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白柯自身難保,根本無心也無力去顧別的。況且當時那聲音渺遠得就像是幻覺似的,即便現在回想起來,也模糊得格外不真實。


    聽到秦河提起這茬,白柯總算不裝聾作啞了,出聲問了一句:“沒有派人去搜過?三清池附近看著不像是什麽險惡之地,門派也不可能放著可能危及門人性命的惡境不作處理吧?”


    秦河哼了一聲:“怎麽沒搜過,那弟子是鴻泰長老門下的,長老親自領人去找了一圈,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所以說你這種新入門的弟子就是無知得讓人都不忍心笑話你。誰說一個門派地界之內的,就沒有險惡之地了?世間萬物禍福利弊皆相依相輔,哪有好事盡占的道理?三清池是本派聖地,周遭靈氣幾乎都被吸聚於其中,千百年下來,四周圍那圈被吸盡靈氣的地方自然要比普通之地險惡百倍。這點道理都想不通嗎?”


    白柯心裏默默“嗬嗬”一聲:要真這樣自然能想通,可事實是那三清池本身就是個坑人的地方,周遭還如此險惡,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這是天然的還是人為導致的……


    “未經許可不得擅自去三清池一帶,這是我派門規。你入派也有些日子了,看樣子,至今連門規都還記不牢,果然目無章法。林師弟你既然知道他雙目不可視物,光講這些經卷,也不知道給他講講最基礎的門規?”


    林桀滿心臥槽誰說他雙目不可視物!嘴上還是應了句:“是我的疏忽,不過小白不是那種會亂闖的人。”要不是那麽些破事,他對恒天門根本半分興趣都沒有還怕他亂溜達?


    眼看著秦河張口又要開始,林桀一個健步,一把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師兄我知道你身為掌門座下最受器重的弟子,一定極其繁忙,既要勤修不輟提升自身修為,又要幫掌門管理我們這些師弟師妹,你通知的事情我們必銘記於心,絕不會誤闖三清池附近的險惡之地,既然這樣我和小白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快去忙吧,我們看完這卷就會依師兄所說勤加修煉,絕不在下月試煉大會上丟人現眼,師兄慢走!”


    秦河:“……”


    白柯繼續裝瞎,一臉正經地跟著道:“師兄要走了?慢走不送。”


    秦河默默嘔了一口血,然後一甩袖子,狠狠道:“……再見!”說罷便憋了一肚子氣,推開門自己走了。


    要是放在以往,林桀可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給秦河氣受,那時候的他還得賣傻賣蠢,免得像小時候那樣,一個不小心就沒什麽好果子吃。他天生根骨資質就比這些師兄師弟們差一些,隻能在最底層一邊默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一邊專心探聽一切可能與姐姐失蹤有關的線索。


    然而現在,他已經不用再那麽忍氣吞聲了,畢竟他本身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在恒天門內混出個什麽名堂,隻要能找到姐姐,他就算是了卻心願了。有君宵和餘賢的幫忙,他相信這並不是多難的事情。而至於修為,跟著君宵他們的這些天,簡直比以往好幾年所收獲的都多,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氣勁正越來越充盈。


    在他的認知裏一直覺得,君宵他們來曆不清不楚,大約是曾經有所成的散修,無門無派,即便修為似乎比起恒天掌門也不遑多讓,但是勢單力薄,要同恒天門這樣赫赫有名的大門派抗衡,肯定還是要落下風的。但是這些他都無所謂,誰對他好,他就敬重一生,豁命都可以。


    “三清池周遭禁地是哪裏?”白柯突然開口問道。


    “臥槽祖宗你問這個做什麽不會真打算去闖吧?!”林桀被他嚇了一大跳。


    “當然不是,問問而已。”


    “我想想——”林桀鬆了口氣,然後摸著下巴朝屋頂翻著白眼,“因為是禁地,所以都隻是聽說啊,據說三清池旁有山相隔,所以它周遭幾處險惡之地並沒有直接連通三清池,想要過去從三清池那條路是走不通的,得另走別的道,我覺得那些道應該也下了禁製,隨隨便便是進不去的。傳說是一片山穀——誒?等等!”


    他說著說著便停了,因為提到山穀,他便想起了之前在洗墨池邊聽到的話——


    “掌門當時是衝長老說了句‘穀裏的東西養好了沒’吧?”林桀連連拍了幾下白柯的肩膀,有些不確信地問道。


    白柯點了點頭:“我記得也是。”


    “我之前聽他說穀裏的時候,還以為是萬潮穀,畢竟我們派最有名的試煉之地就是萬潮穀。我還納悶每年試煉大會無數弟子都會進穀,要真養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在裏麵,不至於一直沒被發現,這麽看來,掌門所說的穀,很有可能就是三清池附近的山穀?”


    “這些我不清楚,不過說起三清池附近的山穀,我倒是想起來,之前在三清池,我曾經聽到過一聲呼救。當時覺得渺遠模糊,幾不可聞。現在想來,如果周遭隔著一圈山,而那呼救的人又在那附近的山穀裏,喊起救命確實可能是那種聲音。”


    “你進三清池不就是前陣子的事?有人呼救那可能又是有弟子誤闖?可是剛才聽秦河師兄說,上一次有弟子失蹤是幾個月前的事情。”


    白柯道:“秦河剛才說了,三清池周遭一帶是禁區,你也說了,據說從三清池那條路走不通,要另走別的道,那些道也下了禁製,隨隨便便進不去,那麽,那些個誤闖進去的弟子是怎麽破了禁製找到道的?如果那些路沒下禁製,那就更奇怪了,明明都知道那裏誤闖容易送命,還不落個禁製阻止門徒誤闖進去,恒天門是出於什麽心理?”


    林桀愣了一下,順著話道:“……如果是前者,禁製必定也是由長老掌門級別的人落的,普通弟子幾乎不可能破除,就算找到些旁門左道的歪邪方法破了,那也不可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這麽幾個歪才。那麽,那些所謂誤闖的弟子,有可能就不是主動誤闖的,而是出於被動……如果是後者,進入那些地方的入口通道詭譎隱秘,但是很容易誤闖,而門派這麽多年都不落個禁製杜絕這種情況,這就說明……說明……”


    “說明恒天門是故意的——不定時地會有人不小心誤闖禁區,且不可能一下子誤闖很多人,這樣既滿足了他們某些需求,又能保證不會一下子損失太多門派子弟,引起恐慌和騷亂。”白柯接了話茬道。


    話音落後,白柯和林桀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們所猜想的都是對的,那麽照那天在洗墨池邊聽到的來看:他們在穀裏養的東西,是為了每隔一段時間用來壓製三清池內的“冰魄”。而養那穀裏的東西,很可能需要的不僅僅是什麽靈氣丹藥,而是人,是那些闖入險惡禁地的弟子。


    這個認知繼續想下去簡直可怕——比如恒天門每隔一段年歲便會廣招門徒,再比如林桀那入了門派後突然杳無音訊的姐姐……


    大概也想到了這點,林桀的眼睛倏地紅了。


    怪不得近乎找遍了恒天門內他可以去的各個角落都沒找到姐姐的影子,如果真的被作為犧牲品送進了那個山穀,那別說活要見人了,怕是死要見屍都做不到。


    白柯拍了拍他的肩,雖然無法看到林桀細微的神情變化,但是他卻可以感覺到手掌下林桀微微的顫抖。


    想到剛才林桀還衝秦河說絕不可能沒事找事去闖那些險惡之地,以他現在的心情,怕是真的不一定。不過能在恒天門內混跡這麽多年,林桀也不會真的傻到那種程度,不顧一切憑著衝動便去送死。以他現在的能耐,去闖禁地不過是平白遂了恒天門的心意,多加了一份養邪物的飼料。


    可是明白歸明白,痛苦歸痛苦。


    盡管原本也設想過姐姐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但是這麽多年來,因為一直沒有確切的線索,林桀始終抱著希望。但在此時,這希望在合情合理的猜測下,幾乎已經碎成泡影。


    林桀一反平日有些跳脫的常態,自此陷入了整日的沉默中。白柯本也不是愛說話的人,再加上也替林桀有些難受,話便變得更少了。而白子旭也不知在書房裏又看了什麽書,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古怪起來,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偶爾回過神來,才會零碎地蹦出幾個前言不搭後語的詞。


    於是,兩天後,當餘賢回到秘境時,所見到的便是沉默著圍坐在石桌邊吃著清茶淡飯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麵無表情,仿佛吃的不是飯菜而是祭品。就連一旁窩著的花生米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


    餘賢:“……”


    兩天沒見怎麽都成了這幅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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