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客服小九的事, 大為光火的宅靈將所有鬼仆都提溜出來, 進行了嚴酷的再教育。


    現在幾乎所有客服都將青越觀八榮八恥記在了心中,堅定要杜絕再出現小九這種不知天高地厚肆意亂來的不謙虛行為。


    被當成反麵典型的小九悲催極了,它心中還有點小委屈, 如果當時不是被林墨陰了一下,它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和那一群鬼大戰幾個回合,就算不敵落敗也不至於那麽容易被惡鬼之輪迷了心智。


    不過多說無用,宅靈老大隻看結果,差點陷在惡鬼之輪中出不來,如果不是靠小主人找到它, 還不知道它得在裏頭陷到什麽時候。


    小九的工作服紙人衣暫時被收繳,用著單薄飄忽的鬼體站在青越觀樹神之心下罰站,頭上還要頂著一本《初華字典》。


    沒了工作服的實體支撐, 小九隻能全靠念力來頂,萬一念力支撐不住, 那老厚的《初華字典》透體而過掉下來,就要加罰, 小九欲哭無淚。


    每次一有風吹過, 小九就差點被吹變形,書本在頭頂歪歪扭扭, 幾欲掉落。


    正在那邊訓其他鬼仆們的老媽子宅靈, 仿佛全身都是眼睛一樣, 立刻分了個大臉出現在小九腳下的地麵:【站好了!腿和皮膚都快折到後腦勺上了, 像什麽鬼樣子, 丟我們青越觀鬼眾的臉!】


    小九想哭,雖然在樹神之心下頂書鍛煉念力對鬼體很好,但這就像是人類練功一樣,都知道紮馬步是基本功,也沒有喜歡這麽一紮幾個小時的自虐吧?腿都軟了,屁股下還有根香點著。


    小九顫顫巍巍地求饒:【老大,我快撐不住了,給點寬限?要不你把新華字典換成小學語文書好不好,我文盲,需要基礎教育,《初華字典》太深奧,我看不懂呀。】


    宅靈銅鈴大的眼睛瞪它:【要不要給你換成少兒教材?】


    小九天真地道:【好呀好呀!老大你真是太好了!】


    宅靈大怒:【你等著。】


    小九滿懷期待,然後等來了一整套十本盒裝《百萬個為什麽》。


    從天文地理到動物世界,無所不包,是宅靈一開始為文盲鬼仆們準備的,還是彩圖大字精解版,果然很少兒。


    小九:【……】


    “老大,小九暈過去了!”一群鬼仆呼啦啦地圍過來。


    宅靈:【沒用的家夥,定是在裝暈!都給我閃開,看我來弄醒它!】


    ……


    方善水在屋裏聯係畫符,聽到外頭熱鬧的動靜,莞爾一笑。


    方善水忽然想起來,小時候青越觀似乎也有過鬼怪,不過都被師父趕走了,似乎是覺得不利於他成長。


    想起來,小時候師父還挺凶的,方圓十裏的鬼怪偶爾會找他玩,但都得避開他師父,不過現在……


    方善水看向桌案上巴掌大小的手辦師父,手辦師父正圍著硯台,給他研磨。


    方善水隻是在練字體和符感,並沒有調製朱砂什麽的,用的普通的筆墨,所以手辦師父正用墨錠給他磨墨。


    手辦師父那麽小一個,卻抱著跟它差不多大的墨錠。


    方善水看得都替師父費勁,畫符都畫不用心了,時不時地轉眼去看它。


    方善水彎下上半身,靠近師父,伸出小指碰了碰師父抱著墨錠的手,側頭問它:“師父,你累不累?”


    師父的肉身煞氣很重,不過現在它已經能很好地收攝了,方善水有點不太明白,為何師父好總是喜歡變成這麽小個,難道是為了能隨時膩在他身上?


    手辦師父扭頭,緋紅地眼睛看向自己徒弟,一副你終於知道來問為師的樣子,然後伸出小手招了招徒弟。


    方善水以為師父要和自己說什麽悄悄話,不明所以地靠近,忽然就被手辦師父捧著臉頰親了一小口。


    方善水一愣,然後微微笑了起來。


    手辦師父支著自己的墨錠,擺擺小手,然後指指紙張,仿佛在說,為師不累了,你繼續畫符吧,作為一個好師父,隨時都會記得督促徒弟學習。


    方善水笑道:“好。”


    手辦師父見方善水已經收了心認真作業,覺得自己今天繼續靠賣苦力估計吸引不了徒弟的更多關注了,眼睛微微轉了轉,就無聲地吹了個小口哨,將自己的小石獅子給召了出來。


    手辦師父將墨錠拴上繩子定在硯台上,將繩子另外一頭係在獅子身上,然後它跳到獅子背上,倒騎在小石獅子躺下來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一邊耷拉著小短腿碰了碰獅子的肚子,示意它繞著硯台轉,不要停。


    小石獅子馱著手辦師父轉了起來,慢悠悠地抬高爪子一步步走,拉扯著被定在硯台上的墨錠轉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方善水再回頭的時候,發現師父已經不知不覺地在小石獅子背上睡著了。


    方善水笑了笑,拿起旁邊的一張黃紙疊了一道,嗬氣一吹,那張黃紙仿佛一道落葉一樣,在空中打著旋地慢慢朝手辦師父身上落去,靠近手辦師父的時候,那張普普通通的黃紙一點一點地搖晃著往下,漸漸變成了一個樸素地小被子,蓋在了手辦師父的身上,大小正好。


    手辦師父打了個哈欠,小手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似乎感覺到了上頭都是徒弟的氣息,完全沒醒睡得很熟。


    坐騎小獅子感覺到東西,抬起了大頭往方善水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又繼續任勞任怨地馱著手辦師父繼續磨墨。


    方善水收回視線,繼續畫符。


    ……


    手辦師父睡著了。


    它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睡著,它是元神之體,僵屍之身,完全不需要睡眠這種東西,就是突然犯困。


    昏昏沉沉中,手辦師父漸漸忘記了自己是誰。


    感覺自己好像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身下好像有火,在燒它,略疼。


    它有點生氣,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人在外頭,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腦子混混沌沌地,周身似乎有無數的火焰從皮肉舔至骨髓,然後燒到大腦。


    它看到外頭那個人正在將一些紅色的液體淋在它周圍的柱石上,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它知道會有火燒它,就是因為這些東西。


    最後,那人劃破手指,將血液滴在棺蓋上。


    渴,很渴。


    聞到那股鮮血的味道,一瞬間,有種將人吸幹的衝動。


    想要將手伸出去,卻發現身體下頭的陣法伸出了無數條線,將它牢牢地困住,它隻能在黑暗中睜著那雙血腥的緋紅眼睛,隔著棺材遙望自己的獵物。


    棺外的人用一種略帶哀傷的目光在看著它,在那清澈如水的視線中,它忽然感覺到一股比陣中火焰還灼熱的燙傷感。


    想要接近。


    想要碰觸。


    想要沉溺在那似乎能夠解渴的視線中。


    轟——!


    火焰被它從體內逼了出去,棺材周圍驀地著了火。


    陣法的束縛,在一瞬間有些鬆脫了。


    “師父!”棺材外的人似乎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這些陣中燃燒著的無形之火,慌亂地撲向棺材,似乎想要將大火撲滅。


    它下意識地將所有的火焰再次收攝回了體內。


    師父?


    師父是什麽?


    不想讓他也傷到,不想讓他也被火燒疼,不過,也不想讓他離開。


    身體周圍的火焰再次無意識地散出去,沿著陣法,似乎在漸漸地將外頭的人困住。


    棺材中的它終於抬起了自己的手,碰觸到了棺蓋。


    很沉。


    沉得推不動。


    指甲撓在棺材上,滋滋嗞。


    一聲。


    又一聲。


    外頭的人似乎聽到了這聲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臉擔憂的樣子,它看著,越發想要靠近,卻不知道自己靠近做什麽呢?


    把他,吃了嗎?


    來。


    過來。


    它誘惑著他。


    仿佛一隻織了網的蜘蛛,正誘惑著自己的獵物落網。


    終於,棺外的他伸出了手,漸漸放在棺蓋上,手下一寸寸地用力,慢慢將棺蓋推開。


    過來了。


    來。


    它伸出了手。


    它捕獲了自己的獵物。


    看著獵物那驚愕的視線,它心中滿意極了。


    抓住他,抓得更緊一些。


    就在它想要將獵物拖入棺中慢慢享用的時候,忽然,手中抓了個空,獵物消失了。


    周圍環境的環境也變了。


    它也仍然被牢牢地束縛在棺木中,無法動彈,棺外的人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


    仿佛剛剛它和獵物隻是共同處在一個夢境中,現在夢醒了,人就不見了。


    好餓……好生氣……


    為什麽會沒有了呢?


    怎麽能沒有了呢?


    它明明,都抓住他了。


    棺木中,緋紅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正在越來越氣的時候,它忽然又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它的獵物回來了,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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