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善水借著林墨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 在他的視線中, 周圍所有的小孩子頭頂,都籠罩著一股不祥的烏雲。


    方善水也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一個六歲的小男孩, 烏雲罩頂, 麵色發青, 這運勢,就算放在這一群孩子中間,也是最差的一個。


    人群中多了一個,但是玩鬧著的孩子們,卻誰也沒有發現,笑叫了一會兒, 就準備開始了。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


    連著猜了幾次拳, 運氣特別壞次次都輸的林墨,就隻能去當那個抓人的鬼啦。


    6歲的林墨嘟著嘴蒙上眼睛,大叫:“我要開始數數啦!”


    一堆孩子們“哇”地一下散開, 叫著快藏起來,快藏起來,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墨麵對著牆認真地數:“100……99……98……”


    很快, 周圍幾乎沒有一點聲音了, 林墨也漸漸數到了1。


    林墨趕緊扯下了眼睛上的布條, 跳過來大聲喊道:“數~完~了~, 我要開始找你們了, 你們都躲好了嗎!?”


    林墨一邊四處瞅著, 一邊四處吼著, 希望能蒙到個傻逼回應自己,好方便自己抓人。


    林墨又吼:“你們到底躲好了沒有呀!?”


    【躲好了……】


    嘿呀!


    竟然真的有傻逼被坑到了,去抓去抓!


    林墨激動壞了,興致勃勃地擼起袖子,幾乎就要一個猛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紮過去,完全沒有意識到……那聲音的不對勁。


    林墨著急忙慌地找到離自己不遠的一個地方,這裏竟然是一個有點陰森森的破廟,林墨心道這個人還挺會躲的,一邊伸腳邁進了神廟,一邊說著“我看到你了!”來詐他。


    果然,因為林墨的咋呼,不一會,破廟兩邊鋪著破敗黃布的幾案下,就傳來了一點動靜,林墨踮著腳悄悄走過去,蹲下來……猛地把滿是黃布的灰塵掀開!


    “哇!”林墨嚇得大叫了一聲,幾案下的大老鼠似乎也被嚇到,飛快地逃走了。


    “居然不在這裏。”林墨緩過神來繼續找,“我知道你在這裏了,你跑不了的,最好自己出來吧。”


    林墨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神廟那扇破破爛爛的門,竟然無聲無息地自己關上了。


    這間破廟並不是特別大,林墨轉悠了一圈,將四周三麵的幾案下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人,直到他走到神像後頭的時候,忽然發現神像後麵爛了幾個洞,林墨蹲下來,從下頭的洞中看進去,裏頭竟然真的是中空的!有一個小孩背對著他站在那裏!


    “抓到了抓到了!”林墨興奮地哇哇大叫,從下頭的另外一個洞中將手伸進去,猛地抓握住裏頭那小孩的肩膀。


    林墨:“我抓到你了,你把頭轉過來,讓我看看你是誰。”


    【我已經轉頭了……】


    林墨從洞中看著那小孩覆滿頭發的後腦勺:“啊?”


    【我在看著你啊……】


    林墨驀然感覺一冷,隨即道:“胡說什麽呢,你以為我會被你嚇到嗎?快轉過頭來!你已經被我抓到了,還想賴著不成?你現在被我堵在神像裏,想跑也跑不了!”


    而後,林墨就看到自己眼前的後腦勺,竟然就在那完全沒有動的脖子上,直挺挺地轉了一百八十度過來,露出另外一個都是頭發的後腦勺……


    林墨抓住那孩子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不對了,他手下抓著的肩膀,仿佛木頭一樣又硬又涼,完全不像是人的身體,而且人的腦袋能這樣轉一百八十度嗎?……好可怕。


    給林墨看了一下自己真正的後腦勺後,那東西將轉到一百八十度的腦袋,繼續轉到了三百六十度,然後道:【我真的在看著你……】


    鬼……鬼!


    嚇傻了的林墨,尖叫著“鬼啊——!”就想要跑,但是他的手卻忽然抽不回來了!


    神像裏的那隻鬼,將手反握在林墨手腕,仿佛冰做的鐵鉗子,緊緊地鉗住林墨,嘴中卻說著:【你抓到我了……】


    林墨簡直快要嚇哭了,使勁抽手卻怎麽也抽不出來,眼看著洞中的那個鬼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湊到洞口前來,手臂整個被卡住的林墨進退不得,隻能看著那鬼怪一點點靠近,林墨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那覆滿黑發的鬼臉下,有一隻眼睛,正在隔著洞口和自己相望,幾乎要湊到自己臉上來。


    林墨現在才發現,現在這個遊戲已經變了,不是他當鬼抓人,而是他落入了鬼的陷阱,被鬼抓到了。


    湊到洞口的那隻鬼重複了一遍:【你抓到我了。】


    這時那隻鬼已經離得很近了,近得林墨幾乎要看清楚他頭發下的臉,林墨覺得頭發下的那張臉似乎笑了起來,嘴巴好像已經咧到了耳朵下麵,笑得異常的恐怖古怪。


    林墨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頭皮簡直要炸了,隨著那鬼東西的靠近,他從頭頂到腳底板都在滲著涼氣。


    6歲林墨小小的心靈裏,好像忽然知道了死亡正在向他靠近。


    他可能被這隻鬼吃掉,也可能像大人流傳的鬼故事那樣,被惡鬼抓去當了替身。


    林墨抖到了極限,忽然閉著眼睛用盡全力大吼:“是……是!我抓到你了!現在輪到你當鬼了,你要蒙上眼睛開始數數,然後去抓剩下的那些人!這是捉迷藏的規則!!”


    借著林墨眼睛的方善水,看到林墨記憶中的這一幕,霎時一愣,似乎有點恍然大悟。


    眼前,神像裏的鬼在林墨的話後頓住,已經快要透過洞口湊到林墨臉上的那張鬼臉,停在了半空,似乎在反應林墨的話。


    半晌,它承認了林墨的話。


    【是了,我們在玩捉迷藏……這是捉迷藏的規則……】


    【現在,我是鬼……輪到我抓人了……】


    這時,渾身冷汗的林墨,發現自己竟被鬆開了!林墨跌倒在地,看著神像裏的那隻鬼,竟然直接從那細小的洞口中穿了出來,那鬼腳跟沒有著地,出來後,就那麽飄乎乎陰慘慘地站在林墨麵前,林墨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潮濕陰冷了起來。


    【我要開始閉上眼睛數數?】


    林墨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在說:“對,蒙上眼睛對著牆,從一百數到一!你抓到誰,誰就是下一個鬼!然後……原來當鬼的那個,就可以回家了。”


    【……那我開始數了。】


    那隻沒有臉的鬼聽話地蒙上了眼睛,背對著林墨,開始倒數。


    【100……99……98……】


    林墨在數字的倒數聲中,連滾帶爬地起身,爬向了破廟那不知何時被關上的破門,林墨用了些力氣才弄開它,這時候那隻鬼已經數到了七十幾。


    開了門後,林墨立刻瘋了一樣往家裏狂奔。


    林墨完全不敢再去接觸那些還躲藏在陰暗處的小夥伴們,也不敢和他們說,規則已經變了,抓人的鬼已經變成真的鬼了……


    林墨怕自己一說,那隻鬼就會繼續纏上他。


    ……


    “小墨,怎麽這麽快回來啦?不在外頭和你的朋友們玩了?”


    林墨默不作聲地直接衝進屋子,然後就躲在被子裏偷偷哭了起來。


    “這孩子,怎麽了?”林墨的媽媽剛要起身,沒來得及關心孩子,就被孩子他奶叫去做事了。


    林墨在自己的屋子裏瑟瑟發抖地躲了大半天,那隻鬼或那些同伴們始終沒有誰來找過他,他漸漸告訴自己,可能沒有事的,那隻鬼找不到人,也許就沒事了。


    就在這時,林墨聽到媽媽的叫聲,叫他去吃飯。


    晚餐的飯桌上,往常像皮猴子一樣的林墨異常的安靜,還得了爸媽一句誇,然而飯還沒吃完,外頭就傳來滿村喊鐵蛋的聲音。


    那喊的正是今天和林墨一起玩的一個男孩。


    林墨渾身僵直。


    飯桌上林墨他爸聽到這喊聲還訓導了:“這是又玩得瘋了這時候了還不回家,你可別跟這些野小子們學。”


    林墨一臉得恍惚,根本聽不進他爸說了什麽。


    就在這時,外頭鐵蛋他媽喊他的聲音越來越近,不久,門外竟然傳來了敲門聲,林墨害怕極了,動了也不敢動,隻能看著他媽去開門。


    “林墨他娘啊,林墨回來了沒?”


    “回了,正在屋裏吃飯呢。”


    林墨轉回頭,僵硬至極地看了門口找兒子的大媽一眼。


    “林墨,下午你和鐵蛋他們一起玩,後來見到鐵蛋沒有?他們說是你當鬼去找人,後來他們都藏了很久也沒被找到,不過我家的鐵蛋卻一直沒回來。”


    林墨聽到大媽說很多人都自己回家了,隻失蹤了一個鐵蛋,心裏竟升起了一抹慶幸,但隨即他就愧疚了起來,可是他不敢說實話,萬一鐵蛋代替他死了,他媽這麽疼他,還不得上來殺了他。


    林墨僵僵地道:“沒有,我一直找不到人,喊他們也不出來,一生氣就回家了,下午一直在家裏。”


    林墨媽配合著說:“是啊鐵蛋他娘,小墨他下午3點就氣衝衝回來了,跑屋裏睡了很久。你還是趕緊到別處再找找吧,鐵蛋這孩子,可別是躲到什麽有危險的地方去了。”


    鐵蛋媽被說的心神不定,胡亂地點了點頭,就告辭離開了。


    有著被家長找上門的經驗,林墨更不敢吭聲了,直到兩天後,鐵蛋的死訊傳來,鐵蛋的屍體在那間破廟的神像中被找到,麵目猙獰,死相極其淒慘。


    林墨聽到這個消息時都快嚇懵了,心道果然,果然,當時如果沒有跑掉,被找到的屍體一定就是他了。


    鐵蛋媽抱著兒子的屍體哭天搶地,怨恨上了那天叫兒子一起玩捉迷藏的一堆小孩,整日在村裏指天畫地地大罵,尤其看到林墨的時候最是不順眼。


    這麽一來,林墨心中又愧疚又害怕,更不敢把事情說出來了。


    林墨一直將遇鬼的事情憋在心裏,之後再沒發生過任何詭異的事情,那些活下來的小夥伴們,也都好好的。


    林墨以為慢慢的,大家就忘記這個事了,沒人會再知道這一切,然後到第二年的時候,去年玩捉迷藏的同一天,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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