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世上本就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 對於潛伏在暗處的東西, 保持距離, 保持敬畏。”


    陸南曾說過的一句話突然竄入腦海。


    陸西打了個冷顫,倏地抽回手。


    鉛筆“啪”的一聲掉在桌上。


    對麵, 林悅芝忙著兀自尷尬, 倒是沒注意到陸西變得異樣的神色。


    林悅芝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次提議來玩筆仙, 其實是為了整一整柳思逸。


    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看不慣柳思逸。


    不僅是因為柳思逸看紀年的眼神有貓膩。


    更是因為在開學初,紀年無意中說的那句“女朋友的話……不覺得柳思逸同學看起來很賢惠嗎?文靜又溫柔”。


    對於陸西, 林悅芝雖說嫉妒, 但從沒把陸西當成過威脅。


    她自認為了解陸西。


    通過先前一個月的接觸, 她覺得陸西就是一個毫無內涵的花瓶。


    虛榮, 矯造, 喜歡博關注, 沒主見。


    相處久了, 隻會讓人覺得無趣。


    她想,紀年可能隻是一時被好看的外表所蒙蔽,久而久之就會對陸西產生厭煩。


    後來陸西性情大變, 林悅芝沒放在心上。


    雖然陸西表麵上變得高冷有個性了, 但她相信,對方本質上還是那個沒大腦的花瓶。


    但對於柳思逸,林悅芝仇恨,抓狂, 隻因為……紀年明確表示過更喜歡這種類型的。


    因此,林悅芝處處設法針對柳思逸,甚至在不久前,還推波助瀾地幫陸西想出偷藥的妙招。


    這次在電影院撞到陸西等人,她更是不願放過機會,打算借著玩筆仙的名義,讓柳思逸當著眾人的麵承認對紀年的那點心思,好公開羞辱她一番。


    結果遊戲還沒正式開始,就如此不順利——


    無論她問什麽,“筆仙”都給出錯誤的指示。


    這麽一鬧,顯然是掃了大家的興致。


    “那個……應該是還沒有請動筆仙吧。”林悅芝抬手耙梳了兩下劉海,有些窘迫地道,“再來一次,這次應該會沒問題。”


    剛才在向“筆仙”問詢答案時,林悅芝承認自己暗中使力了。


    但是因為不能讓陸西察覺到,又要把筆引向特定的字上麵,實際操作起來比她想象中要困難。


    她的手腕可能在端著的過程中太緊張,不小心僵了一下,筆的方向就這麽偏了,才弄出個啼笑皆非的結果。


    此時,大家都能明顯感覺到,教室裏的恐怖氛圍已經消散了大半。


    肖瑞洋因為有別的心思,想趁著玩筆仙的機會摸摸女生的小手,連忙附和林悅芝道:“對對對,玩這種東西,一定要心誠,剛剛肯定是誰還沒進入狀態。”


    “不玩了。”


    誰料陸西直接不幹了。


    就見他臉色不太好,甩了甩一邊小臂,把擼上去的衣袖又蹭了回來,道:“你們玩,我去外麵等。”


    說完,不待其他人說什麽,直接朝門口走了。


    三年一班教室裏的氣氛,讓陸西心裏很不舒服,他又想到了晚上剛看的那部關於筆仙的電影。


    印象最深的一幕,就是主人公在玩筆仙時,那隻披頭散發的女鬼就騎在人脖子上。


    現在想想那畫麵,立即有了代入感,心裏一陣陣發怵。


    陸西想出去透透氣。


    另一邊,看陸西要出去,林悅芝愣了一下。


    她就是為了陸西和紀年才組的局,現在好戲還沒開始,主角就要走,她當然要製止。


    便連忙對著陸西的背影挽留道:“等等,我們可以再……”


    “我出去看看陸西,你們先玩。”紀年沒等林悅芝說完,朝其他人揚了揚手,不緊不慢地朝外走了。


    好了,現在最關鍵的兩個人全走了。


    林悅芝閉上嘴,暗自不痛快地咬了咬牙。


    ***


    陸西就靠在隔壁的二班後門邊吹冷風。


    從三年一班出來後,壓在心頭的陰森和冰冷感消散了不少。


    陸西胡亂抓了把劉海,低下頭,解脫般地呼出一口氣。


    “傻的麽?”散漫的聲音含著笑意,道,“站這裏等,不冷?”


    少年的音質如同絲絨,在夜裏聽起來也讓人覺得格外溫暖。


    陸西斜眸瞥了眼,就見紀年從一班門口走出來,然後步伐散漫地來到他麵前。


    陸西沒理他,偏頭透過窗玻璃朝一班裏麵望了眼。


    就見彭滿滿和柳思逸他們已經圍住了課桌,重新開始了筆仙的遊戲。


    柳思逸仍然有些怯,無辜的眼睛水汪汪的,微微縮著脖子,一副急需人保護的樣子。


    陸西盯著嬌弱可人的女主默默看了會兒,然後淡漠地眨了下眼。


    心想,有點可愛。


    緊接著,他又回想起在電影院裏,紀年害怕地望向他時的雙眸。


    湛黑,濕潤,帶著不讓人討厭的嬌氣……


    ……好像比女主更可愛。


    陸西不動聲色地自教室裏挪開視線,看向紀年,道:“你不進去玩?”


    “老婆都怕得跑出來了,自己還能在裏麵跟其他妹子玩?”紀年神色淡淡地“嘖”了一聲,聲音放輕了,拖慢了,“在你心裏……我這麽渣?”


    “……”紀年又開始說胡話,陸西想了想,道,“我沒害怕。”


    “行……”紀年並不說破什麽,點點頭,上前一小步。


    接著,就見他低垂下眼眸,雙手牽起陸西的外套下擺,道:“你不想承認害怕,就不承認吧。”


    末了,又聽他低聲補充了一句,說:“還願意承認是我老婆就行……”


    “???”陸西抬眼看他,有些牙癢地挫了下後牙槽。


    什麽時候願意承認了?


    他隻是沒來得及反駁而已!


    “搞什麽?”陸西這時忽而意識到了什麽,低頭看去,語調有些不耐。


    就見紀年的手正牽著陸西的棒球服下擺,摸索來,摸索去。


    “我說……你拉鏈呢……”紀年微微彎下腰,在夜裏方便看得更仔細點,道,“這裏風這麽冷,你還敞著懷穿外套?”


    陸西拍了下紀年的手,說:“拉鏈頭早掉了。”


    不知道是原主自己弄壞了,還是借林悅芝那次弄壞的。


    紀年終於停止忙活,撩起眼皮看向陸西,盯了幾秒後,歎氣,直起身開始脫外套。


    “換。穿我的。”紀年幹脆道,“反正兩件衣服一樣。”


    這件棒球服是男款,並且均碼,穿在紀年身上正好,但陸西比紀年矮了不少,穿上後顯得寬大。


    原主買了件尺寸明顯不符身材的外套,心思昭然若揭。


    “麻煩。”陸西眼眸倦懶地看向一旁。


    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內心裏是有些抗拒穿紀年的外套,直覺太那個什麽了……


    “給你兩個選擇。”紀年上下打量陸西,似笑非笑的,道,“要麽你穿上這件有拉鏈的,要麽我們一起穿這件有拉鏈的。”


    陸西沒搞明白什麽叫“一起穿”,也懶得搞明白,僅淡淡地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離我遠點,要麽我離你遠點。”


    “……”紀年靜靜地望了一會兒陸西,忽的笑了,道,“行吧,那一起穿。”


    “……”陸西說,“喂……”


    他還來不及拒絕,紀年就拉開外套前襟,將他包裹住納入懷中。


    陸西心裏“咯噔”了一下,瞬間逼近的溫暖氣息,熨得他有些臉發燙。


    “你……”陸西掙了兩下,奈何紀年臂膀有力,他並沒能撼動什麽,不由得懷疑道,“你還知不知道我是男的?”


    動不動就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知道啊。”紀年把人鎖在臂彎裏,低垂著眼睫看陸西,漫不經心地笑道,“你那裏我都摸過了,一直都知道你是男的。”


    “……”


    陸西怔然了一瞬,沒反應過來:“那裏是哪裏?”


    紀年眯了眯眼,笑中忽而帶了些勾人的氣質,故意壓低聲音道:“都是男人,你說呢?”


    隻是還不待陸西再問,旁邊一班的門口忽然慌裏慌張地衝出來一道倩影。


    陸西和紀年同時扭頭一看,就見柳思逸氣還沒喘勻地刹了個車。


    柳思逸同時也看到了前方摟在一起的二人,低低地驚叫了一聲,緊接著匆匆移開視線。


    女生俏白的一張小臉立即就跟煮熟了似的。


    陸西也有些窘迫,動手推紀年,咬牙道:“走開……”


    陸西雖說是直男,對很多事都遲鈍,但也知道當著女主的麵跟男主抱一起不太可以。


    紀年卻不為所動,反而坦然地問柳思逸:“這麽快就結束了?”


    柳思逸略顯慌亂地搖搖頭,磕巴道:“想……想去趟廁所。”


    其實是剛剛玩筆仙時,林悅芝問了個很曖昧的問題,她答不上來,正好想上廁所,於是就跑出來了。


    紀年扔抱著陸西,朝另一側偏了下頭,熱心指路:“過道走到底左拐彎,注意安全。”


    “思逸,我陪你一起去好了。”恰在這時,伴隨著“咯噔咯噔”聲,林悅芝踩著帶些高跟的長筒靴走了出來。


    她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滿臉微笑,道:“廁所沒燈,這層樓又邪乎,萬一廁所裏有什麽東西呢?”


    柳思逸很明顯地抖了一下,剛煮熟的臉又刷的一下白了。


    光是聽林悅芝說,她都嚇得腿軟,在這種地方上廁所,確實是有人陪比較好。


    但是……她又十分不想跟林悅芝單獨相處。


    或許是兩人的氣場不對付,她有些怕林悅芝。


    正左右為難間,柳思逸瞄到僅從紀年懷裏鑽出了一張臉的陸西。


    心中瞬間有什麽亮了一下——這不還有個女生嘛!


    “不麻煩你了,你繼續玩遊戲吧。”柳思逸笑著婉拒林悅芝,道,“陸西陪我去就行了。”


    接著,柳思逸期待地看向陸西,道:“可以嗎?陸西。”


    陸西:“……”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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