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深藍色的嶄新的空調被太陽曬得微微褪色,貼牆的立櫃上白漆也泛了黃,但兩張鋪了潔白床單的床還是老樣子,一張靠窗,一張靠牆。


    老板娘帶上了門,屋裏隻剩他們倆。無需多言,他們都知道自己應該睡哪張床。


    曹燁坐下來,摸出手機,他在想要不要給林彥發個消息,問他接下來自己該怎麽收場。


    梁思喆坐在他對麵,看著他問:“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跟我說說?”


    曹燁的確沒那麽高興。


    他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辦,衝動之後的無能為力讓他越想越覺得煩躁。


    他沒忍住抬眼問了一句梁思喆:“那片子……不演沒事兒吧?”問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這讓梁思喆怎麽回答?


    沒想到梁思喆看似不在意地說:“沒事兒,那片子啊,我早就不想演了。”


    曹燁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


    梁思喆說得挺像那麽回事:“當時接那片子是因為劇本不錯,後來有幾次劇組資金不夠,劇情改了好幾個地方,已經崩得差不多了,不演或許也是件好事。”


    “真的?”曹燁開始半信半疑,他確實覺得那樣的製片人組出的劇組拍不出什麽好片子。


    “騙你做什麽。”梁思喆笑笑說,又看著他問,“曹燁,你是不是上大學了?”


    “嗯。”曹燁說。


    “聽寅叔說你學電影?”


    曹燁又“嗯”了一聲。


    “那我們以後真的能合作了。大學好玩麽?”


    “沒什麽好玩的,”曹燁說,“就是……比較自由吧。”


    “唉,我都沒上過大學,”梁思喆歎了口氣,垂下眼,像是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是不是特土啊?”


    曹燁抬眼看他,他們對視片刻,然後兩個人有些莫名地偏過臉樂出了聲。梁思喆在笑什麽曹燁不知道,他隻是覺得梁思喆這說法挺好玩的,都已經拿了影帝,居然還在意上不上大學,這段對話傳出去,不知道別人會怎麽想……


    他正想著,梁思喆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哎——”曹燁條件反射地抬手抓著他的手腕。


    “哦,忘了,不能摸你頭,”梁思喆無辜道,“你得體諒一個喝醉的人記性不好。”


    曹燁把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來,鬆開他的手腕,他看向梁思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醉酒的緣故,梁思喆的眼睛裏像是含著水光,嘴唇也顯得尤其紅潤,一張臉竟顯得有些豔,像在眼角嘴唇上描了胭脂。


    莫名其妙地,曹燁覺得自己又開始心煩了。


    明明梁思喆已經不跟曹修遠鄭寅合作了,他怎麽看見他還是心煩?到底在煩什麽呢?


    心煩卻又止不住想看他,這讓曹燁覺得更加煩躁。


    他腦中倏地就閃過一年多以前看到的那一幕,曹修遠和鄭寅**著身體交疊在一起的畫麵,然後瞬間就變了臉色。


    “怎麽了?”梁思喆也看出他有些不對勁。


    曹燁搖了搖頭,起身去衛生間,又想吐了,怎麽會忽然想到那一幕?


    “沒什麽,我去洗澡了。”曹燁說,他快步走向衛生間,邁進去之後反手帶上了門。


    站在馬桶前,那種嘔吐感又似乎壓了下去,相比之前的強烈反應,他現在已經好多了。


    梁思喆靠裏坐了坐,拿過枕頭墊在身後,側身倚著床頭。


    曹燁的反應跟他預想的一樣,他朝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如若逼得狠了,還會讓他產生生理性的厭惡和反感。


    大腦中那種開心的感覺逐漸地沉了底,梁思喆很清醒地想,或許自己不應該跟曹燁見太多麵,曹燁之於他就像大劑量的興奮劑,短時間內能讓他高興到極點,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無法掙脫的空虛感。


    不見到曹燁時,他可以按部就班地演戲、生活、戀愛,一旦見了曹燁,又會有一瞬間覺得那樣按部就班的生活實在沒什麽意思。


    不能放縱自己沉溺下去,還是要演戲,要入戲,要讓自己忙起來,要拿下一個影帝,證明給那些唱衰他的人看,讓他們親口承認他們是錯的。


    從那種沉溺感中清醒過來,梁思喆開始思考今晚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雖然曹燁剛剛在酒店裏放話說他不演那片子了,但既然都拍了一半,劇組幾百人的辛苦卻不能就這麽半途而廢。副導演許叔、攝像師磊哥、還有道具組的小偉平時都跟他處得不錯,他知道他們為了這片子付出了多少心血,若說真的不演了,他也實在過意不去。


    更何況他是《隔離區》最重要的主演,論戲份,論演技,論討論度,這片子都少不了他,所以製片人應該不會真的因為今晚這件事就跟他解約。


    但既然出了今晚這碼事,製片人應該不會放過為難他的機會,譬如讓他再去給那個餘總陪酒什麽的……真是煩躁,這圈子怎麽會亂成這樣?多虧進這圈子的不是曹燁……這想法一出又立刻被梁思喆自己否了,曹燁是曹修遠的兒子,這圈子裏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讓他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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