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兩條狗一樣?”梁思喆又問,聲音裏似乎還是摻雜著笑意,有意逗他似的。


    “對,”曹燁沉聲道,“就像那兩條狗一樣。”自己多年之前的原話,沒想到梁思喆到現在還記得。當年他口不擇言,現在被梁思喆笑著講出來,讓他有些猜不透梁思喆說這話的心思。


    “你放心,”片刻後梁思喆開口,這次不笑了,語調聽上去很平常,低沉的,緩慢的,就像他在電影裏沉心靜氣的念白,“我不動他,你慢慢開吧,我等你過來把他接走。”


    ——


    車子開到青葦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曹燁把車鑰匙扔給門童讓他去停車,自己從正門走進店裏。


    從前廳進入後排的包間要經過一段幽靜的石子路,日料店接近打烊,隻剩下最後一波客人,後花園靜謐無聲,草叢間星星點點的小夜燈更襯得夜色深沉,曹燁看到斜對麵的落地陽台上,有人正用胳膊肘撐著木欄杆,一口一口地吸煙,金黃的火星若隱若現,嫋嫋的白煙絲絲縷縷地隨風掠過那人的側臉。


    這畫麵叫他倏地想到那個黃昏,梁思喆站在破敗的窄巷裏,抬頭打量著一排門頭的情景,這個隔著十年時光的聯想讓他微微出神。


    梁思喆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這時轉頭朝他看過來,他們對視了片刻,梁思喆直起身,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然後把手裏的煙撚滅了,轉身走進了包廂內。


    他剛剛在看什麽?曹燁也不自覺也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除了夜空和雲什麽也看不到,但今晚的月色很好,頭頂那片雲被映得像是在發光。


    他收回目光,微低著頭,加快腳下的步子。走到通往包間的那段走廊,曹燁忽然覺得自己這趟來得真是有些衝動,梁思喆會睡曹嶼寧?冷靜下來想想,這種揣測簡直有些荒唐,怎麽看都是梁思喆隨口開的一個玩笑,自己居然當真了。


    曹燁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情緒,推門進入包間,梁思喆正把用來盛煙灰的錫紙盤擱到桌上,聽到動靜朝他看過來,笑道:“來得夠快的,你對你堂弟還挺掛心的麽。”


    “怎麽說也是我堂弟,”曹燁走過去,看到錫紙盤裏堆了滿滿的煙蒂和煙灰,桌上的煙盒已經空了,他抬眼看梁思喆,“你不是說在戒煙?”


    “是啊,”梁思喆笑了一下,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無奈,“看來戒煙失敗了。”


    看來什麽戒煙戒酒都是幌子,曹燁心道,梁思喆如今說的所有話,大概最多隻能聽信三分。


    “戒煙還隨身帶著煙啊?”曹燁笑笑,揭穿他。


    “是你堂弟的煙,”梁思喆的手指在那個空煙盒上敲了敲,“他浪費我一晚上時間,我抽他一盒煙總不過分吧?”


    曹燁眉心微蹙:“全是你抽的?”


    “是啊。”


    曹燁想說什麽,但想了想到底沒說,他伸手去拍曹嶼寧的後腦勺:“曹嶼寧,醒醒。”


    曹嶼寧轉過頭看他,眼睛睜開,清醒了片刻:“……哥?!”


    “趕緊站起來跟我走。”曹燁催道。


    “不要,我好困啊……”曹嶼寧迷迷糊糊地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梁思喆背身倚著桌子,這時見到曹嶼寧的反應,在一旁笑了一聲。


    曹燁側過臉看他一眼。


    梁思喆笑著解釋道:“我隻是想到你喝醉的時候也沒比他好多少。”


    他這樣一說,讓曹燁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醉時就是被梁思喆背回去的,這方麵他確實在口頭上占不了什麽上風,隻能勉強反駁道:“你把他打發走不就得了,沒必要灌醉他吧?”


    “今天打發走,明天他就不會來了?總得找人過來把他領走啊……”


    “你不把他灌醉,我也一樣會過來。”


    “真的?”梁思喆笑著看他,“但我不把他灌醉,他未必會跟你走吧?”


    “算了,”他說得還挺在理,曹燁自覺說不過他,“你有理好了吧?”


    “你這算讓著我?”


    “對。”


    “哈哈,曹燁你啊……”梁思喆笑了幾聲,又接著剛剛的話說,“不過你堂弟的酒量比你好太多,灌醉他可是費了我好一番功夫。”


    “那我真該好好謝你。”曹燁把曹嶼寧的座椅挪了一下,讓他側過身對著桌子,然後躬下身把曹嶼寧的一隻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架著他往外走。


    曹嶼寧一米七出頭,很瘦,曹燁架著他還算輕鬆,隻是曹嶼寧矮他半頭,他得微躬著背去屈就曹嶼寧的身高。


    快要走到前台時,梁思喆要去結賬,曹燁叫住他:“哎。”


    梁思喆腳步頓住,側過臉看他。


    “你方便麽?”曹燁偏過頭示意了一下背上的曹嶼寧說,“你幫我扶一會兒他,我去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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