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一腆著肚子繞著推理社慢悠悠的散步,最後停在庭院的大榕樹下,榕樹下麵放了架秋千吊椅。他坐上去,閉上眼睛,微風輕拂,昏昏欲睡。


    一年四季也就隻有秋天天氣最溫柔舒適,連心情都變得不毛不燥,隻想過養老生活。不過一會,吊椅往下沉了沉,有人坐在身側。楊元一睜開眼,看到魏延卿的側臉。


    魏延卿的長腿蹬著地麵,吊椅輕輕搖動起來。他問楊元一:“我掰裂你先夫的牌位,你真的不生氣?”


    楊元一:“還好。隻是一塊牌位。”於他而言,活著的人最重要。人死了,燒成灰,剩下骨灰擺在佛堂裏,不去作賤就行。牌位隻是個表達感情的寄托,不是很重要。


    魏延卿:“可你從不會忘記上香。”


    楊元一:“那個啊,隻是儀式感。”


    魏延卿長腿駐地,吊椅停下來。他側頭問:“儀式感?”


    楊元一聳聳肩:“生活很無聊,儀式感能夠讓平常普通的日子變得特別起來。賦予某些日子特殊的意義,那一天就會變得有趣。如果不隨身攜帶牌位,我就隻剩下一個人,沒有絕對親近、相信的人,遲早也會忘記我曾經結過婚、我有過一個死去的丈夫或者說是親人。那樣,結婚就變得沒意義了。”


    魏延卿:“對你來說,那場類似於‘衝喜’的婚姻本身具有意義?”


    楊元一好奇的反問:“你怎麽知道是‘衝喜’?”


    魏延卿:“王小宏說的。”熟練的拉出王小宏接鍋。


    楊元一想起自己的確跟王小宏說過自己跟先夫的婚姻源於衝喜,他點點頭說道:“自從嫁過去,我終於過上能吃飽的日子。”相對來說,格外有意義。


    “……”魏延卿沒料到自己對於楊元一的意義在於吃飽,略微心酸。他正想開口說話,卻聽到門鈴聲響。


    叮鈴鈴——


    門鈴聲急促刺耳,直接打破此刻的靜謐。楊元一起身繞過大榕樹看向大門口,門口有個穿黑裙子的漂亮女人,懷中抱著小孩。神色急切驚恐,另一隻手按住門鈴沒有鬆開。不一會,鐵門‘啪’地一聲彈開,女人驚了一下,匆匆走進來。


    鐵門在距離她三四米遠的地方慢慢彈回去,最後一下發出巨響。女人如同驚弓之鳥,茫然無措的四下環望,見到站在大榕樹下的楊元一,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走過去。


    魏延卿走出來,站在楊元一身後靜靜注視著她。女人猛地停下腳步,臉上驚喜的神色全都僵硬住,全然變成驚恐。她看著青年背後的男人,仿佛見到正在擴散的黑暗,恐懼沒來由直躥心口緊緊拽住心髒。


    楊元一向前走一步:“您找誰?”


    女人驚恐的後退,紅唇微微顫抖,說不出話。


    魏延卿垂眸,低語道:“我先進去。”說完,沒等楊元一點頭,他就進入房間中。


    當他消失在庭院的時候,女人緊繃的神經終於斷開,渾身乏力的鬆了口氣,再也沒力氣抱住懷中的小孩。楊元一在她要摔倒的時候接住那昏睡中的孩子,女人向他感激的道謝:“謝謝您。請問……這裏——這裏是推理社嗎?”


    楊元一:“monster?”


    女人不安的搓著手,不住點頭:“對對,就是這裏。我想要委托你們保護我的孩子。”


    楊元一打量這個女人,她一身黑色裙子,衣服質感很好。妝容掩蓋不住疲憊,神色中頗為不安,在進入庭院後就不停的四下查看,眼神總瞟向別處,仿佛有東西跟隨在她的身後,讓她恐懼、害怕又要時刻提高警惕。


    “進來吧。”


    他們進入一樓客廳處,魏延卿戴上口罩後下樓。奇怪的是女人掃過他的眼神再無異樣,波瀾不驚的、仿佛沒有半點好奇,甚至一點興趣也沒有。


    吳畏、夏蘭嵐和王小宏都回房間去休息,樓下隻剩孫老,於是他過來接待女人。楊元一將小孩放到沙發上便被魏延卿拉到旁邊坐下,小孩一接觸到軟軟的沙發立刻就醒了,揉著眼睛軟聲喊:“媽媽。”


    女人將他攬入懷裏,抬頭哽咽著說道:“我、我是實在沒辦法……我原先不信——隻是我的孩子差點被那隻東西拖走,差點就被害死。我實在沒辦法,我老公不相信我的話,非說是我有精神病,是我要害死兒子。我到處托關係,他們說到這裏來,我就來了。”


    孫老倒杯茶遞給她:“慢慢說。”


    女人端過熱茶,喝了口,慢慢冷靜下來說道:“我叫羅潔蕊,這是我的兒子皓皓。事情是這樣,上個月周末,我跟同事一起帶孩子去公園玩水。那時候還是大夏天,天氣挺熱,可是那片湖地理位置比較特別,周圍又種滿大樹,很涼爽。所以我跟同事就商量各自帶著孩子去那片湖劃水——”


    魏延卿:“哪片湖?”


    羅潔蕊說道:“市郊濱河公園的湖泊,叫秀麗湖。那個湖跟水庫的水連在一塊,平時沒放閘,水也挺深。隻是沒聽說淹死過人,也沒鬧出事來,挺多人去玩。那天,我帶著皓皓,我同事帶她自家女兒和親戚家的兒子。我們租用兩個人的自排水腳踏船……”


    他們去的時間不趕巧,大中午太陽猛烈,小孩吵鬧著非要去玩。她們隻能租下一條自排水腳踏船,兩個人踩踏的,推進湖泊裏。湖裏也是挺多人,不過都往陰涼的地方躲。她們怕小孩中暑,也朝陰涼地方踩去,恰好瞧見遠遠的,石壁、茂盛林木的角落裏十分陰涼。


    腳踏船渡過曝曬在太陽底下的水麵,到陰涼的地方時,皮膚都被曬紅了。羅潔蕊看了看幾個小孩,都玩得挺開心也沒有被曬傷。於是她就放心的,想要拿出手機自拍。


    抬頭尋找角度,注意到這塊地方除了她們這條船就沒有別人。石壁被湖水衝刷得很白,石壁上的樹木生長傾斜,樹葉飄在水麵上朝著同一個方向流。前麵不遠處就有個三米來寬的孔洞,裏麵很陰暗,看不見光。


    當時羅潔蕊好奇的問同事:“那個洞怎麽回事?連到哪裏?”


    同事指了指洞上麵的石壁,告訴她:“這是岩壁,以前是座小山,日積月累衝出個孔洞出來。沿著這個孔洞進去,聽說就能到水庫。”


    小孩聽得好奇,就問水庫是什麽。


    同事笑道:“比秀麗湖還大的湖泊。”


    小孩興奮,嚷著喊著要去玩。同事拗不過,問羅潔蕊怎麽想。羅潔蕊很猶豫,她看著那黑黝黝的孔洞,心裏莫名感到害怕。於是搖頭拒絕:“裏麵什麽都看不清,要是不小心翻船。我們能遊泳,小孩不能。”


    同事想了想,也就放棄了。


    幾個小孩失望,但是要求劃到洞口去看看。這回羅潔蕊沒有反對,她到孔洞洞口發現水麵上飄滿了落葉,金黃璀璨格外漂亮。於是擺出手機自拍,剛擺好姿勢就瞧見鏡頭裏自己的背後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身影。


    羅潔蕊一驚,連忙回頭看,後麵空空如也。她想莫非是自己看錯眼,點開手機看剛才拍的照片,一見照片,大熱天的,整個人從頭到腳被灌了冰水般,冷得發抖。


    照片上除了笑容燦爛的她,還有個黑影,就站在孔洞陰影處一動不動。


    羅潔蕊抖著手去看同事,發現同事臉色沒比她好看。她說道:“我、我們趕緊走吧。”


    同事應了聲,兩人踩著腳踏船迅速離開這地方。跑到大太陽底下,熱度灼燒著皮膚卻讓羅潔蕊感激不已,她忍著恐懼回頭看,發現那道黑影還在,甚至有些清晰。


    羅潔蕊激動的說道:“是真的!我看到了她灰色肮髒的頭發,像水底滑膩的水草。我距離孔洞那麽近的地方隻看到黑影,可是離開十幾米遠的地方反而看清,那時候我就該猜到,那東西纏上我,想要我小孩的命!”


    楊元一:“羅女士,冷靜點。你確定自己沒有眼花看錯?你為什麽覺得那東西想要你小孩的命而不是你?你說你的同事當時也很不對勁,她也看到了?”


    羅潔蕊顫抖著手,皓皓抱著她的胳膊軟軟的疑惑的喊道:“媽媽?”


    羅潔蕊反抱住兒子,紅了眼眶說道:“我確定沒看錯,而且肯定我的同事應該也看到什麽東西。我們分開後的當天晚上,她打了個電話給我,一開始沒說話,過了很久才說話。但是——信號突然變得很差,我隻聽到幾個字,她說‘不要……小心……水……聲音’。第三天,她來上班,精神很差,時常發呆。目光直勾勾盯著電腦屏幕一兩個小時,動也沒動過。”


    她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後、後來有一次,她到休息室去倒咖啡,當時裏麵還有幾個人。其中有個人聊天說起音樂,她就放了首有點悲傷的音樂,我那個同事就突然發瘋。把手裏的熱咖啡砸到牆壁上,大喊大叫,扯下自己的頭發、扯爛衣服,像個……像個瘋婆子。當時很亂,特別亂,太突然了,男同事去阻止她發瘋,她突然就變得力大無窮,把別人傷了後就跑了。”


    楊元一:“之後呢?”


    羅潔蕊搖了搖頭,又驚恐的吞了吞口水:“她沒有再來上班,連被辭退的賠償金都沒有來拿。我後來聽說,她、她在家裏的浴室自殺,就是把臉埋進盥洗盆,淹死自己。自殺前,還綁了鄰居的兩個小孩,連同自己的女兒一起……一起淹在那種充氣浴池裏。鄰居察覺異樣,破門而入救下三個小孩,但她就死了,救不回來。”


    楊元一:“三個小孩沒死?”


    羅潔蕊:“對,沒死。當時晚個十幾分鍾,就沒救了。”


    魏延卿總結:“你們在秀麗湖見到黑影,回來後你的同事當晚打了個電話給你,信號不好你沒聽清。你同事後來發瘋自殺,自殺前想要淹死三個小孩但是沒成功。那你呢?你遭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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