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視線相碰，梁言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季秋像是受了驚一樣，偏過頭，不看自己。　　梁言心裏有些古怪。　　不僅古怪為什麽季秋沒有像之前那樣神經兮兮地大叫著奔向自己，更古怪自己心裏驟然生出的一點奇異的感覺。　　梁言說不出來，但總覺得潛意識裏有什麽東西在驅使著自己。　　而他看見季秋時，也無端覺得今天的他比平日順眼了許多。　　他還沒想清究竟怎麽回事，領隊老師就匆匆趕過來，開始催促眾人上車。　　梁言之前了解過，這次是去kb製藥的廠區和臨床實驗中心做實踐，kb最大的廠區就在祁城郊區，開車大概需要兩個小時。　　尹同光也看到了季秋，開始興奮地跟他打招呼：“這次你也來了？正好正好，跟言言也有個伴。”　　季秋走過來，幹笑了兩聲：“好啊。”　　梁言隻是看著季秋，沒說話。　　那種古怪的感覺愈演愈烈。　　上了車，尹同光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剛要坐下，想了想又對季秋說：“要不你跟言言坐？我等會兒估計得在車上打盹，我睡覺打呼，就不吵他了。”　　說話間，梁言走過來坐下。　　“不了吧，”他聽見季秋有些猶豫地說，“我，我……”　　“就坐我旁邊吧。”梁言目光沉靜，語氣淡漠，打斷道，“你在怕什麽？”第21章 慌裏慌張季小秋　　梁言原本也就這麽一說，他總覺得季秋哪裏不對勁。　　沒想到這話一出，季秋的臉色明顯更不好了，但似乎又找不到不坐的理由，隻能囁喏著挪過來，“哦”了一聲。　　梁言斜著眼看他，總覺得自己像個逼良為娼的山頭惡霸。　　不對，這是個什麽比喻。　　尹同光見兩人坐到一起，喜滋滋地去了後排，梁言坐在窗邊，季秋雖然坐過來了，但身體卻總往扶手那邊靠，努力跟梁言隔得稍遠一些。　　梁言：“……”　　他心想自己是鬼嗎，前幾天他明明還花枝招展的，像個名副其實的綠茶o。　　但梁言最終沒再多問什麽，淡淡地點了點頭，頭靠著窗。　　其他的學生也上了車，驚喜地看見兩個omega又坐到一塊兒，心想這次社會實踐果然賺大發了。　　雖然這兩位omega看上去氣氛異常沉默。　　在後排，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秋秋和梁言的關係真的很好啊，出來實踐也坐一起。”　　“畢竟omega太少，惺惺相惜也正常吧。”　　“我怎麽看著像情侶吵架似的……”　　“？？？你的這個想法很危險。”　　“我不管！我要高舉他倆的雙o戀大旗！”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注定是我得不到的omega，不如奢望一下賴姐……”　　“今天賴姐沒來，你想想就得了。”　　梁言聽不見那些議論，隻覺得自己身旁的人似乎很緊張，眼神努力不往自己這邊看。　　關鍵是……之前他身上似有若無的甜香，今天卻沒有漏出絲毫。　　梁言曾經以為他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在發現是假的以後也沒聲張，甚至有些同情。　　而梁言眼神無意往季秋那邊一瞟，在他背包的側欄發現了一個小瓶子。　　看包裝，是阻隔劑無疑了。　　梁言在心裏勾勾嘴角，看來今天隻噴了阻隔劑，忘了加噴一層新氣味。　　但那種熟悉感……有什麽苗頭漸漸升起來，梁言搖搖頭，又壓下去。　　不太可能。　　他不止一次看過季秋的身份卡，上麵明明白白地寫著他的第二性別。　　自己被人臨時標記了，總不能下意識去懷疑是自己的同類幹的。　　梁言眸色漸深，明明覺得自己離答案很近，眼前卻像是多了一層雲翳，看不真切。　　後頸的齒痕愈合得很好，梁言這兩天穿著高領的衣服，現在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大巴車緩緩駛出學校，梁言靠著窗，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　　萬幸出發得早，沒遇上堵車，上午時分，一行人就到了kb企業在全國最大的廠區。　　說是實踐，不過就從早到晚一天時間而已，基本也就是帶著大家參觀一下園區，在允許的範圍內多了解一些，然後回去寫一寫實踐心得罷了。　　kb企業涉及的範圍很廣，製藥隻是最大一個版塊，公司在祁城郊區占了很大一塊地，東邊是綜合廠區，而西南方位則是負責實驗與監測的地方。　　梁言臨床上得不多，但kb製藥與學校的附屬醫院關係一直很密切，自己還在高中時，就曾多次見過公司高層來拜訪過梁宸。　　因此自己每次從父親那裏拿到的抑製劑，都是市麵上還不能買到的最新批號。　　園區負責人顯然不是第一次接待前來實踐的學生，一邊輕車熟路地領著一群人往綜合園區走，一邊向大家介紹了這一整天的流程。　　不得不說kb涉及的各項臨床相關確實不少，就算要走馬觀花深入淺出地了解一圈，加上有些廠區無菌要求很高，來來*屏蔽的關鍵字*這一天也閑不下來。　　按理說尹同光是夠不著實踐條件的，沾了梁言的光過來，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即使是個beta，也對各種針對alpha和omega的製劑十分好奇。　　梁言一直很淡定，安靜地記錄和傾聽，也任由尹同光在自己身後嘰嘰喳喳——畢竟在經曆過季秋後，麵對尹同光的叨叨，他竟然開始覺得親切起來。　　說到吵鬧……梁言在跟著大部隊走了好幾個區域才發現，季秋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他一貫話少，恰巧今天季秋也沒來煩他，梁言心裏想著事情，還真不知道對方離開的時間。　　這地方實在太偏僻，基本所有人都跟著大部隊行動，可梁言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好幾遍，確認季秋不在人群中。　　“言言，怎麽了？你掉東西了？”尹同光穿著無菌衣，帶著口罩，聲音朦朦朧朧地傳來。　　梁言搖搖頭，剛想問尹同光有沒有看見季秋去了哪裏，就聽見領隊在前麵開口：“麵前這個區域是omega相關的製劑工廠，可能在場的都不是這一性別的人，有所不知，我們kb出廠的抑製劑目前是國內品牌中純度最高、副作用最小、效果也可以自豪地說是最好的一種，而現在，3.0批次的新一代抑製劑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很快就可以麵世……”　　有alpha插話：“老師，我們隊裏有omega，還有倆！”　　這麽一說，不少人朝梁言這邊看過來。　　梁言沒什麽反應，倒是尹同光緊張兮兮的，生怕有的alpha對他虎視眈眈。　　“誒，怎麽就梁言一個啊。”　　“秋秋呢？”　　“是哦，他不是早些時候還跟梁言在一塊兒的嗎。”　　“不知道，可能去隔壁了吧。”　　領隊詫異了一下，循著大家的目光看見了梁言，禮貌地朝他點點頭，正要介紹下一處，梁言卻突然出聲。　　“對了，老師，”梁言聲音不大，語氣疏離，“我知道kb的抑製劑副作用相較同類產品確實更小，但我之前看過報道，說貴公司第一批抑製劑曾經有過嚴重不良反應致死的事件，是真的嗎？”　　他想起尹同光給自己看過的報道，開口問道。　　領隊十分鎮定，對這個問題並不意外，臉上掛著客套的笑，不慌不忙，用極官方的口吻回答道：“確有其事，但在多方機構的共同監察下，已經證明那是概率極低的意外事故，公司也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給予了死者家屬經濟補償……”　　在場的基本都是alpha或beta，除了尹同光這樣愛八卦的，聽過這事的不算多，但對方的解釋滴水不漏，竊竊私語並沒有持續多久，還有人在小聲慶幸自己不是omega，不需要抑製劑。　　更有甚者，下意識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向梁言。　　這種目光他太熟悉了。從高中開始。　　omega考第一有什麽用。　　omega不能勝任很多工作。　　omega不該學臨床。　　omega……　　對方其實沒有惡意，隻是根深蒂固地覺得omega可憐，即使自己都沒有發現，在這麽想的時候，一種莫名的alpha優越感會悄然湧上來。　　梁言麵容不變，禮貌地補充了一句：“那據傳言說，kb製藥omega抑製劑的臨床試驗，默認不會有alpha參與，是這樣嗎？”　　這問題問得稍顯尖銳，好在kb社會實踐的領隊老師身經百戰，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不知這位同學是從哪裏聽說的消息，但從根本上來說，3.0抑製劑的臨床試驗在各方麵都是十分嚴謹的，而且受試的omega都是自願入組，自滿地說，這項臨床試驗對他們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領隊補充了幾句，完美地繞過了“究竟有沒有alpha來受試”的關鍵點，又帶著大家參觀了新的一間無菌廠房，成功轉移話題。　　梁言也沒有再逼問，畢竟沒有多少人會真正關心，與自己不同性別的人會發生什麽。　　他人故事，無論怎樣都是他人故事。　　隻有尹同光知道梁言在每次注射抑製劑後究竟會有怎樣的不良反應，擔憂萬分地看著他：“言言……”　　“沒事，我就問問，”梁言聲音聽上去很正常，“畢竟我自己就用的他家抑製劑，稍微關心一下。”　　反正自己現在……對抑製劑的不良反應還能接受。　　-　　等從最大的無菌廠區出來，午飯時間都快過去了。　　領隊按計劃帶著一行人到了員工食堂，並給了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等大家稍稍修整後下午繼續。　　祁城不愧是kb占地麵積最大的據點，食堂也修得十分豪華，各種菜係應有盡有，平時被顛勺帕金森的食堂大媽折磨得神經衰弱的學生們登時有了精神，餓虎撲食似的蜂擁上去。　　尹同光早上吃得飽，正巧梁言對那些菜不是很有興趣，兩人隨便選個人少的窗口吃了點，便出了食堂，隨便逛逛。　　距離下午集合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尹同光跟梁言逛著逛著，就不自覺往西邊走了一會兒，找了個員工休息室，坐下來歇腳。　　“kb真大啊。”尹同光發出由衷的感歎。　　梁言點點頭，沒說話。　　畢竟周末，人不算多，員工休息室的空調開得很足，尹同光開始拿出手機打遊戲，梁言則靠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