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興建沒有回到十裏鎮,他逃跑了。


    逃跑的途中,他一直關注了十裏鎮那邊的消息,他知道石皓死了,石皓死過丁有錢也死了,丁有錢死過是莊翔……


    莊翔去世的那天,給他打了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夜晚11點15分,當時也許是夜太安靜,鈴聲響得很恐怖,江興建本不想接,但是看到來電顯示是莊翔,他接了。


    接起電話後,電話那頭的莊翔一直在笑,笑聲很是詭異,似乎還夾雜著恐懼的哭聲,他反複不停地在叫江興建的名字,【江興建……江興建……江興建……】


    這仿佛叫魂一樣的叫法,江興建聽得瘮的慌:“莊翔?你怎麽了莊翔?”


    【最後一個,輪到你了。】


    嘟……


    電話掛斷了,江興建心裏猛地一涼,抖著手放下手機,眼睛睜了一整夜。


    第二天,江興建看到網上的消息,說是徽城特大連環殺人案又有了新的受害者,死者莊翔,死亡時間22點45分,死相極慘。


    江興建瞬間覺得自己被冰冷的川流覆頂,骨頭凍結,渾身血管粘連,冷得鑽心。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江興建發現,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警察竟然發布了針對他的通緝令,江興建不敢坐火車,不敢在大庭廣眾下露臉,他躲躲藏藏,他不可終日。


    漸漸的,江興建覺得好像出現了幻覺,照鏡子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的眼睛中,多了一個人的倒影,然而他不敢去細看;走過雜亂的地方時,他總會把什麽拖把之類的東西,看成人的腦袋,覺得有一雙眼睛就藏在裏頭盯著自己;夜晚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聽到已經死去的莊翔幾人在叫自己,用充滿怨恨的聲音……


    江興建快要瘋了。


    “噗通。”恍恍惚惚的江興建突然絆到了什麽東西,狠狠摔了一覺,起來的時候正對上了一張恐怖的臉,那是一張古怪到恐怖的臉,一個不大的男孩,半邊腦袋上居然多長了張人臉。


    “啊——!”


    江興建嚇得尖叫起來,連忙爬起來要跑,卻被那個男孩抓住了腳。


    男孩拿著張破碗伸過來,聲音嘶啞地道:“給我……給我點吃的。”


    江興建真的瘋了,他一腳踹開了男孩的臉,胡亂地尖叫踢打著那男孩,可是男孩卻怎麽也不鬆手,直到有個老大爺過來,將一枚硬幣扔在了男孩的碗裏,江興建才終於掙脫了抓著他的手。


    拿著破碗的男孩,腳有不便地在地上爬著,不一會兒躲回了小巷裏,仿佛一具陰暗角落裏,等待的屍體。


    老大爺拉起了嚇得不輕的江興建:“小夥子,你怎麽樣?”


    江興建抓著老大爺,精神恍惚地問:“我……我是不是見鬼了?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鬼是不是會殺人?”


    老大爺以為他被嚇到了,安慰道:“別怕,那孩子臉上的是人麵瘡,就是有鬼,也是跟著他的,你怕什麽?”


    “人麵瘡?那是什麽?”


    老大爺:“用現在的科學說法,就是種寄生胎。當然還有另一種傳說,這啊,是種冤孽病,據說是冤魂纏身,前來報仇的……”


    江興建聽到冤魂纏身四個字,猛地打了個哆嗦。


    見江興建似乎很感興趣,老大爺又八卦了起來:“我覺得這個孩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寄生胎,而是真的被惡鬼纏身了!一開始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總說要回家,說他不是乞丐,可是他走了好幾次,最後總會回到這鎮上來流浪。他有段時間心灰意冷似乎想要自殺,不乞討也不吃不喝,但是到了夜裏,他就會鬼附身一樣跑到那些宰殺牛羊的地方,翻那些腐肉碎髒,喝那些肮髒的血水,想死也沒死成,你說這不是惡鬼纏身是什麽?都是報應啊!”


    江興建腿抖得厲害,老大爺那句都是報應啊,差點沒把他駭得坐到在地。


    江興建磕磕絆絆地問:“冤孽纏身,就沒法治嗎?”


    老大爺以為江興建說得是那小乞丐,搖頭道:“除非是有大能之士賜下的三昧法水,或者黃泉水,能夠洗淨冤魂與附身之人的冤孽,就能使人麵瘡脫離人體去輪回轉世。可是大能之士,又怎會幫助惡行滿滿之人?”


    這時,老大爺抬首看了江興建一眼,老式方框眼鏡反了下光,站在他麵前的江興建驀地瞪大了眼,好像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一樣,大聲尖叫著不停後退:“別過來!別殺我!不是我害你的!是莊翔丁有錢殺得你,你已經殺死他們了,不管我的事啊——!”


    老大爺看著江興建發狂奔逃的背影,莫名了一瞬,回想剛剛江興建的眼神,似乎是從他眼鏡的反光裏看到了什麽東西……


    老大爺背心一涼,想了想,拿起電話報了警。


    ·


    江興建被抓了,因為江興建,又扯出了兩年前的一樁陳年舊案。


    當年才滿18歲的失蹤少女姚瑤,高三畢業,剛剛考上了名牌大學,前途無量,卻因南下徽城見網友,斷送終生。


    江興建憑借著姚瑤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把她騙到荒郊空屋,夥同丁有錢莊翔等人將其□□,事後殘忍殺害。


    警局裏審訊的人紛紛搖頭。


    “人麵獸心啊!”


    “簡直是個畜生。”


    “那女孩也是個蠢的,網友這種東西怎麽能隨便見,你知道網線那邊是人是鬼啊?”


    “你也留點口德吧,人家一個小女孩,天真純潔的,哪知道社會的肮髒醜惡?隻能怪壞人太多!人家都死了,就別再說那些沒用的話埋汰受害者了。”


    ……


    江興建被捕後,在牢裏接受審訊的時候,經常精神失常,總是歇斯底裏地大叫,說是看到了姚瑤的鬼魂。


    甚至,江興建總是趁人不注意地時候想要自殺,最離譜的是,有一天夜裏沒人注意,他居然把自己長長的指甲拔了下來,將他的生殖器用指甲一點點割了下來。


    那場麵,血腥的讓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都惡心的吐了。


    何律師趁機提出控訴,指稱江興建才是真正的凶手,因為殘害少女姚瑤心生愧疚,出現了精神分裂,並且,江興建分裂的精神體,將當年和江興建一起害死姚瑤的同伴,全部殺掉後,如今又想殺掉他自己。


    何律師:“證據就是,自從江興建被捕後,再沒有出現其他的受害者。以及,江興建殘害自己的手法,和那幾名受害者的死法如出一撤,一樣的喪心病狂,非常人所能做到。”


    警察們麵麵相覷地聽何律師胡扯,雖然雙方都知道這案子還有很多貓膩在,但是這個結果似乎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祝珥那邊,確實沒有人親眼看到他殺人,手中的血和凶器,也可以說是凶手栽贓陷害,而且祝珥那段時間又正好突發‘急性間歇性精神障礙’,神誌不明,一問三不知,還有有錢的哥哥和律師打典。


    控告祝珥殺人似乎證據不足,而現下又有了更‘合適’的嫌犯……


    於是,祝珥被成功取保候審,江興建成了犯罪嫌疑人。


    ……


    看著被帶走的祝珥,嚴英總是會想起那天提審的時候,問祝珥叫什麽名字,祝珥聲音古怪地說,他叫姚瑤……


    池陽拍了嚴英一下:“在想什麽?”


    嚴英回頭:“哦,頭,我在想要不要去廟裏拜拜,順便給姚瑤小姑娘燒點紙錢?”


    池陽看了嚴英一眼:“不害怕了?”


    嚴英感歎道:“小姑娘怪可憐的,人心比鬼可怕。”


    ·


    幾天後,江興建終於成功地將自己作死在了牢裏,和他的幾個已經死去的狐朋狗友一樣的死法,隻是他的死相比所有人都更恐怖。


    因為在牢裏沒有武器,因為凶手是‘他自己’,所以江興建的生殖器是被他自己拔下的指甲割的,他的手腳是被他用牙齒一口一口咬斷的。


    這情形太過慘烈,被警察發現及時救了幾次,但是這也沒能攔下江興建的作死之路,反而是讓他反複地痛苦了很久才終於死去。


    最後,這個連環殺人案,以嫌疑人江興建畏罪自殺結案。


    ……


    羅含和祝珥來謝方善水的時候,方善水正在陽台念渡亡經,一路走一路抽泣的祝珥一抬眼,似乎看到了方善水麵前,有一個紅色的剪紙小人,在陽光中隨風散去。


    那抹一閃而逝的紅色,好像個小裙子一樣。


    祝珥看得心動,差點忘了哭。


    羅含感激道:“方大師,我們是來感謝你的,這是祝珥。祝珥你能不能別哭了?”


    祝珥擦擦眼淚:“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心裏難受,艾瑪太慘了。大師,多謝你了。”


    方善水奇怪地看了祝珥一眼,第一次看到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麽慘烈,問:“你怎麽了?”


    羅含插話道:“大師,他老夢見那個女鬼的過往,天天說什麽好慘好慘,這都快神經了。”


    方善水想了想:“應該是附身的後遺症,有些共情了。”


    祝珥一聽有戲,差點上去抱住方善水的腿:“大師,你幫幫我吧,我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哭成傻逼,出去都快被人笑死了,連我哥都不待見我了,嫌我丟人。”


    方善水和善道:“你拿著鎮魂符,放在枕頭下,睡一覺就好了。”其實,方善水有其他更簡單的方法,但他就是不說,方善水摸了摸手辦師父的小辮。


    祝珥倒是個很伶俐地人,聞言瞬間反應過來:“大師,您店裏的鎮魂符還有貨嗎?我現在買幾張行不行?”


    方善水點頭,而後,心機方又利落地做成了一筆生意。


    雖然方善水的符漲價了,不過這個價格似乎更符合祝珥羅含心中的高人價位了,接過了方善水的鎮魂符,從支付寶利落地收貨轉錢。


    羅含想想這一路的辛苦,不禁感激道:“大師,你幫了我們這麽多,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方善水聞言,爽直地教了羅含感激自己的正確方法:“五星好評。”


    “啥?”羅含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是祝珥有眼色,立刻扯了羅含一下:“好的大師,您放心,回去我就壓著這貨給你好評,他文筆差,我來給他抓刀,一定實事求是,毫不誇張做作地,寫出真情實意地五星好評!”


    方善水滿意點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越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因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因倪並收藏青越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