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沒剛才那麽慌了。”白雁南可能是真在害怕,絮絮叨叨,聲音時大時小,傳到肖若飛耳中也是斷斷續續的。他說顧春來每年春節要出國,出國前以防不測都會寫封信,不知道那個是不是遺書。講完後他覺得不對勁,連忙跟肖若飛解釋,這事兒他不是故意說漏嘴,沒有故意咒顧春來死的意思。“別瞎想啊你,講慢點,”肖若飛按按耳朵,指著手裏的木盒,“再說也沒有,已經拿來了。”白雁南探出指尖,碰了碰木盒表麵,又縮回手:“這次做事倒挺堅決,沒考慮清除一切計劃後果再行事?”“其實……那天上午,節目組來通知,我就感覺不舒服。決賽這麽搞不行,瞎胡鬧,太危險。”肖若飛攥緊盒子,“聽春來出事兒,你知道我第一反應啥?我覺得,是我烏鴉嘴,害了他,腦子直接打結。”“你這是埋汰我嗎若飛。春來是最無辜的,他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原因都在我,我……我太想贏了,我太想要那些流量宣傳……”不止是這次,從小到大,隻要事關比賽事關排名,白雁南總不想落後,他習慣性站在山頂沐浴光芒,習慣性得到第一,習慣爭自己想要的。而他也清楚自己的實力,從來嚐試出格的挑戰,永遠站在安全範圍內,一步步往外走,從不出錯。“別說了,這些話,你跟我說沒用。”肖若飛指著病房裏的人,“等他醒,你跟他說  。”白雁南突然笑出聲。“你是不是跟春來待久了,怎麽說話語氣都變得像他。”他壓回肖若飛的手,講道,“我做的事我會承擔責任,你放心,我不會讓這把火燒到春來身上。剛才發了條微博算是報平安,回應情況,也at了春來,好像把微博搞癱了。”“瞧把你能的。”肖若飛看著他,“跟你說了,說話慢點,我聽不太清。”“哦,反正,現在微博不好使,什麽都刷不出來,也不知道節目組準備了啥回應。我讓工作室和你們的新媒體運營去商議了,最好能提前準備好各種應對方案。”事發後不久,白雁南和顧春來受傷的消息直接爆上熱搜榜首。各種猜測眾說紛紜,兩家粉絲傾巢出動,一些和雙方來往密切的營銷號在兩家公司的示意下也集體轉發,都在關心二人的傷勢,並未提及節目組。白雁南在醫院安置好後,親自發布回應,重點在報平安,還有感謝顧春來的奮不顧身的救命之恩,直接擠癱微博的服務器。現在節目組仍按兵不動,尚未正式回應,不知打算搞什麽花樣。剛才自家團隊發來微信,說是也打算突出顧春來判斷果決,舍己為人,奮不顧身救助朋友,再順延一下宣傳期間二人的關係。總之,受傷的是顧·白組合,從山端跌落的是兩個人,他們之間再有什麽矛盾,此刻也都是受害者。他們必須齊心協力,一致對外。這些年《大逃脫》出過的事兒不少,也有人受過傷,甚至出現過場景倒塌困住嘉賓數小時的情況。可惡他們是國內會員最多的視頻網站的當家節目,流量在,夠硬氣也夠流氓,每次都能蒙混過關。但這一回差點出了人命,從開拍前直到出事故,節目組不合適的地方太多。就算顧春來最後蘇醒,沒有任何後遺症,傷筋動骨也要一百天,中間不知得耽誤多少工作。“你工作室,打算怎麽應對?”肖若飛問。“等吧,看節目組回應。他們要出陰招咱就慘了。”這就是最讓肖若飛頭疼的。他擅長選本子拍片,擅長抓住觀眾的喜好,以小博大,但他認為在社交平台呼風喚雨隻是暫時的,最終都要以作品說話,所以一直沒太在意輿論宣傳。有生以來第一次,肖若飛感到如此手足無措。從顧春來沒有完全按自己想法戀愛開始,直到現在,但凡和對方扯上關係,他好像都不再遊刃有餘了,像個才疏學淺的學徒,剛叩開真理的大門。他感覺掌心的幾道疤,仿佛有顆心埋在皮膚下,瘋狂跳動。“肖總,這點你不用擔心。法務部會做出正確判斷,為春來爭取公道。”失神的肖若飛,忽然被一句溫柔堅定的話語喚回。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女士外套掛臂,身形筆挺,好似道:“你也來了?”來人正是顧春來的經紀人,夏芷。“大老板叫我來替你一下,她有事情要對你說。況且這孩子是我帶的,”夏芷看向屏幕上的顧春來,嘴角下垂,眼裏是掩不住的悲傷,“我當然也想第一時間看到他睜開眼。”“沒生命危險,就是……還沒醒,得繼續住加護病房。”肖若飛解釋道。夏芷手挽裙擺,蹲,與肖若飛平視,道:“粉絲後援會遞了很多禮物,我覺得等他醒來能安慰鼓勵他,就挑出親筆來信,和發到公司的信件一起給他帶來了。就是來得太匆忙,沒機會提前篩選一遍。”“沒事,我來。”肖若飛摟著木盒,一手去接沉甸甸的袋子,“有人支持他,他應該挺高興。”“大老板知道我到醫院了,她跟我說等你,先跟她聯係吧,這兒有我,放心。你也別太累,別什麽都一個人扛著,需要幫忙跟我說。”見肖若飛不舍地看著病房,夏芷補充,“他醒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肖若飛清楚,沒了任何人世界都要繼續轉。而他也隻能任性幾個鍾頭,人救回來了,情況趨於穩定,他就不能繼續做望夫石,一動不動守在病房外。他還有公司,還有來年的商業計劃,還有更久遠的、屬於兩個人的未來,現在根本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肖若飛一路向上,到了醫院的天台。這地方即使比景城更靠南,十二月底的數九天也涼得夠嗆。不過這樣也好,周圍實在安靜,無人打擾,他可以放心視頻。不出幾秒鍾,肖燦星便出現在屏幕上。肖若飛突然感覺,走在前方引導他、為他遮風擋雨的母親似乎老了,天神下凡般的麵容也流露出疲態。看到對方的表情,肖若飛就明白,自己在股東大會上提出的計劃被否決,而且結果很可能一敗塗地。他大概有預感,除了肖燦星之外,其餘股東或許都投了反對票。他一時沒撐住,下意識喊了句:“媽,對不起,這次我沒做好。”“孩子,別怕,如果你想,還有重新提案的機會。”肖若飛瞥過頭,不忍對方看自己失望的表情。重新提案必須回景城,必須趕在股東大會結束之前再次行動。但顧春來還沒醒,他的心還被牽著,根本沒勇氣離開。“若飛,不要急,不要慌張。隻要你問心無愧,無論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可你的理想,創辦公司的目的,你的……”肖燦星的語氣太溫柔,似清泉流入龜裂的土地:“自從公司交到你手上之後,這也成了你的理想。你是公司的決策者,是未來的指南針,將來的某一天,當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這一切終將歸你決策,而你不必走我的路。若飛,記得嗎?你有你的航道……”“你會飛得更高。”肖若飛點點頭,掛了電話。他頹喪地坐到落滿灰的牆邊,手裏還握著發燙的手機,和冷得凍人的木盒。他知道自己不該繼續看,但現在顧春來沒法說話,隻有木盒裏麵的東西無比鮮活。之前白雁南提到的信,想必就是那些標著日期的厚厚的信封。信封上的日期,確實都是每年的春節前。肖若飛拆開來看,比起臨終遺言,那些字句更像是顧春來的囈語,講過去的這一年,講做過的夢。一封封讀下去,他仿佛回到了顧春來身邊,在時間的長河中,陪他走過了那八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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