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季秋手指抵著鼻尖，頓了一下，再開口時底氣還有點不足：“可我對他本來就很愧疚了……”　　“……”聽見愧疚兩個字，賴秋彤沉吟一會兒，說，“跟你有過羈絆的omega，你要拱手讓給別人？然後看著別人標記你咬過的腺體，再眼睜睜看著他身上染上別人的信息素？”　　“是這樣吧？這樣你就不愧疚了？”　　這話說得其實有些霸道，帶著alpha與生俱來的強勢。　　季秋這次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賴秋彤也沒催他，自己把剩下的實驗數據記錄完，換了衣服準備出實驗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季秋仰著下巴，盯著離心機發呆，眼神裏有少見的迷茫。　　她低低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麽，推門離開。　　等賴秋彤走了好一會兒，季秋才慢慢吞吞站起來，收拾實驗台。　　他從小就過得散漫，要不是季暘和kb的事，他現在應該也是醫科大除了賴秋彤以外的另一個風雲alpha。　　自己想當然地塑造了一個綠茶o的角色，雖然誇張了點，但確實有效，還真沒人懷疑過他的真實第二性別。　　舍得嗎？　　他有什麽理由能留住人家。　　就算自己是因為怕他出事才臨時標記他，還趁人之危地做了那些事，也不能洗脫自己卑劣的做法。　　現在出現了一個似乎更適合他的alpha，梁言也還沒明著拒絕人家，自己又怎麽能衝上去不讓兩人正常交際呢。　　剛分化的時候，季秋十分厭惡第二性別這件事。　　就好像，信息素的濃度和等級才是擇偶最佳的挑選標準，而alpha和omega之間要是存在了標記之類的關係，大家就覺得，他們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天性會讓他們越來越靠近，要是多標記幾次，omega就會對自己的alpha有不由自主的臣服和依戀，而alpha，則會生出無限的占有欲和保護欲，圈占自己的omega。　　也有人說，不好嗎，這就是本能。　　且信息素濃度這麽高，不會有太多爭吵，更不會有背叛。　　雙方都如膠似漆。　　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季秋換好衣服，最後檢查了一遍沒有遺漏的東西，這才關上門，離開了實驗室。　　天氣已經要入冬了，季秋關上燈以後，傍晚空曠的八樓走廊便漆黑一片。　　學校的晚間廣播放著他沒聽過的小眾民謠，離實驗樓不遠的籃球場上，好像在舉辦友誼賽，青春洋溢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在黑暗裏聽見自己的呼吸，腦海中又浮現起梁言的臉。　　別人給他貼的標簽，寡言，高冷，院長兒子，生人勿近，不好相處。　　他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大概是因為總垂著薄薄的單眼皮，長卻不卷翹的睫毛蓋下來，隻能看見一半純粹而濕潤的黑眸，望上去總有一股淡漠的疏離感。要是被自己氣狠了，一直冷冷淡淡的性子居然也會動起手來。　　但如果笑了——即使是冷笑，都能看到一點淺淺的酒窩。　　要是真有什麽事能讓他開心的話……　　笑起來應該會挺甜的吧？　　自己總不能太不講理。　　季秋想。　　可是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蠢蠢欲動。　　怕耽誤他。　　可又有點……想耽誤他。第36章 喜歡什麽？　　自那次之後, 江星瀾似乎就常常出現在醫科大了。　　有時候會在教室門口等一等梁言，有時候卻又不像，看上去真就跟偶然過來串門，然後在圖書館/自習室/人工湖/健身房之類的地方跟梁言偶遇。　　有時候會紳士地邀請他吃一頓飯, 有時候又隻是說兩句話便各自離開。　　分寸適當, 舉止得體。　　這是梁言對他整體的評價。　　連尹同光都覺得神奇：“言言, 你居然容忍一個alpha接觸你這麽久！”　　雖然這人確實不錯，從來都沒有一點愈矩的感覺。　　但一心奉賴秋彤為最佳alpha的尹同光是不會說出來的。　　大概是因為兩家父親是好朋友的關係, 梁言總不能像拒絕其他陌生人一樣拒絕他，隻客套而疏離地保持著社交距離，結果江星瀾也不得寸進尺, 梁言便總找不到很合適的理由頻繁拒絕，隻能這麽將就處著。　　不過尹同光說的“容忍一個alpha接觸自己這麽久”……　　梁言心想, 其實還有一個，比這個更早。　　但怕嚇到室友, 還是沒說。　　不僅如此, 梁言還聽說, 最近季秋似乎懨懨的, 不是那個整天傳播愛與正義的季小秋了。　　論壇的季秋梁言買股帖，最終因為江星瀾最近總找梁言而決出了勝負，買季秋股的血本無歸、哭天搶地，不相信這個外校的優質alpha居然相中的是那個最不好相處的梁言。　　而除此之外, 也有別的聲音漸漸傳開。　　“我感覺最近小秋不太開心的樣子。”　　“ 1, 我跟他同班, 最近看上去都不笑了。”　　“嗚嗚嗚還我的天使微笑季秋秋！”　　“啊啊啊啊啊所以買股失敗了嗎！！我押的季秋啊！！”　　“江星瀾居然最後真的追梁言！放棄吧我就沒看見哪個alpha接近他之後成功過的。”　　“唉…………”　　-　　這天梁言剛從圖書館出來，就迎麵碰上了江星瀾，兩人客套幾句，對方提出來要請梁言到圖書館樓下的咖啡廳小坐一會兒。　　這人最近的存在感實在是不低。　　咖啡廳的服務員就是學校裏做兼職的學生，見論壇上炒得火熱的兩個人走了進來，十分興奮地遞過點單表：“喝點什麽？”　　梁言草草看了一眼：“有奶茶嗎。”　　“有的，”服務員露出一個甜笑，“不過本店的招牌還是咖啡，我們有獨特的……”　　“那就奶茶吧。”梁言打斷道。　　江星瀾適時地笑了一下，幫梁言點完單，找了個窗口的位置坐下。　　“我還以為你喜歡咖啡。”江星瀾有些抱歉地笑笑，“下次有空給你帶q家的招牌，很好喝。”　　“不用了。”梁言淡淡拒絕，“我們學校北區一樓就有一家店。”　　不過就是要排隊排很久。　　梁言回想起上次季秋給自己帶的他家奶茶，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麽做到不排隊的。　　他直覺知道江星瀾對自己有點意思，不過自己倒不是很上心。　　兩人偶爾聊天，梁言索性拿出上次課的課題來做，也不管一旁的江星瀾在幹什麽。　　隔著掩映的低矮裝飾灌木，他們的隔壁桌是兩個alpha，店內還算安靜，而兩人也沒有刻意掩著嗓子說話，因此對話便落入了一旁氣氛有些尷尬的兩人耳朵裏。　　其中一個人似乎看上了某個omega，正在向自己的兄弟取經。　　一個alpha說：“我決定下周就跟小果告白。我準備好了。”　　另一個alpha滿不在乎：“別緊張了兄弟，肯定成功，你倆信息素匹配度那麽高，天生一對好吧。”　　“這個倒是，不過我對她真的是先心動的，信息素是後麵才知道的。”　　“不管怎麽樣都是好事，說明生物學本能都想讓你們在一起……”　　梁言聽著隔壁兩人的聊天，視線落在書上，卻發了好一會兒呆。　　他又想起江星瀾上次對抑製劑的看法，忽然有些好奇。　　梁言抬頭叫了江星瀾的名字。　　對方很快回應，聲音低沉，令人舒適，恰到好處：“怎麽了？”　　“你對信息素匹配度這件事……怎麽看？”　　江星瀾沒想到梁言會單刀直入地問這個，微蹙了一下眉：“這個嗎？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種與生俱來的配對機製。”　　梁言沉默著沒有接話。　　“說得難聽一些，所謂的信息素匹配，或者高契合度的愛情就讓ao在一起，如果僅僅隻看這一點的話，那分明就隻是獸欲的吸引。”江星瀾不愧是政法大學的精英，似乎對這種事情都有一套自己的見解，“人類都是在不斷進步的，即使本性總會讓人有最原始的性衝動，也絕不是被另一個陌生的信息素所綁定的理由。”　　江星瀾說完，還體貼地看了梁言一眼：“這是我自己的看法，應該沒有對你造成什麽不適吧？”　　“沒有。”梁言道，“你繼續說。”　　“我覺得愛情應該是自己選擇的，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人，就算信息素濃度不同也沒有關係，這些都不是問題。”江星瀾優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怎麽說呢，有時候還挺羨慕beta的，不會被這種東西所捆綁。”　　說完，江星瀾扶了一下眼鏡，鏡片一閃，在玻璃窗上不經意折射出一道有些刺目的光。　　剛才那一點不對勁的感覺又悄悄自梁言的心底冒了上來。　　他坐在一旁，沒什麽多餘的動作。　　他其實想說，你既然是個alpha，享有了天生就比別人優厚的資源，最後卻站在頂點，指責生物最原始的劣根性。　　但梁言什麽也不想說，單純覺得沒有必要。　　不知道為什麽，江星瀾明明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無論哪裏都挑不出錯，卻總讓他覺得有距離感。　　更何況，生物的劣根性麽……　　他想起了空無一人的教室，和kb狹小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