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後,一個粗獷沙啞的聲音響起。“喂?”


    “光哥,是我。”


    “喔,是管大醫師啊!”光哥低笑。“你竟然會打電話給我,真難得。有什麽事?”


    “沒事不能打嗎?”


    “不是不能打,是不希望你打來。我希望我們的聯係越少越好,除非必要,我不會找你,希望你也是。”


    有時,隻是想跟他聊一聊,就如朋友一般……管牧東沒說出來,因為心裏很清楚,說這種話,等於辜負光哥保護他脫離黑道的苦心。


    他升國二時,父母過世,姑姑將他與弟弟接去同住。他功課優異,個頭卻小,常受同學欺負,有幾個同學總是護著他,他與他們成了好朋友,後來其中一人邀他們加入某某大哥手下,他二話不說就加入,自以為找到歸屬,有一群好兄弟,後來才知道這位大哥是混黑道的。


    當時他想,黑道又如何?他們對他好,有難同當,從此沒人敢欺侮他,黑道有什麽不好?光哥當時還是個堂主,見手下吸收他這種小毛頭,非常不讚成,幾次暗示他該好好念書,他聽不進去,為了表示跟大家是兄弟,還瞞著姑姑和朋友們一起去刺青……現在想來,真是後悔。


    直到他上高中後,發現小他三歲的弟弟被他的好友引誘吸毒,他才豁然醒悟一一黑道終究是黑道。他想脫身,朋友們認為他沒義氣,將他痛打一頓,不讓他離開。


    光哥出麵保護他,不準任何人脅迫他,讓他自由離開,但他舊日的“好友”們不肯放過他,不斷找上他弟弟,他弟弟因此被毒癮糾纏多年,直到這兩年才徹底戒除,那些朋友也因涉及刑案入獄,他們兄弟終於有了清靜日子。


    他愧對弟弟,感激光哥,是這位大哥給他們兄弟的人生重來的機會,所以隻要不牽涉到弟弟,他能力所及之事,光哥有什麽需要他幫忙,他從不推辭。


    “現在就是有非談不可的事。今天早上我遇到兩個人……”管牧東簡略描述在菜市場遇到的兩個小混混的外貌。“他們攔住我朋友,在街頭勒索她,還自稱是你的人,我想該讓你知道一下。”光哥最厭惡手下人幹這些不入流的勾當,這樣一來幫他清除壞份子,也替湛心倫出口氣。


    “什麽朋友?”


    “她是……前陣子相親認識的小姐。”


    “喔?”光哥饒富興味地一頓。“好,既然是你的女人被欺負,我會特別交代處理。”


    “她不是我的女人。她對我沒興趣。”唉,真喪氣。管牧東走出大門,打開車門,取出後座物品,搬入屋內。


    “為什麽?”


    “我哪知道為什麽,可能我不是她喜歡的型吧。”


    “既然人家不喜歡你,何必幫她出頭?”


    “她遇到危險,我當然要幫忙,再說,你最忌諱手下人做這種事,我遇到了,當然要通知你……雖然我們很少見麵,還是朋友。”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光哥低笑。“有什麽需要都告訴我,別客氣,你就像我兒子一一”


    “你才大我十三歲,不要用老爸的口氣說話好嗎?”


    “我是看你長大的,差十三歲也夠當你爸爸了。你大嫂也很關心你,前兩天談到你還沒結婚,她說要幫你介紹對象。”


    “謝了,不需要。”他目前隻對湛小姐有興趣。


    “真的不要?對方可是貿易公司副理,長得很漂亮,個性大方開朗,應該跟你會合得來一一”


    “真的不必了。”


    “難道你還不放棄那個不喜歡你的女人嗎?”


    “我一一咦?”車後座有包東西,管牧東撿起來,是湛心倫一早買的柴魚片。


    “怎麽?”


    “我剛剛開車送她回家,她買的柴魚片掉在車後座了。”大概回到家也沒檢查,她太累了吧,都沒留意。


    “牧東,”聽出他口氣異樣,光哥懷疑道:“你在笑嗎?”


    “嗯?是啊,我覺得很有趣,她東西掉了都沒發現。”得把東西還給她,要直接送過去嗎?她不知道睡了沒有?還是先打個電話過去好了……


    “你該不會因為有借口找她,所以很高興吧?”


    “怎麽可能?我隻是想把東西還她。我是那種會為了一包柴魚片而興奮的男人嗎?”他笑了,興衝衝道:“我要打電話給她,先掛了。”


    “喂一一”真的沒有嗎?


    湛心倫將買好的菜留在廚房,提著早餐回房間。母親和弟弟都出去了,屋裏寂靜,一個人造成的聲響,格外清晰。


    她坐到桌前,開了計算機,連上常去的新聞網站。她習慣邊吃邊讀新聞,或閱讀為了寫作找的數據,利用閑暇時間補充信息,寫作時就不必為了不懂的東西而停下來查詢。


    愛貓在她腳邊呼呼大睡,睡到她將腳輕踩在它肚子上,它還不醒。


    她咬著燒餅,睡眠不足讓她滿嘴苦澀,幾乎嚐不出燒餅的味道。她移動鼠標,點新聞連結,不時瞄向屏幕右下角毫無動靜的msn,然後對自己的舉動失笑。


    她回到家才幾分鍾,他八成還在開車,哪可能這麽快就把她加入好友?說不定他根本不會加,問她賬號隻是一時興起。


    他不過是問了她賬號,她卻有了期待。


    一個人過久了,遇到困難,習慣自己解決。跟那兩個小流氓周旋時,她正想著如何逃跑,隻是他突然出現,為她解圍;熬夜不舒服,工作嘛,不得已,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可是他送她回家,叮嚀她多休息,仿佛她很需要他照顧。


    一個人時,什麽都能忍耐,反正也沒人可訴苦,當他輕聲要她早點睡,她忽然興起撒嬌的念頭,想像貓那般軟軟依賴著他,把自己放心交給他,她軟弱了,變得不像自己。


    也許,獨身久了,難免寂寞,寂寞就容易被觸動,都怪他們相處太愉快,怪他話語太直率,怪他的眼神太認真,害她怦然心動,忘記愛情曾經傷害她,猜想著若與他交往,也許不是個壞主意……


    眼皮越來越重,她起身換了睡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向計算機屏幕望去一眼,msn依舊靜悄悄。


    算了,她先睡一覺,還得趕稿呢,連坦克也不能推延截稿期限,工作第一啊……


    她躺下來,調鬧鍾,還在想要幾點起床,手一鬆,鬧鍾滾落,她已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熟,作了夢,夢見她與管牧東坐在花園裏,陽光暖亮,花香彌漫,她坐在靜止的秋千上,他坐在她腳邊的草地上。


    他對她說話,她一句也聽不見,卻覺得寧靜快樂,他像是陽光、花香和翠綠草地的綜合,她感覺自己暖洋洋地融化了,融化在他深色瞳仁裏……


    這一睡就睡到傍晚,直到吵雜人聲將她吵醒。


    湛心倫撈來鬧鍾,六點整,她不禁呻吟。“糟糕,睡太久……”


    她跳起來換掉睡衣,翻開平日記靈感和打草稿的筆記本,一麵回想寫到哪邊,可是睡太多了,她頭昏腦脹,外頭的聲響更是嚴重幹擾她思考。


    她走出房間,就見弟弟房門敞著,房裏有音樂聲和說話聲。


    她走過去,看見弟弟和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孩在房間裏。“建宇,是你朋友嗎?”


    “是啊,他們是我網絡上的朋友。”湛建宇對朋友介紹。“她是我姐,是作家,整天在家寫稿都不出門,超一一宅的啦!”兩個男生笑了。


    這是哪門子介紹?又有什麽好笑?湛心倫忍住不快。“建宇,我有事跟你說。”


    待弟弟出了房間,她拉他到角落。“你找朋友來家裏做什麽?”


    “咦,我前幾天不是說過要找朋友來嗎?他們是跟我玩同一個遊戲的網友,我們想合組個工作室,一起打虛擬寶物賺錢。”湛建宇興致勃勃。“他們兩個在我們服務器算是前十強,我本來想找‘瀟湘子’一一”


    “瀟湘子?那不是金庸小說的人物嗎?”


    “是網絡上的id啦!他是我們服務器公認最強的,他自己也在打虛寶賣錢,我本來想跟他合夥,但他不要,說他一個人就夠了,哼,跩屁啊?我們有三個人,就不信贏不過他。不過我們還缺資金,你要不要投資?”


    “你們工作室有什麽計劃和製度?成本要多少?利潤多少?預計多少時間回本?”見弟弟張口結舌,顯然還沒考慮到這些,湛心倫搖頭。“我看你還是找個工作比較穩當,靠遊戲賺錢不是辦法。”


    “你不要那麽死腦筋好不好?你沒在玩網絡遊戲,不知道它的商機有多大!人家韓國都有專門參加遊戲的選手一一”


    “我們這裏不是韓國。”


    “你每天嘮叨我沒工作,我現在這麽積極,你幹麽一直潑冷水啊?”


    “坐在計算機前玩一整天,這算工作嗎?”


    “你還不是整天坐在計算機前麵?”


    湛母端著水果和點心上樓來,就見姐弟倆在吵架。“心倫,好不容易你弟弟這麽認真想做一件事,你就多點支持、少潑冷水,好不好?”


    “他認真的方向不對,難道我不能說?”


    湛建宇撂話。“我本來想將來要是賺錢,跟你借的加倍還你,現在……哼,我不屑跟你借!”


    湛心倫冷冷道:“就怕你虧損太多,將來債務加倍,還要我幫你還。”


    “媽已經答應借我兩萬當資金,不需要你啦!”


    “什麽?!”湛心倫驚愕。“媽,你怎麽可以……”


    “好了好了,建宇,去陪你朋友,媽跟姐姐談。”湛母把點心塞給兒子,拉著女兒回她房間。


    “媽,你怎麽可以答應借錢給他?萬一他搞砸,錢拿不回來怎麽辦?”


    “他第一次想要自己創業,我們應該支持他,不是嗎?”


    湛心倫快要吐血。“這是在害他吧?!他之前工作都半途而廢,而且辭職的理由都很荒謬,可見他對工作的心態根本就不對,現在他愛玩遊戲,想組遊戲工作室,可是興趣變成工作是完全不同的情況,他能一天十小時甚至更多時間,都打同一個遊戲嗎?他對‘工作’有那種毅力嗎?”


    “你太悲觀了,媽看得出來,建宇這次不一樣,他很認真。他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他想做,我們就給他機會,先觀察看看,說不定真的賺大錢,媽也就放心了。”


    “最好有這麽簡單就賺大錢,那每個遊戲玩家都是百萬富翁了。”一對天才母子,天真得讓她無力。


    “唉,你這丫頭,對自己弟弟都不支持,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湛母不悅。“我先去煮飯,對了,下午有人打電話找你。”


    “誰?”是管牧東嗎?“是你編輯,她問你稿子寫得怎樣了,我說你在睡覺。”


    “……你怎麽能說我在睡覺?!”她震驚。“人家會以為截稿期限都要到了,我還在混!你應該叫醒我啊!”


    “是你編輯說不要叫你,你啊,自己的工作沒做好,讓編輯打電話來催,已經很不應該,還這麽大聲質問媽媽,難道是怪我沒幫你掩飾嗎?”


    對,她稿子寫不出來而失眠是活該,連沒工作還發白日夢的弟弟都比她上進!湛心倫沒心情再辯解。“我要去寫稿了,拜托你跟建宇他們講一聲,講話聲音別太大,我需要安靜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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