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冷風呼呼的刮,天空閃爍著幾顆黯淡的星子。


    楊元一穿著長袖倒不覺得冷,他跟魏延卿合力撬開下水道鐵蓋,原本以為會很難撬開,誰知很輕鬆。


    魏延卿攀著井口下去:“白天裏有師傅在疏通檢查,你下來的時候把橫條拉起來。”


    “好。”楊元一果真在角落裏看到黃色橫條,剛才沒看到。他猜測應該是白天工作的師傅有疏漏,於是拉起橫條,避免發生踩空墜落事故。做完一切後,他便從井口下到裏麵。


    下水道距離井口約莫是五六米,底下高約兩米半、寬三米,中間是條一米寬的溝渠,裏麵全是汙水。兩旁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個排汙水口,惡臭味鋪而來。


    楊元一捂住鼻子,被惡臭熏得有點睜不開眼。過了一會,他感覺到有人靠近,於是睜開眼看到位於麵前的魏延卿。


    魏延卿早早就戴上口罩,手裏還拿著另一個口罩:“幸好我隨身戴兩個口罩——躲什麽?沒用過的。”


    楊元一隻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目光有些無處安放,隨意一瞥就發現口罩上有隻小馬圖案。畫風有種強烈的熟悉感,側麵兩隻眼睛。他看向魏延卿麵上的口罩,粉紅色吹風筒,懂了。


    魏延卿戴好口罩,微微眯眼,小馬和吹風筒可是青梅竹馬。


    “走吧。”


    口罩的確擋住惡臭味,讓人能夠忍受下水道裏的j人的味道。魏延卿在前麵打著手電筒,楊元一在後頭跟著,越往裏頭走就越是陰暗,汙水裏的髒東西也越來越多。


    他左右四處看,但見魏延卿目不斜視,一時好奇詢問:“哭泣女不是纏上鄭先生了嗎?為什麽不在他身邊守株待兔?”


    昨天晚上,哭泣女出現兩次,她迫切的想要殺了鄭先生和羅潔蕊。那麽今晚應該也會出現,但魏延卿卻親自到下水道尋找哭泣女並解決她。


    魏延卿:“我身上的銀器壞了,哭泣女察覺到我在,她就不敢出現。”


    楊元一沒有在魏延卿的身上發現銀器的蹤跡,但他有更大的疑惑:“為什麽?”


    “異聞喜愛製造恐懼,但同時也畏懼任何會讓他們產生恐懼的事物。異聞之間互相殘殺,輸的會被吞噬掉,而贏的異聞通過吞噬異聞變得更為強大。所以,異聞能夠感應到強大的異聞,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躲藏起來。”魏延卿駐足,側頭看向對麵的汙水口。


    楊元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心裏分析魏延卿說的這段話。裏麵有兩個主要信息,魏延卿在沒有銀器壓製的時候會讓異聞產生恐懼,魏延卿是個強大的異聞。


    忽然,他聽到的聲音。目光不自覺落在汙水口,向前走了幾步,看到汙水口裏麵有道瑟瑟發抖的黑影。他驚問:“這是什麽?”


    瞧著像是動物,成年大狗的體型。


    魏延卿:“聽過一個關於下水道的都市傳聞嗎?”


    楊元一搖頭:“沒有。”


    魏延卿:“下水道的怪物,它們生活在下水道裏,吃整個城市的垃圾長大。模樣像豬,也被誤認為下水道的豬。膽子很小,不敢殺人,隻是通過嚇人製造恐懼。所以沒有清除它們。”


    說完,他就繼續向前走。但當他說話的時候,汙水口裏的怪物更為躁動不安,能夠從它的哼聲裏察覺到恐懼。它發現無路可逃的時候就一把撞到牆壁上,直接把自己撞暈。


    魏延卿:“看,我說過它們很膽小。”


    楊元一:“……”明明是被你嚇的。


    魏延卿悠悠向前走,越是往裏走越能見到各式各樣的城市垃圾,包括貓狗屍體。腳步聲在空曠的下水道裏響起,甚至還有回聲。除此之外就是水聲、老鼠啃噬垃圾的聲音,卻顯得更為寂靜。


    忽地,楊元一耳旁響過風聲,他本來沒細想,隻是走了兩三米突然想到下水道哪來的風聲。他頓住腳步,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黑影攀爬在通道上麵如同一隻壁虎。他猛然回頭,卻不見一物,幹幹淨淨好似剛才所見皆是幻影。


    楊元一狐疑的看了一圈,轉身就見魏延卿正看著他。魏延卿招手讓他過去,等他走到麵前便又摘下他左手食指上的銀飾寶石戒指戴到自己手上。


    肉眼可見的,銀飾寶石戒指瞬間出現數道裂痕,楊元一甚至能聽到戒指裂開的聲音。黑色的斑點迅速感染整個銀飾戒指,如鏽跡斑斑的鐵塊。數秒後,皴裂和黑斑感染停止,戒指醜陋老舊但勉強維持住。


    楊元一瞳孔緊縮,他最靠近魏延卿,在戒指摘下來的那一刻就感受到莫名的巨大的恐怖籠罩頭頂。如同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陡然間睜開眼睛張開血盆大口,又仿佛是一滴墨墜入海裏,恐怖感轟然四散浸黑整個海麵。


    直到魏延卿將戒指戴上,楊元一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才發現自己背部微濕,額頭冷汗遍布。他壓著嗓音,略微顫抖的問:“你到底……是什麽?”


    魏延卿瞟了他一眼,眼裏藏著見不到底部的深淵,冷漠、殘酷、黑暗,吞噬生命。他忽然輕笑,說道:“你猜。”


    楊元一吞咽口水:“恐怖。”


    城市異聞錄裏編號001的異聞,寫在扉頁裏的第一句話:‘恐怖’如影隨形。


    異聞本質就是恐怖,無論是異聞具象化後的怪物,還是人類、動物,但凡是生命體都恐懼恐怖。所以恐怖才是最強大的異聞,永遠無法消滅,也無法被捕捉。


    因為生命無法抗拒恐怖。


    魏延卿笑容更深,抬手捏了捏楊元一的耳垂,溫言輕語道:“你現在怕我,等你長大,就不會怕。”


    聞言,楊元一眉頭微皺:“我今年24歲。”言下之意,已經長大。


    “成年不等於長大。”魏延卿還是笑著,像是聽到小輩幼稚的發言而露出來的縱容、寵溺。“元元,你還小。”


    最後那句話格外輕,即使是在寂靜的下水道,楊元一也聽不清。當他想再細問的時候便見黑影快速的閃過,他迅速追尋那道黑影,這次看清了。


    ——她下半身在汙水裏,穿著破爛的黑裙,濕漉漉滑膩膩的長發,高約兩米,骨骼巨大。眼球全是白色的,死死盯著兩人。喉嚨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發出悲泣。


    “果然出現了。”楊元一的手背到身後,摸到甩棍,警惕的盯著哭泣女。


    似乎是特殊製作的銀器能夠擋住魏延卿的恐怖氣息,導致原本躲藏不肯出來的哭泣女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兩人麵前。


    哭泣女的嘴巴微張,發出連綿不絕的哭泣聲。楊元一形容不出這聲音,隻覺得頭痛難忍、心煩意燥。那哭泣聲擾得他頭痛不止,產生幻覺,幻覺中出現無數個黑影,全是張開嘴對著他哭泣的女人。這讓楊元一更為煩躁,頭痛欲裂。


    即使他雙手捂住耳朵,那哭泣聲卻仿佛是附著在耳膜上,反而越來越大聲,像條蟲子似的鑽進腦殼裏。楊元一咬緊牙齒,瞪著圍在周圍的女人,突然產生一種要麽將她們都殺光,要麽砸爛自己的頭的暴|虐情緒。


    就在他摸到身後的甩棍時,一雙帶著秋天深夜寒意的手摸了上來,捂住他的耳朵。楊元一毫無防備的打了個哆嗦,聽到魏延卿帶著笑意的話:“還是太小。”


    楊元一不知他話中指代的意思,好在已經聽不到惱人的哭泣聲。他握住甩棍,甩了出來,緊緊盯著距離兩三米的哭泣女。


    對方趁他被迷惑住的時候躥到麵前,意圖絞殺。當她發現楊元一身後的魏延卿時,打了個寒顫,卻又有些許疑惑,似乎不解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一個人。


    哭泣女停止哭泣,突然暴起,朝楊元一撲過來。魏延卿則是鬆手後退,楊元一向前衝,二人配合默契。


    楊元一彎腰避開哭泣女撲過來的大手,舉步生風而迅疾如閃電,腰部完成難度極高的弧度撞到哭泣女麵前,用特製甩棍猛力擊打她的腹部。


    兩廂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哭泣女整個高大的身軀被擊打到汙水裏,半晌後爬起來,腰腹處凹陷突出,顯見是肋骨被打斷。


    哭泣女發出憤怒的吼聲,攀著水爬過來,受了傷仍不影響速度。楊元一後退,連續擊中哭泣女,後者被打怕了就想跑,然而被攔住去路。


    楊元一微微屈起膝蓋,屏息以待。


    哭泣女躲在汙水裏,似乎發現楊元一忌憚汙水,於是她不在貿貿然發動攻擊。


    魏延卿靠牆站著,手電筒燈光無時無刻落在哭泣女身上。原本哭泣女的目標是他,卻不知為何忌憚不已,愣是沒敢上前攻擊。絕大可能性是魏延卿戴著的戒指泄露了他身上的恐怖氣息,致使哭泣女本能的忌憚。


    魏延卿另一隻手拿著煙,摘掉口罩吸了口,在楊元一打鬥的時候就盯著他的腰看。眸中神色未明,卻是愈發暗沉。


    現在兩邊僵持,而楊元一盯著汙水裏的髒物,拒絕下去。


    魏延卿熄滅煙,重新戴上口罩讓楊元一過來,到較為高的地方蹲下來。楊元一不解,魏延卿就說道:“快到時間了,閘門會打開,到時候汙水湧進來會淹沒哭泣女。”


    他按著楊元一的肩膀,靜靜的望著哭泣女尋找到機會逃走。但沒過多久便聽到轟然水聲隆隆而來,仿佛是龍門大開致使天上洪水傾瀉而下。


    逃跑的哭泣女被衝垮在汙水裏不斷掙紮,異聞中,哭泣女是被淹死的怨婦,理所應當的恐懼水。但她又是依水而生,經常出現在湖泊等地。可以說,時刻處於恐懼和危險中。


    哭泣女想要爬上岸,但魏延卿按住她的頭,無論哭泣女如何掙紮,他的手都紋絲不動。


    最後哭泣女力竭,魏延卿把她拖出來,讓楊元一打斷她的手腳,然後拖了出去。


    目睹全過程的楊元一,此時此刻終於明了王小宏對魏延卿的評價:殘酷、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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