點虛,但是說實話,讓他現在離開這裏,他也不敢。


    大晚上開車進城,找死吧。反倒是留在蘭菏身邊,應該安全點。


    “那,那這樣,等下我要洗澡,就不關門了,你站在門口陪我哦。”陳星揚說。


    蘭菏:“……不至於吧。”


    陳星揚哀求道:“你就答應我吧,我真的好怕。”


    “那好。”蘭菏也就是裝裝樣子,其實他心裏十分理解陳星揚,從小到大他也受過不少驚嚇,還沒法說。


    膽子不大的人確實不適合吃陰間飯,就拿那些四大門仙家來說,也就是遇到蘭菏早就是生無常了,它們才選擇給試用裝。


    要換了常人,它們若是想叫誰頂仙,必要先拿法此人,折磨一番。這算是對弟子的磨練,有時也是為了讓弟子開啟善心。


    ――家仙隻是保佑家裏不論,若是壇仙弟子,開了堂口後是要出去看事的。那必然提前讓他遇到種種鍛煉,除了仙家一直騷擾,還會故意讓弟子看到鬼魂。別的不說,毅力和膽子先練大了,就和蘭菏一樣,不是每個有天分的人膽子都夠大。


    有的弟子看到無主冤魂、被糾纏的香客,會心生憐憫,想要救助。但這隻是善始,而弟子開始弘道之後,還會遇到更多事情,或許還會產生貪戀,就不一定能得善終了。


    總之,這就是為什麽有些人被仙家拿法後,會神誌不清、瘋癲一段時間。


    其他撈陰門行業其實也大致相同,像和蘭菏一樣走無常的,遊走在陰陽之間,擁有溝通陰間的渠道,必有種種危險與誘惑,也不一定能善終。


    蘭菏這一時又在感慨自己的經曆。


    陳星揚卻是下了床,想去洗個熱水澡,看到桌上有張紙,上頭寫了很多數字,一排排的,他奇怪地道:“這什麽?”


    蘭菏回神,那是剛才他登記仙家們的,沒寫姓,反正都是胡門,隻寫了排行數字。


    它們一走,蘭菏就隨手把指甲收起來,剩下這張紙還在原處。而且吧,有的仙家還趁蘭菏去照顧陳星揚,在自己名字下麵劃了紅紅一道。


    “哦……口紅色號。”蘭菏隨口道,“我幫人記一下。”


    “你怕是要代言口紅了吧,還是幫你對象記的?”陳星揚點著那紅道道,“這還有紅筆畫了重點。哪個牌子,我也記一下。”


    蘭菏回憶自己看到過的,隨便編了個品牌。


    陳星揚搜了一下,真就有:“這個顏色確實蠻好看的,那我買一支送人。”


    蘭菏看了一眼,熒光粉色,“確實挺好看的呢!”


    兩人一同樂了會兒,一個覺得自己抄到作業了,一個覺得自己隨便編了個色號也還挺好看。


    然後陳星揚去洗澡,蘭菏就抱著淼淼坐在門口陪他,中間陳星語收拾好了過來接淼淼,看到蘭菏坐在門口,裏麵還有水聲:“??”


    她震驚了,“搞什麽,你不是有對象了嗎?”


    蘭菏:“……”


    陳星揚在裏麵喊:“不是!我害怕!”


    陳星語:“…………”


    就因為這天,後來陳星語瘋狂賣弟弟,陳星揚膽小的名聲一直跟了他很久。


    ……


    結束這邊戲份,再次轉場之前,蘭菏還回去休息了兩天,把裝滿了指甲的袋子塞到電視櫃裏。


    胡七十九蹲下來聞了聞,臉色就一變:“這是……”


    蘭菏:“哦,有群狐狸來找我,不過我都拒絕了。為了讓它們離開,不得不收下這些。”


    胡七十九大怒,“這些小狐狸精!!”她霍然站起來,對蘭菏道,“你讓它們走,是不是心裏還挺舍不得,所以把指甲都帶回來留戀。”


    蘭菏:“……”


    ……這狐狸是真的忘了她也這麽來的嗎?


    胡七十九:“真就什麽都沒發生嗎?”


    蘭菏:“…………”


    蘭菏:“不然呢,我所有的元寶和香火都被你們榨幹了,一根也沒有了……”


    來仙去馬,都是大事,談及這種事,連白五也豎起了耳朵。


    聽到這兒,白五弱弱地提醒胡七十九:“應該是真的吧,你忘了尊家本來連我們都不想養。”


    “……”胡七十九隨手把他眼鏡搶走,“你閉嘴哦。”


    白五伸著雙手遊走,“還、還給我……”


    冷不丁手摸到一個上窄下大的物體,後麵似乎還連接著長條形,他迅速收回手,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柳爺。”


    柳十三:“??”


    躺槍的柳十三:“媽的,我在這裏,你摸到的是燈罩!!”


    白五:“……!”


    燈啊,好像喔!


    蘭菏:好家夥,人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這怕台燈還行?


    柳十三暗罵,這些白門,一個比一個瞎。沙發邊擺的落地燈,不就是長了點,燈罩圓了點。


    自從眼鏡發明後,成仙了還能配鏡片,往前兩百年,那些白仙都靠嗅覺來認人的,就和柳仙的腦袋一樣,視力是它們除了自閉外的一大缺陷。


    柳十三尾巴一甩,從胡七十九手裏卷過眼鏡要還給白五,但是白五的眼鏡是凡物,柳十三力道一個沒控製好,眼鏡就碎了。


    “哢。”


    白五:“……”


    柳十三:“……”


    白五:“……是眼鏡碎了的聲音嗎?誰?”


    柳十三想承認,又覺得有損真龍威嚴,一張嘴把碎了的眼鏡吞下去毀屍滅跡,然後道:“是狐狸。”


    胡七十九:“??”


    白五臉上流下兩行清淚,胡七十九以前還隻是時不時偷走眼鏡戲弄他,現在把他的眼鏡捏碎。她真的做得出,胡門太凶殘了。


    活著好難。白五蜷進了沙發底下。


    “不是我!”胡七十九伸手往沙發底下掏,“出來,我跟你說是柳五!”


    柳十三麵上毫無心虛,甚至怒道:“你竟敢胡亂攀咬!”


    胡七十九隻幽幽道:“腦子不怎麽樣,還知道騙人。要真是我,你豈不立刻打死我了,又怎會廢話。”


    柳十三:“……”


    柳十三狂舞起來,真要打死胡七十九給她看看。


    正吵得不可開交,宋浮檀從樓上下來:“時間到了,開電視,蘭菏給客串的節目要播了。”


    一句話,胡七十九和柳十三都停了手,和諧地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電視,柳十三還提醒胡七十九把手機直播打開,胡七十九咯咯笑著道:“還用你說。”


    蘭菏琢磨,宋浮檀這是有意管製的麽?


    就見宋浮檀過來摟住他,認真看節目,仿佛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頭吻了吻他的臉頰,也不知說的是電視裏的蘭菏還是這會兒的蘭菏:“真可愛。”


    蘭菏:“……”行吧,可能是無意的。


    再到蘭菏要回劇組的時候,就看到過來吃齋的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手拉手,姐妹情深的模樣。一時有點吃驚,因為胡大姑娘對胡七十九,多半是冷嘲熱諷的。還不能拉架,她們吵得狠了甚至會捎帶上白五和宋浮檀的。


    胡大姑娘:“妹妹辛苦了,咱們雖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未出五服,血脈相連,何況今都在蘭家,一壇為仙,隻有我們兩個胡門,很應該相親相愛,一同輔佐小宋,侍奉尊家。”


    宋浮檀:“……”他為什麽在這裏擁有姓名了?


    胡七十九也埋首在胡大姑娘懷中,她比胡大姑娘稍矮一點:“大姐姐說得是,您多在妙感山,我一定會牢記您的教誨,向您學習。”


    姐妹倆好一番交談,胡大姑娘甚至允諾胡七十九出去可以借她之名行事。


    然後,胡七十九就鑽進了蘭菏的行李箱。


    蘭菏這才算恍然大悟,失笑道:“我說你們這麽要好了,想著一起抵禦外敵?”


    挖牆角的當前,胡大姑娘知道同門多狡詐,自然和胡七十九攜手,打發時間比自己更多的胡七十九緊跟在蘭菏身邊,防止其他仙家再趁虛而入。


    胡七十九:“嘻嘻,哪有,貼身照顧你罷了。”


    柳十三還在旁邊嗤笑了兩聲,仿佛是看不起胡門的小家子氣。作為一個野生家仙,真龍,十三爺,他有信心自己無論來多少家仙,他都是武力值最高的。


    胡七十九嗬嗬了一聲:“我這樣做,難道不也是為了你好嗎?”


    柳十三:“???”


    什麽意思??


    蘭菏倒也沒拒絕,因為現在這個形勢,胡七十九跟著的確更方便,有些什麽鬼啊妖的,先就被他攔下來了。


    ……


    如此胡七十九跟組貼身守護,為期兩個月半月的拍攝完成了,那眾多口紅色號般的胡仙也沒找到機會趁虛而入。


    這時候也要到苗年了,蘭菏提前打視頻,給爸媽交代他交了男朋友這件事,一開始說得比較委婉,但他爸媽都是做老師的,邏輯很清楚,一下明白過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蘭父震驚到仿佛視頻卡住,他還想催蘭菏找對象來著,沒想到蘭菏才說完想回去探望,就交代了這件事。


    龍老師反應稍微快一點,“是不是那個小宋?!”


    她認識的蘭菏圈內人也不多,上次來見了宋浮檀和陳星揚,比較之下,她覺得宋浮檀更像。


    蘭菏:“嗯……是的,而且他也,那個。”


    他比劃了一下,沒有直說,但是父母都明白這個意思,就是宋浮檀也能見鬼。


    蘭父不認識什麽小宋,他平時是很斯文的,這個時候也說不出什麽激烈的話來,隻是難以置信地道:“你從來沒有說過,表露過……是爸爸媽媽對你的關心不夠?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是否搞清楚了,你們也許是知己的情誼。”


    他想到兒子與眾不同的經曆,就覺得他是因此很沒有安全感,遇到和自己有相同經曆的人後,更是在一起了。


    “所以我想帶他回去當麵和爸媽聊一下,我們的確是認真的。”蘭菏道。


    天下父母的心態是差不多的,雖然蘭菏經曆沒有宋浮檀那麽慘,但他父母也很在意這一點,加上都是教師,就算有什麽意見,也不喜歡大吵大鬧解決,回過神後,嚴肅地問明了宋浮檀的身份,同意當麵談。


    聊到這裏,蘭菏就覺得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了,輕鬆不少,“外婆呢,我和外婆打個招呼吧。”


    “外婆還在睡午覺。你定了航班告訴我們,我提前給你割肉。”龍老師精神很快轉到了蘭菏要回來這件事上,不管最後聊的結果怎麽樣,兒子工作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有你那刺蝟帶不帶回來,我幫你洗刷了。”


    蘭菏:“……哈哈哈哈哈不用了。”


    可憐的白五,應該不敢和他回去吧。


    蘭父則坐立不安中,他不太了解呀,剛剛都沒能多說幾句話,現在甚至想立刻查一下有關同性戀的論文。


    蘭菏見狀,和他們又聊了兩句也就掛了。


    各地的苗年時間其實不同,但都是秋收後的吉日,像蘭菏家那邊,一般在農曆十月,也就是公曆的十一月左右,為期半個月。


    蘭菏就不帶家仙回去了,隻吩咐他們乖乖在家。


    柳催糖癡癡道:“我真的不能去嗎?”


    蘭菏:“不能。”


    柳十三遊走前“嘶”地歎了口氣,宛如輪胎漏氣。


    ……


    蘭菏和宋浮檀一起上了京城至湘地的飛機,因為昨晚睡太晚,上去就戴上了眼罩。


    蘭菏都快睡著了,感覺到有幾個人在前排坐下,其中一道聲音格外熟悉。


    “師父,來,您靠窗坐。”


    “好,哎徒弟們出息了,都買得起商務艙了……”


    “您要回去過節,那必須的啊!”


    嗯?這不是老鄰居應韶麽?


    蘭菏有段時間沒和應韶見麵了,作為一個蠱師,應韶雖然是東北人,但他師父確是地道的湘省蠱師。


    蘭菏還從未見過應韶的師父,正想掀開眼罩打個招呼,就聽到應韶的師弟說:“哎,師父,我真不想去,每次見麵師伯都要打壓、鄙視我。”


    應韶憐愛地道:“算了,師弟,來都來了,大過年的,都是同門,他是長輩。”


    師弟:“…………”


    師弟:“嗚嗚嗚嗚嗚,師兄,你這是什麽蘭菏行為!”


    蘭菏:“??”


    怎麽,我的名字可以這樣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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