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深人靜,四周除了昏黃的路燈,就是潛伏危險的黑暗。


    看著身旁昏迷過去的男人,和空蕩蕩的後座,方灼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辦。


    233疑惑,“你怎麽啦?”


    方灼被腦子裏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慢半拍反應過來,“你說他會有事情嗎?地魂是消失了嗎?”


    233說,“地魂徹底消失的可能性隻有一個,主角死了,但現在主角還活著。”


    方灼空蕩不安的小心髒,總算是踏實了點,腦子裏的思路也清晰不少,這才想起,車裏可不止他那一部手機。


    他手忙腳亂的從蔣陸岩身上翻出手機。


    打完急救電話以後,他摔回座椅上,呆愣的看著男人昏迷的側臉,怎麽也想不通,事情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昏迷的人抵抗力稍弱,他關了車內的空調,打開車窗透氣。


    他扯了張紙巾給男人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隨後將手放在對方額頭,還好,體溫正常。


    後座空蕩蕩的,好像之前出現在後座的色鬼隻是他的幻覺。


    他現在還不清楚的蔣陸岩的身體狀況,不敢隨意搬動,隻能一遍給男人擦汗,一邊在原地幹等。


    不到一刻鍾,前方不遠的彎道上,閃爍起了急救車車燈。


    醫生護士下車,將人從車子裏小心扶出去,放在擔架床上。


    方灼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安靜的坐在一邊看醫生給男人做初步檢查。


    “心跳和血壓一切正常。”


    “那他什麽時候能醒?”


    “不確定,還需要回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方灼點了點頭,神色晦暗。


    抵達醫院後,蔣陸岩立刻被推進了急救室,可是一番搶救和檢查下來,人依舊沒醒,但他的身體各項機能一切正常。


    別說是生命危險,連中暑得跡象都沒有。


    醫生也有些費解,說了個猜測,“或許隻是勞累過度導致的突然昏厥,很快就能醒。”


    方灼抿著嘴唇,蹙眉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看了會兒,將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來。


    這東西有靈氣,既然能養生魂,直接戴在身上應該會有定魂的作用。


    更何況太極圖本來就可以辟邪擋災,醫院陰氣重,晚上更甚,給大佬戴著,好歹能辟辟邪。


    他把玉佩掛到蔣陸岩脖子上,順勢摸了摸男人的頭發,“你乖乖躺著,我回去找師父來給你看看。”


    說完便下樓去辦理個各項手續,走出了急診樓大門。


    看著外麵漆黑靜謐的街道,方灼心裏發怵,他把手揣在兜裏,站在急診樓門口的石階上,用力掐著大腿。


    怕個屁,他身上還有師父親手畫的驅鬼符,管他什麽妖魔鬼怪,直接扔就是。


    233,“你要不打個電話吧。”


    “打個屁,就算是師父沒睡,大半夜的,也不能讓他一個人過來吧。”更何況無名觀附近還沒車。


    他深吸口氣,快步走進夜色。


    也是他運氣好,竟然一出門就打上了車,司機頭上的鴨舌帽壓得有點低,看不見長相。


    方灼捧著亂蹦的心,說了地址。


    司機按下計費器,發動汽車,全程一言不發,好幾次方灼都懷疑他是不是在打瞌睡。


    奇跡的是,本來以為不會順暢的路途,出奇的平順。


    下車的時候,方灼真誠道了聲謝謝,“您能在這兒等下嗎,我還要返回醫院。”


    司機沉默的點頭,月光透過擋風玻璃,照在他僵白的手上,看著有些詭異。


    方灼忙收回視線,轉身踩上階梯,拍響了道觀的木門。


    像是早料到他要回來,門響了三聲,就被人從內拉開。


    老爺子穿著暗花的黑色唐裝,踩著布鞋,一看即就是打算出門的。


    他大手一揮,“走吧。”


    方灼扶著老爺子來到車前,正打算開門,突然被用力拽了一把。


    老爺子瞥了眼駕駛座,問了個讓人莫名奇妙的問題,“你就坐這車回來的?”


    方灼,“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老爺子,“……”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他心塞的擺了擺手,“先上車吧。”


    待老爺子坐穩,方灼才從另一側坐進車內,好奇問道,“師父,您已經算到我為什麽回來了?”


    老爺子不太情願道,“沒有。”


    沒在方灼臉上看見任何讓自己高興的表情,他又說,“我隻算到有人登門。”


    果然,便宜徒弟的眼睛亮了,裏麵裝滿了崇拜。


    老爺子心滿意足的哼哼一聲,手插著袖子,閉目養神。


    不多時,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方灼揣上找零,帶著老爺子往病房趕。


    剛推開病房門,就察覺到不對勁。


    走之前明明關好的窗戶,此時大開,窗簾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風,吹得狂舞亂飛。


    老爺子神情懶散,依舊揣著手,“房間裏有東西,就在病床下麵。”


    大概是心理作用,方灼還真從黑漆漆的病床下,看見了一點輪廓。


    “身上有符籙嗎?”老爺子問。


    “有,有我自己畫的,還有您之前給我那張。”方灼頓了頓,“鬼能待會兒再抓麽,救人要緊。”


    老爺子斜睨過去,視線在男人臉上打了個轉,“五官開闊,也沒有死氣和晦纏身,死不了。”


    “用你自己畫的,效力不夠就多貼幾張。”說完見人不動,抬起腳踹了過去。


    方灼踉蹌的撲進去,恰好站在病床前。


    他穿的是短褲,夜深露重,下麵本來就涼颼颼的,如今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化為了實質,纏在了他的腳踝上。


    有東西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心跳從平靜到劇烈,他抖著手從兜裏摸出皺巴巴的黃符,閉上眼睛飛快貼到了那東西的額頭上。


    為以防萬一,他又多貼了幾張,纏繞在腳上的,無形的桎梏頃刻間鬆開。


    地上的東西四肢纖細,肚子大得離譜,被貼了幾張黃符後,在地上打了個幾個滾,化為黑色的青煙,消散了。


    老爺子挑了下眉,眼裏閃過一絲欣賞。


    他走進來,科普道,“那是餓死鬼,什麽都吃。”


    方灼從怔忪中回神,返回門口按開燈,這才看見,病房裏的東西大半都有被啃咬的痕跡。


    就連鋼架結構的病床上,都有深深的牙印。


    方灼,“……”這是有多餓,才會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佬的生命安危,他將老爺子拉到病床前。


    “您先看看怎麽把人弄醒吧。”


    老爺子蹙眉,“天亮了自然就醒了。”


    方灼,“您逗我呢???”


    老爺子瞪他,“我沒那閑工夫。”說著眼神突然鋒利,伸手將蔣陸岩脖子上的紅繩扯了出來。


    方灼,“……”


    這感覺,怎麽說呢,有點尷尬,就跟早戀被家長抓到似的。


    “我說那餓死鬼怎麽沒把他吃了……”老爺子似笑非笑,“你小子可真夠大方,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說給人就給人?”


    方灼心虛,“醫院晚上太危險了,所以……”


    “那你呢?不知道自己什麽情況?”為好兄弟兩肋插刀到這份上,他倒是頭一次見,“你知道你之前坐的出租車是什麽嗎?”


    方灼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麽?”


    老爺子厲聲,“鬼車!”


    難怪那個人一句話也不說,還一直低頭裝神秘,上車前師父還突然抓了他一把……


    腦子裏畫麵一閃,方灼立刻將褲兜裏的找零全掏了出來。


    我去,全是黃色的紙錢。


    方灼趕緊將紙錢揉成一團,扔進病房衛生間的馬桶裏,用水衝走了。


    他一臉後怕的走出來,無語問道,“您知道是鬼車,怎麽還帶著我坐上去。”


    “深更半夜,不坐車難道用腿走?”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突然扭過頭去,又盯著床上的男人多看了兩眼。


    “我說怎麽有點眼熟……”他說著,用手指點了下蔣陸岩的眉心,“地魂竟然回歸本體了,怎麽回事?”


    方灼隻說是地魂在蔣陸岩麵前顯形,然後一人一魂互相看不慣,都想吞並對方的意誌,然後就打了起來。


    老爺越聽眼睛越亮,“妙啊。”


    地魂在本體麵前顯形,簡直聞所未聞。


    方灼從他眼睛裏看到了個科學家發現新物種的狂熱,腳下一動,擋在了老爺子和病床之間。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老爺子摸了摸山羊胡,“顯形就罷了,還能打架……有點意思。”


    他說完,突然反手將方灼拽到身前,將其腦袋壓了下去。


    方灼的額頭跟男人的狠狠撞在一起,下方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眼神極具侵略。


    老爺子什麽也不知道,拖長聲音指點,“閉上眼睛,好好感知,以你的體質,應該能感覺到地魂此時的狀態。”


    便宜徒弟身上的陰氣和鬼怪的不同,鬼怪的陰煞之氣來自於負麵情緒,他徒弟身上的,可是自與大自然和人類本身。


    方灼衝著那雙睜開的眼,彎了彎眼睛,闔上眼簾。


    眼前被黑暗覆蓋的同時,他看見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被薄霧隔離的人。


    他們長著不同的臉,氣質也各不相同,唯獨看向自己的眼神,淩厲如刀,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那些人,方灼都認識。


    幾個男人原本低著頭,像是感知到他的窺探,突然齊刷刷看過來,並且不斷走近,然後緩慢重合,成為一個人。


    重合後的這個男人,五官模糊不清,唯獨一雙眼睛非常清晰,想要將他扒皮抽筋的眼神,比之前幾個人的加起來都要恐怖。


    方灼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睜開眼睛,跟下方那雙正好對上。


    蔣陸岩嘴唇勾出弧度,眼睛愉悅地眯了眯,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又找到你了。”


    方灼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突然抬高下巴,在他嘴上親了一口,隨後重新合上眼,又睡了過去。


    &obsp; “感覺出來了嗎?”老爺子見徒弟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彎腰看過去。


    結果卻看見自己徒弟臉上青白紅交替變換,相當意思。


    老爺子順勢往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發什麽呆?問你話呢。”


    方灼站直,嘴唇無聲翕動,半晌才說出聲,“我、我什麽也沒感覺到。”


    老爺子蹙眉,“不可能,你身上的陰氣相當於探測器,對來自於甥魂自帶的同類型的陰氣應該非常敏感。”


    想起剛剛“看”到那一幕,方灼不太確定,那是不是腦海自動合成的假象。


    “師父,我再試試吧。”


    他說完,不等老爺子答複,彎下腰再次將額頭貼了上去,閉上眼睛。


    之前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還在,他插著手站在那兒,鷹隼般尖銳的視線,直直刺向他。


    方灼莫名的一陣心悸,甚至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衝動。</p?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沉冷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撲來,男人終於走至他“麵洽前”,像是一座屹立的山峰,讓人非常壓抑。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他竟然聞到一股不知從哪兒來的,類似檀香的幽香。


    可他不是在醫院嗎,聞到的應該是消毒水的味道才對吧。


    疑惑間,腦子裏突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方灼再一次睜開眼睛,踉蹌的往後退。


    係統發出的井報仍在持續,一聲高過一聲。


    他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別響了!”


    233的聲音突然插-入,公事化的報告道,“檢測到超高頻的能量,請宿主立刻遠離能量體。”


    方灼粗喘兩聲,腿軟得站不起來。


    老爺子走近,伸手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你怎麽了?”


    不過是感應下而已,這小子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nbspキh?;腦子裏的警暴聲沒有停歇,隻是聲音減弱一些,方灼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沒什麽,我去趟洗手間。”


    老爺子皺了皺眉,悄悄把了下他的脈,確定的確沒有問題,才揮手讓他趕緊去。


    距離病房越遠,腦子裏的警報聲越弱,直到走到走廊盡頭,才終於停歇。


    方灼抖了抖後背汗津津的衣服,眉頭皺緊,“到底怎麽回事?”


    233支支吾吾,半天沒崩出個屁來。


    “說郴利索?那就我問你答。”方灼語氣前所有未有的嚴肅,嚇得係統一愣一愣的。


    233,“你問吧,我、我盡量回答。”


    “為什麽每個世界,主角都是同一個人。”


    “我不能說。”


    “……”方灼,“為什麽剛剛拉響警報。”


    “剛剛主角的能量峰值過高,差點超過世界所能承載的界限。”


    “超過了會怎麽樣?”</p?


    “世界會崩塌。”


    方灼摩挲著下巴,“所以主角在穿越途中,或者穿越之前,將自己的能力壓製了?”


    233沒吭聲,算是默認,隨後又聽見宿主說,“必須要壓製能量才能進行穿越,看來我男人本身就是個大佬。”


    想起之前那個陌生男人說的話,方灼臉色陰沉下來。


    “233,我在現實世界是不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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