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菏還以為她要幹嘛, 表情那麽凶,心裏一驚差點喊出再打一遍――他之前一直就懷疑常月圓扮豬吃老虎――結果瓷磚都跪碎了兩塊就這?想認爹?


    常月圓也是聽到了老白喊父親,料想要去他家, 必要認爹的。她本來就被打過, 可以強硬但要心動服軟也很容易,試問哪個仙家聞到蘭菏做的香能不心動。


    可惜蘭菏隻是僵硬地道:“你別……你起來。”


    他把常月圓給拽起來了。


    胡七十九悠悠道:“看人家多懂事。”


    柳十三:“……”


    他看了胡七十九一眼,總覺得狐狸意有所指,腳下一用力, 那瓷磚也碎了, 威脅地看著胡七十九。


    蘭菏回頭一看,感覺有點眩暈,還未說什麽, 剛被扶起來的常月圓嘭一下又跪了, “你不答應我是不會起來的!”


    蘭菏:“…………”


    “你走開,我養不起你這樣的女兒。”蘭菏虛弱地坐到了沙發上, 看了還一臉理所當然的常月圓和柳十三一眼, 哀歎道, “一個都夠慘了,對柳, 真的要不起!”


    胡七十九狂笑。


    宋浮檀也忍笑摸了摸他的頭, “瓷磚買來, 讓他們自己貼就是了。”


    蘭菏無語,等他退圈了怕是可以開個家政維修公司, 什麽通下水道的貼瓷磚的都有。


    常月圓還想強行認爹,被鎮壓了, 極不服氣地縮在洗手池裏,“男人, 遲早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撫養我的!”


    蘭菏:“……”


    ……什麽亂七八糟的!


    第二天開始,蘭菏就帶著家仙們開始走訪了,統計、收集這兩年來京城發生的靈異事件。恰好在年底的時候,各個寺廟道觀也在算賬,因為鎮物的事,大家這兩年香火都創了新高啊。


    蘭菏去東嶽廟的時候,原是走訪完,順便想找江河道長聊一下,就在江河道長房裏看到一張有點熟悉的臉。


    他回憶了一下,不就是那天在北海救出來的魂魄之一,雖然不認識這位阿姨的臉,但聽說是個大佬,否則也不會請動早不出山的不動法師。


    而且,這阿姨不是獨自來的,她旁邊還有個男子在倒茶,這張臉蘭菏就記得,京城的新聞看到過,分明是京城的市長。


    市長看上去對阿姨很尊重的樣子,還說道:“道長,那天我打外頭回來,車去加油,我走開抽煙,在路邊遇到一人,穿著古裝,我就好笑地和他聊了兩句,說到職業時。我問你在什麽地方工作,他說,應當是市政府。我就笑著說我也是,那你入職多久了,是什麽部門。他說他是市長。我嘿了一聲,這不巧了,我也是市長。我原本以為他有些癡傻,結果他說,你治理陽世,我督管陰間,陰陽分治,咱們能遇到也是緣分,送你三日好夢。然後我一下醒了,發現自己分明坐在車裏。後來回去,果然接連做了三天好夢!


    “江河道長,此夢作何解?這位陰間市長,是個什麽,我來東嶽廟拜的到嗎?”


    這位以前是從來不信鬼神的,所以對此也不甚了解,江河道長聽了道:“您遇到的怕是城隍老爺。京城市長,自然對應的都城隍廟,這城隍就是一城之神,但在東嶽廟拜不對,自有都城隍廟。都城隍廟整個華夏曆史上隻有四座,現役的自然是京城這座都城隍廟,前兩年修繕過重新開放。”


    阿姨感興趣地道:“這倒是妙事一樁,還能得好夢?那這都城隍廟,咱們也加在行程中。”她是把京城的廟宇都走了個遍,因自己落了一次魂,一時尤為熱情。


    嗯,蘭菏記得他在《鬼趣》的同事蕭與騫,因為做了好事,也得了幾天美夢,看來市長是真有這經曆,果然有趣,陽世的市長遇到那位陰間市長安大人了。


    這時候江河道長也看到了蘭菏,連忙向客人說了聲抱歉,走到外間和蘭菏說話。


    蘭菏在江河道長這裏問了會兒話,江河道長也以為真是要編修什麽資料,地府向來許多文書工作,繁雜得很,一一回答了。


    裏頭那兩位,聽到外麵隻有江河道長的聲音響起,慢慢的就覺得有些奇怪。江河道長放下他們和人聊天,他倆就已經好奇是什麽人物了。此時阿姨走過去,順著縫隙往外一看,頓時驚了,因為外麵,什麽人都沒有,江河道長就像在對空氣說話。


    她心頭一跳,退了回去。


    待過了會兒,江河道長回來,她不禁問:“道長,剛才是……”


    江河道長淡笑道:“您見過的,北海有一麵之緣。”


    “啊,是他。”阿姨輕聲道。


    市長好奇地問:“誰?”


    “沒什麽。”阿姨搖頭,這生無常的身份是經過登記的,她探聽過了,卻也不能四處傳揚。說起來,這個生無常連懸賞都是請寺廟代領的,低調到讓她想當麵道謝都沒機會。


    ……


    再說《鬼趣》卡在審核的事情,也越傳越真,大眾關心起來,都說雖然人家名字裏帶了鬼,但看備案和以往宋綺雲的風格,這不過是借鬼諷人,也沒必要一直卡著吧,難道審核人感覺有被諷刺到?


    而且就是這個時候,還有種說法冒了出來,說審核部門懷疑蘭菏和宋浮檀搞同性戀,所以卡他們作品。


    網友:


    【???】


    【你媽的啊哈哈哈哈哈審核的比我都會磕!我都不敢信他們是真的!】


    【噴了,什麽鬼理由,我不信。】


    【對,就算他們搞gay,又沒出櫃,這玩意兒不是民不舉官不究嗎?】


    【喂喂,不要說的好像人家真搞基一樣,玩歸玩鬧歸鬧,蘭菏和宋浮檀還不夠直男的??】


    【直男才更肉麻吧……還肆無忌憚。】


    這個傳聞是因為蘭菏和宋浮檀在劇組確實還挺恩愛,引起一些人的懷疑。雖然和審核的確無關,但其實命中了真相。


    結果這個時候,突然說《鬼趣》一秒都不剪,直接給過了。


    【我就說蘭菏不是gay吧!!!】


    【樓上你?本來也不是喂】


    【哈,有毛病吧,那前麵卡那麽久是為什麽】


    【為了少刪點,宋綺雲跑細了腿,結果貌似有位大佬看好這電影,說很有意思,打了個招呼,就……原封不動過了。】


    【……目瞪口呆,這麽說,可以定檔啦?】


    【快了快了,應該在年後】


    .


    《鬼趣》過審,順便定檔,蘭菏當然開心,而且他琢磨了一下露出來的風聲,雖然沒有傳出具體人物,但他覺得隻可能是之前救的那位阿姨幫忙。


    不過蘭菏目前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走訪上,他們收集來的資料錄入了電腦,還沒完成全部,工作量太大了。


    導致蘭菏接的陽間工作都少了點,粉絲大呼看不到新鮮的蘭菏,愈發期待《鬼趣》開宣,蘭菏快點出來了。


    此時已近年關,去年蘭菏就已經忙碌未能回去,今年亦然。


    大年三十,蘭菏在宋浮檀家吃的年夜飯,他們這關係雙方家長都知道了,自然也不用顧及什麽,晚間視頻裏兩邊的長輩還打了招呼。


    宋綺雲幹笑著和蘭父打招呼,他那意見起碼百分之五十是被鎮壓過的,多少不太自然。


    蘭父:“辛苦小宋了啊,平時既要忙工作,還要照顧我們蘭菏的生活,裏裏外外一手操持。”然後比了個大拇指。


    宋綺雲:“……”


    宋綺雲突然坐直了,大聲道:“沒什麽!蘭菏也很體貼,出門還幫浮檀打領帶。”


    其他人黑線:“……”


    到了八點多左右,蘭菏和宋浮檀也不在家裏久待,去覺慧寺了,他那些家仙也全都跟著――仙家也過年,自然也跟著吃了頓年夜飯。


    家裏人也知道不動法師神智好像出了點問題,多年來他待宋浮檀如師,故而也讚同他去覺慧寺陪伴不動法師。


    除夕的覺慧寺很熱鬧,現在還不是高峰期,淩晨時將達到頂點。


    當年有人想幾百萬買頭香的拍賣權,不動法師都沒賣,也使得到了今時,各家信眾都在等待淩晨一過,大年初一搶頭香,以及敲鍾祈福。


    蘭菏他們進入了僧侶居住區域,也是遊客止步的地方。


    思空正扶著不動法師在庭院中繞圈散步,看到他們來了,思空打了個招呼,不動法師卻是無動於衷。


    “除夕快樂。法師今天怎麽樣了?”蘭菏觀察了一下,覺得不動法師氣色還是可以了,這些日子補品也喂了不少,隻是眼神有些呆。


    “我和師兄弟們輪流,時刻陪著方丈。”思空道。


    “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們陪會兒。”蘭菏道。


    “阿彌陀佛。”思空道謝,今天遊客太多,寺裏人手不夠,他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常月圓繞著不動法師遊了一圈,“真不是被我打懵的嗎?爸爸。”


    “……你別隨地認爹。”蘭菏說,“跟你說了無數遍,不要再幻想了,你沒那本事。”


    常月圓愣頭愣腦:“你說認爹還是打和尚。”


    蘭菏:“兩個都是!”


    他指著常月圓:“你最好別再跪了,這青石磚上百年曆史,可不好補……”


    宋浮檀扶著不動法師坐下來,念起了《金剛經》。


    他的聲音清冷,和四周的古樹灌木格外相契,僧院的紅牆綠瓦遮住了外圍,隻有隱約的遊人喧嘩聲傳來,年節的熱鬧就在不遠處。


    除卻老白不在,胡胡白柳常都席地而坐,認真聽著經。


    一時之間,此處宛如獨立的天地,隻有念經的呢喃聲,淡黃的路燈,一望無人,以及……


    “喵喵――”


    蘭菏聽到幾聲貓叫,抬頭一看,竟然是有隻橘貓正蹲在屋脊上,背後的夜空中就是明月,歪著頭仿佛也在聽經。


    宋浮檀念完了一遍,就聽不動法師木然念道:“阿彌陀佛。”


    “法師?法師你醒了嗎?”蘭菏緊盯著他,但不動法師隻有這一點反應,便繼續陷入了沉默。


    “唉……”蘭菏撐著下巴。


    “算了,大過年的,別這麽喪氣。”柳十三說道,“你倆親個嘴吧。”


    蘭菏被噎住了:“……”


    還以為柳十三說人話了,後半句是什麽邏輯。


    這時候那隻橘貓從屋頂三級跳落在了地上,漫步過來,怕是在寺院呆久了,一點也不怕仙家們。


    宋浮檀見蘭菏盯著貓看,說道:“寺裏原本有些野貓,久而久之,定居這裏,香客都很喜歡,寺裏的僧人也會喂食,都起了名字,長到年紀就帶去絕育。”


    “那挺好的呢。”蘭菏看到貓咪可愛的樣子,不禁笑了笑。


    又是一聲貓叫,從灌木叢裏傳出來,格外嬌嫩。


    “還有一隻呀?”蘭菏逗道,“出來吧,小貓貓。”


    一隻黑白花色的貓從灌木叢中踱了出來,它昂首挺胸,圓圓的臉蛋旁邊圍著一圈透明脖套,微微反光,在燈下難以忽視。


    蘭菏:“……”


    柳十三也從白眼望天,慢慢挪下目光,盯著它移動,直到它抵達蘭菏麵前……


    它就這麽悠悠然橫穿庭院,不急不徐停在蘭菏麵前,蹭了蹭蘭菏的手,但因為戴著脖套,蘭菏觸手是一片塑料質地。


    蘭菏:“…………”


    柳十三受到暴擊:“那是什麽!!!它為什麽也戴著伊麗莎白圈!!”


    “喵嗷!”橘貓和黑白貓頓時都“喵”的一聲嚇跑了。


    蘭菏:“就是,圈嘛……大家都知道這是好東西,所以全部跟風戴,都泛濫了,我也管不住別人吧。唉,你傷好了後我就讓你摘下來,你非不肯摘。”


    柳十三大罵道:“胡說八道,你就是坑我!”


    一直努力保持透明的白五弱弱道:“那也是因為你一直舔傷口……”


    “閉嘴。”柳十三一下化作了原型,怒噴蘭菏,還捎帶上了宋浮檀:“你們兩個,真是過分,一天天的陷害本龍不說,除夕之夜還不發糖不親嘴,甚至念佛經,這是人幹的事嗎?你們還是男人嗎?”


    蘭菏:“??”


    這是借題發揮吧?


    蘭菏歎氣道:“不是吧,阿蛇,過年不親嘴也犯法嗎?”


    宋浮檀:“……”


    柳十三顯然沒聽懂蘭菏的調侃,兀自舞了一會兒。


    思空吃完晚飯回來,就看到黑蛇狂舞,小心翼翼繞著走,擔憂地道:“可以別舞了嗎?我怕被人看到。”


    柳十三:“閉嘴!法海!!”


    思空:“……”你不能見到和尚就喊法海吧?


    思空對宋浮檀道:“今夜還要敲大鍾,往年都是方丈敲的,可度十方亡魂,也不知……方丈還有沒有敲鍾的意識。”


    這古鍾,一年也就這時敲一回,叫大家聽三聲響。


    方丈敲鍾是傳統,明麵上,是古物少有的展示機會。暗中,因為此鍾為鎮物,更是度亡之鍾,有高僧敲鍾,力量可以完全發揮出來,可以超度更多亡靈,還能威懾妖邪,因此每年除夕鍾聲一響,許多仙家、和尚、便是道士,也會往覺慧寺的方向遙遙一拜。


    要是換人,大鍾發揮出來功效會弱一些。


    “一起吧,扶方丈過去。”蘭菏把口罩圍巾眼鏡都給戴上了,大家一道往外間走。


    此時接近午夜,覺慧寺人滿為患,隻待鍾聲響起,大殿門就會打開,信眾可上香,或敲響寺內的小鍾祈福,聲音越大越好。


    “噢,那不是陳星揚嗎?”胡七十九說。


    “啊?”蘭菏看了兩眼,愣是沒認出來。


    胡七十九靠鼻子的,指著一個和蘭菏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道,“就那個。”


    蘭菏和宋浮檀低語一聲,走過去拍了下那人,“星揚?”


    那人真回頭了,驚訝地看著他,“你……”


    “我蘭菏。”蘭菏小聲道,“你怎麽在這兒。”


    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陳星揚手裏還牽著個妹子,兩人手裏都拿著香。


    “我去,這樣你都認得出來??”陳星揚神奇地道,他都遮得連耳朵也不露出來了。


    “嘿嘿。”蘭菏搪塞過去,“來上香?”


    “對啊,頭香估計搶不到了,就在外頭燒得了,然後去排隊敲鍾。”陳星揚好奇地道,“你呢,你不會也來燒頭香吧,哇,我聽說你演和尚找了覺慧寺的大師上課的,不會給你走後門燒頭香吧?”


    “人家能幹這種事嗎?再說了,我也不是那種人。”蘭菏道,“我……就是和朋友來逛逛。”


    陳星揚哈哈笑,對,蘭菏啥時候燒香拜佛了。他也是玩笑居多,就這頭香,多少達官貴人想砸錢買,都買不來,蘭菏就是轉了性,還想走後門,怕也是走不了的。


    “行,那我不打擾你們了。”陳星揚擠眉弄眼,雖然蘭菏根本看不到,他以己度人,一琢磨蘭菏帶的朋友也是對象。


    “你是想讓我別打擾你們吧,行。”蘭菏也就是來打個招呼,這就溜去找宋浮檀了。人雖多,有勾魂索不迷路。


    此時大家都在等待新年的第一聲鍾響了,所有人都知道,按照慣例,該是覺慧寺的方丈,敲古鍾,在那之後,才正式燒香。


    隻是據說近來方丈身體不適,都傳今晚可能會讓思空法師幫著一起敲鍾,這也是特別有意義的事情。


    陳星揚也伸長了脖子,他還沒看過傳說中的不動法師,今年也是他第一次來覺慧寺,這不是最近兩年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不同的看法嘛。


    他一看女朋友費勁,還把對方給托了起來:“怎麽樣,方丈身體還好嘛?”


    遠遠的可以看到方丈已經站到古鍾旁邊了,這鍾六米多高,幾十噸重,可謂龐然大物。鍾聲銘刻二十三萬經文,敲一次鍾即念一遍經文,功德無量。


    和尚們圍了一圈,方丈站在那兒,這個距離也看不清細節,大致能看到他側後方還有兩個穿便服蒙著臉的人,在一眾僧人裏比較顯眼。


    其他人認不出來,陳星揚卻認得出,其中一個就是剛和他說過話的蘭菏。


    嘿,他心想,確實跟和尚關係不錯,都混裏麵去了。


    時間已經逼近零點了,方丈忽然抬手拉人,然後陳星揚就見到,他側後方那兩人磨蹭了一下,接著走上前,用力撞響了大鍾。


    信眾原也奇怪,但是在渾厚的鍾聲響起,尾音不絕,蕩出數十裏……大家都顧不得思考那麽多了,跑去上頭香敲祈福鍾啦。


    陳星揚:“????”


    ……朋友,你跟我說燒不到頭香,然後跑這裏來撞第一聲鍾,你覺得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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