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季秋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但我還想說一些別的東西。”　　妝容精致的專訪記者很配合地應了一聲：“哦？”　　“我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看，”季秋一邊說著，一邊將看向鏡頭，“我的哥哥因為個人體質與一般的omega不同，在用到該公司的抑製劑時，會出現很嚴重的不良反應。具體表現為四肢濕冷、呼吸抑製。至於公關所說的死因其實並沒有錯，他的確是死於脊髓損傷，但關鍵在於，他是在使用抑製劑後出現嚴重副作用後，在找到公司反映的時候，被推搡下去的。”　　“這也算跟他們毫無關係麽？”　　“而一個幾乎快要壟斷市場的醫療企業，在知道這件事時，第一反應不是去深究此事，而是想方設法掩蓋過去，繼續新產品的研究——好，就算他們想要開發新產品的方向是正確的，可是依舊沒有吸取教訓，認為我哥哥的問題隻是個例，更不存在解決方法。就連在3.0的試驗中，也沒有遵循最基本的實驗原則，僅僅是因為對自己的產品太過自信。”　　“我知道對於絕大多數omega來說，kb公司的抑製劑都是很好的，所以少部分人就應該被犧牲掉，每次置身於比發情期還要痛苦的煎熬裏，都是活該麽？”　　對方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些，下意識朝對側的攝像屈起無名指和小指，做個一個揮動的手勢。　　一直在實時追看的車裏，俞正浩短促地笑了一下，察覺到了女記者方才那個動作裏的意思。　　“她估計忘了是直播了，”他說，“那個手勢，是想喊‘卡’。”　　梁言還是沒有說話，緊緊盯著屏幕裏的人。　　而還在刷著直播彈幕的尹同光，開始看著觀看人數直線上升，評論的風向也開始漸漸變了。　　不少人質疑剛才季秋這些話的真實性，也有人開始由這段話思考起來。　　而直播是不能喊卡的，因此就算跟最初的設想完全相悖，也無法暫停。　　“至於kb曾經給過我們家的那一筆錢……”季秋臉上終於帶了些輕蔑，“我這邊也也有記錄證明，我們一分也沒有動，已經全數退還。”　　記者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連忙追問：“可你剛才說的這些毫無證據，除了你哥哥還有誰？還有誰會有這樣的反應？你現在僅憑著一個人一張嘴就想把風向帶回去，未免有些草率。”　　季秋從容地拿出兩份報告，和之前許一樹以及梁言的信息素取樣器：“我們之前的聲音太微弱，幾乎沒多少人能聽見，但至少我現在手裏的就是證據，已經取得當事人同意，且願意支持後續調查——我們需要更高一級的鑒定機構，來找到關鍵問題。”　　他忍不住捏緊手中的東西，有些畫麵開始從他腦海裏掠過：“你們沒有見過他們發情期的模樣，就算解決了原始的燥熱，卻要重新體會到難以難受的呼氣困難，他們抓著喉嚨發不出聲，可他們明明……也隻是想好好呼吸而已啊。”　　網絡平台上，從之前那段話開始，就有無數人陷入震驚中。　　“真的會有那種omega嗎？？”　　“太可怕了，那每次發情期是不是都是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還好我是個beta臥槽。”　　“真的有嗎？真的有嗎？”　　“我好像看到了上麵報告的名字，是……梁言。”　　“另一個是我們學校的！我認識！”　　“這隻是信息素初步檢驗報告而已啊，希望有更進一步的高精端檢查。”　　“還好3.0沒上市……”　　記者終於想起來這是直播，收起了想繼續喊卡的念頭，可無論怎麽樣，季秋這話一出，風向肯定得變，如果自己再一成不變地按照原定的計劃走，肯定得不償失。　　她定定神，隻能強行接著季秋的話說：“那你為什麽要定一個主題是‘道歉’的專訪呢？你完全可以換一個說法。”　　當然，如果換了別的說法還會不會有這麽大的媒體平台，這就不好說了。　　“我是有需要道歉的人。”季秋表情變了變，語氣沒了之前的強硬，“是我們發現得太晚，也揭發得太晚，無法讓更多有相同體質的omega早些發現問題，這才是我需要道歉的對象。”　　“所以我希望現在能看得見我的人，如果可以，希望你們能聯係我——你們有同樣的問題，也許真的不是你一個人在承受這樣的痛苦，就算我們是千分之一的幾率，也應該被明明白白平等對待，而不是成為被人遺忘的犧牲品。”　　記者開始生硬接住話題，仿佛之前那些帶了點偏見的逼問不是出自她之口：“那除了因為哥哥，還有什麽是讓你如此堅持這件事？”　　方才一直侃侃而談的人卻忽然愣了一下。　　車裏的梁言也緊緊盯著屏幕上的人，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細節動作。　　季秋眉眼很輕地顫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他的手按在領帶的下方，是剛才梁言抓著他吻上來的位置。　　很快他的瞳仁裏就蓄起了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的溫柔，季秋重新看著鏡頭，笑著彎起唇角，說道：“那就是另一個道歉對象了。”　　“我跟他認識不算久，而遺憾的是我又太笨，錯過了太多時光。”　　“如果時間能再往前些，那我一定要在進校的第一天就找到他，跟他說。”　　“對不起，我來晚了。”第74章 季先生　　評論開始變得五彩紛呈起來。　　不明真相的人還在猜測季秋口中說的人是誰，更在意於他方才說的事實真假。　　而知曉他們“oo戀”的大學城內, 就是另一派風景了。　　“我依稀記得這是關於kb事件的道歉和專訪。”　　“……不過剛剛這個也算是道歉？”　　“還順便可以吃狗糧？”　　“不是, 雖然今天的秋秋很a, 但我還是要說秋秋你圖什麽啊，兩個omega就算靈魂再怎麽契合可你們是同！性！啊！”　　“其實你們不覺得小秋很可憐麽？自己的哥哥是這樣, 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也是這樣。”　　“說不定, 他也是因為這個情況, 有了這個契機，才會跟梁言在一起的吧。”　　“可是沒有用啊，他們兩個都是omega，秋秋可以為了他和哥哥主動與kb宣戰，但到了發情期，還不是兩個攤煎餅……”　　“你們好煩，我都要被感動了突然來一句攤煎餅！！”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笑死你們好煩啊！”　　“啊啊啊啊我又開始心疼他了！！我的秋秋！！他究竟經曆了什麽還能這麽陽光啊！就算他有對象了我還是喜歡他！”　　“所以真的沒人記得很早之前綜合論壇上的那個帖子嗎？問有沒有抑製劑不耐受的omega。”　　“我想起來了！！難道就是他們發的？我對不起，我當時還嘲笑過, 我認錯。”　　“我……我當時曾經想過要聯係, 沒敢, 現在還來得及麽？”　　“原來真的有這樣的omega存在啊。”　　“我也道歉, 是我之前膚淺了, 對不起。”　　“垃圾公司！虧我之前還相信他們，覺得這麽大一個龍頭企業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 1，令人失望, 甚至潑髒水倒打一耙？？”　　與網絡上熱鬧的討論不同, 車裏卻依舊安靜, 在季秋說完了那句話以後。　　俞正浩靠在椅背上繼續看直播，賴秋彤手裏轉著煙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尹同光想去瞄一瞄梁言的表情，可又不敢動作太明顯，隻微微偏了個頭，看見對方仿若凝固的側臉。　　如果不是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他幾乎要以為梁言呆住了。　　在這一刻尹同光忽然覺得很感動。　　他不止一次看到過自己這位室友曾經痛苦的模樣，卻總是無能為力，而現在終於有人能接近他，保護他。　　他覺得對方來得一點也不晚，剛剛好。　　而直播也沒有斷掉，在短暫的靜默中，季秋笑了一下：“這就是我想說的，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記者沒想到最後是這種走向，也沒想到對方帶著證據有備而來，隻是想利用他們這一個流量大的平台來發聲和揭露，根本不是想道歉。　　她畢竟身經百戰，明白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帶kb的節奏，於是開始順著季秋的話繼續往下問。　　不過節奏掌握在了對方手裏，便也由不得她了。　　季秋在最後又重新補充了一下自己的訴求，他請求有類似症狀的omega不要再沉默，並給出了大眾健康的聯係方式。　　而關於3.0抑製劑的事也沒有人再提及，因為都知道，這次肯定不會再那麽簡單了。　　最後直播在有些唏噓的背景下結束了。　　撤掉了攝像設備，季秋拒絕了後續補充拍照采訪的邀請，隻禮貌地告別了主辦方，就匆匆往回走。　　畢竟還有人在等著他。　　季秋幾乎是有些惶急地按下電梯。　　而梁言早在直播關閉的那一刻，就拉開了車門，一個人走到電視台門口等人。　　明明才分離了幾個小時，可兩人再見麵時，竟都同時安靜了一會兒。　　剛才在鏡頭前還侃侃而談、氣勢不輸任何人的季秋，此時卻像是個捧著糖的小孩，隻知道看著梁言笑。　　他想說，我回來了，我成功了，我想說的都說出來了。　　這隻是一個開始，後麵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處理。　　但至少，這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開始。　　可他最終也沒開口，因為對方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必多言。　　季秋的身後還有不少人在好奇地圍觀，指指點點地議論，卻沒人上來說什麽。他也不在意，徑直走出門口。　　梁言沉默著給他遞了一瓶水，他畢竟了說了不少話，接過來喝了兩口。　　梁言看著他被水洇得滋潤發亮的嘴唇，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　　他如往常一樣，麵容沉靜地牽住他的手，輕聲說：“走吧。”　　-　　後麵事情的進展終於開始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進行了。　　那天的話像是一顆炸彈，在網絡上開始有一個人、兩個人。乃至成百上千人終於發聲，說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狀況，每次發情期也陷於痛苦之中。　　甚至有人主動說要加入他們，與他們一同作戰。　　俞正浩的電話終於熱鬧了起來，每天都在登記來電人的姓名信息。　　kb的公關還在不停地對大眾解釋，可是風向已經完全倒向了他們這一邊，再拿不出點什麽證據，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　　更何況，已經有上級部門選擇介入調查，從源頭查起這件事的始末。　　還有更高一級的監測部門接手了上次季秋給的許一樹和梁言的信息素樣本，進行更深一步的檢測。　　季暘也終於被大家知曉。　　一切都像他們說的，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