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洞穴站在滿目瘡痍的生活麵前,他像是一隻被關在動物園裏被長久馴養的野獸忽然遭遇放生一樣,麵臨著千變萬化又險境叢生的荒野無所適從。


    ——


    屋裏既悶又吵,晚上兩人又爬到天台,原本爬上去之前梁思喆沒想背吉他,但曹燁卻拿出來自己背上了。


    “我來吧。”梁思喆說著,伸手把吉他從曹燁背上取下來,握著琴頸拿在手上。經曆了之前那一出,他現在看曹燁就像看自己的弟弟一樣——雖然他沒有弟弟,但想象中如果他有弟弟,那最好也不過是曹燁這模樣,天真,單純,無憂無慮。


    曹燁比他小兩歲多,原本沒把他當弟弟看時,梁思喆隻把他當同齡的朋友相處,但有了這份心情之後,忽然覺得曹燁還隻是個未成年的小朋友,不經意間就開始處處讓著他——雖然這小朋友除了裝乖時很不屑於叫他一聲哥。


    “你先上,”梁思喆把吉他放到窗台上,“我在後麵關窗。”


    “哦,好。”曹燁應下來,伸手抓著窗框,抬起一條腿壓上了窗台。


    “抓穩了啊。”梁思喆叮囑一句。


    爬上天台的過程中,梁思喆不時地抬頭看看曹燁,曹燁爬得比之前快多了,兩條長腿踩得既準又穩,沒一會兒就爬了上去。梁思喆見他上了天台,鬆了一口氣,手指抓緊旁邊的排水管道,垂下眼開始專心往上爬。


    爬到五樓,他抬頭看了一眼,正要伸手扒住天台邊緣,曹燁探出腦袋,趴在天台邊探頭往下看,朝他伸出一隻手,雖然梁思喆可以輕鬆爬上去,並不太用得到借力,但他還是握住了曹燁的手,任對方用力把他拉了上去。


    爬上天台,梁思喆把背上的吉他卸下來遞給曹燁,曹燁抱著吉他在旁邊擺弄,一直彈那首《小星星》,他隻會唱開頭那四句,反複地彈唱了一遍又一遍,自得其樂,也不嫌無聊。


    “你沒帶小提琴回來麽?”梁思喆轉頭看他。


    曹燁撥吉他的動作停下來:“帶了,在家裏沒拿過來,你想拉小提琴?”


    “不是,”梁思喆笑了一下,“我有點好奇你拉小提琴的樣子。”


    “哎,我拉得又不好,”曹燁有點不好意思,“你肯定一看就知道了。”


    “你就知道我一定拉得好麽?”


    “我覺得你應該會拉得很好。”曹燁想了想說。


    梁思喆笑了笑,其實他以前小提琴拉得的確還不錯,在這方麵他從來都沒自謙過。


    曹燁抱著吉他湊過來,把吉他塞到梁思喆懷裏:“我上次說教你彈《小星星》,還沒兌現呢。”


    “你不會又餓了吧?”梁思喆開他玩笑。


    “沒,那天是意外,”曹燁抬手撓了撓額角,“這次是真的教……你知道譜子吧?”他蹲到梁思喆左邊,左手按著弦給他做示範,嘴裏輕聲哼著譜子:“dodosososo,fafamimireredo……”


    梁思喆當然會彈《小星星》,這曲子他不到兩歲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於是在曹燁的左手按著弦給他示範時,他用右手撥響了琴弦,木吉他頓時發出了清脆的樂聲,像月色下無形中淙淙流動的水,他低聲地接著曹燁剛剛一直在旁邊重複的那四句,繼續往下唱:


    “wheravellerinthedark,


    thanksyouforyourtinyspark,


    hecouldnotseewhichwaytogo,


    ifyoudidnottwinkleso.”


    剛唱出聲時曹燁有些意外地看了梁思喆一眼,梁思喆垂眼撥弦,沒接他這個眼神。曹燁很上道地沒擾亂氛圍,用左手繼續配合地按著弦,等梁思喆唱完了四句停下來,他才停下了按弦的動作。


    “哎你唱歌挺好聽的麽!”曹燁麵帶驚喜,眼睛看上去很亮,頭頂的星星和天上的雲全都能在裏麵找到蹤跡。


    “還行吧,”梁思喆笑了笑說,“能掙出一頓飯錢麽?”


    “能,想吃什麽,”聽出他語氣中的打趣意味,曹燁便也打趣回去,“我請你吃頓好的?”


    “算了,”梁思喆笑道,“你別詐我。”


    曹燁也笑,又說:“原來後麵的幾句是這麽唱的啊,我都忘光了。”他回憶著梁思喆剛剛唱過的歌詞,低聲地清唱了一遍。


    進入午夜,樓下鼎沸的人聲和歌聲猶如退潮般迅速地安靜下來,從天台上爬下來之後,兩人先後洗了澡,各自爬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來睡覺。


    梁思喆從浴室出來,走到門邊關了燈,又把窗簾拉嚴,屋裏漆黑一片,搖頭電扇嗡嗡地往兩張床上送著風,他摸黑走到自己床邊。曹燁洗完澡先躺下了,梁思喆估摸著他這時已經差不多睡著了。


    許是聽到了動靜,曹燁窸窸窣窣地翻了個身,把臉轉朝梁思喆這邊,迷迷糊糊地喊他:“梁思喆。”


    梁思喆正輕手輕腳地脫鞋上床,聞言動作頓了頓,低聲問:“還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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