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來的都是這些流水賬,可皇上每日都要聽。


    內容即便是一樣的,也百聽不厭。


    每次一說到,皇後回去正殿走一圈時,贏紹的喉嚨都會不自覺的滾動。


    他知道她是在擔心他。


    等到這場仗結束了,他便哪兒都不去,一直陪在她身邊,一輩子再也不分開。


    「虞家大姑娘,去了揚州找慶平侯,皇後已經讓肖總管派人緊跟。」在贏紹麵前,肖安不會有秘密,隻要是肖安知道的事情,那麽皇上一定就得知道。


    這也算不得出賣。


    皇後讓他派人跟著虞夢穎的時候,也沒說讓他對皇上保密。


    贏紹倒有些意外。


    河北的那場瘟疫,陰差陽錯地就撮合了庚景和虞夢穎,他那道聖旨,如今看來,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虞夢穎去揚州,身後有肖安的人護送,本也不是什麽問題。


    但一日之後,庚景卻帶著兩萬援軍出現在了河北,贏紹的麵前。


    庚景一來就跪在皇上的麵前,請求加入戰役。


    贏紹盯著他,臉色不太好,這場戰事,最開始就是因為不想讓他插手,才將他調去了揚州,他倒好,自己又擅自回來了。


    贏紹劈頭就說,「你那未婚妻呢?」


    這話將庚景問懵了。


    「三日前她隻身一人去了揚州。」贏紹說完,便懶得再看庚景驚愕的臉色。


    不聽話。


    好好的揚州不呆,偏生要來湊熱鬧。


    他出了事,他該如何向皇後交代。


    「她一人?」


    庚景良久才問。


    應尚書再遲鈍這回也看出來了皇上的心思,「侯爺,還是回揚州吧,虞姑娘走的時候,就隻告訴了皇後一人,身邊一個隨從也沒帶,皇後擔心,才來信問皇上的意思,這不信剛來,侯爺人就到了,侯爺若是在揚州,虞姑娘的危險還能降低一分,如今侯爺來了河北,虞姑娘一個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庚景臉色鐵青,沒說話,盯著河對岸的敵寇,幹癟癟地站著。


    皇上也沒管他。


    站了一個早上,再站了一個上午,庚景的眼皮子就開始不停的跳。


    他見識過虞夢穎的膽識。


    也相信她真的去了揚州。


    河北瘟疫,他想帶她出城,她不願,竟然敢咬了他的耳朵。


    她是個姑娘。


    庚景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


    那時候,庚景覺得虞夢穎不隻是脾氣大,膽子也大,還不知羞。


    但他對她真正的了解是在之後百姓的動亂中。


    她真的很特殊。


    那日他不忍虞夫人的哀求,打算放走虞夢穎的消息不經走漏了風聲,被百姓圍在了城門邊上。


    庚景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若是百姓不能泄憤,那他就按軍規來。


    以死謝罪。


    「你是傻子嗎?」在被人潮淹沒的時候,虞夢穎拖著他的胳膊,讓他去看那些失去了理智的百姓,「你好好看看,你死了,他們就能停下來?你一條命換不回他們的理智,他們也不會因為你的自懲而冷靜,你就算是有一百命,也不夠讓他們泄憤,可憑什麽呢?憑什麽他們百姓,有私心,我們就不能?」


    虞夢穎說,「我們也有爹娘,我們也有親人,你想要做到像菩薩那樣普度眾生,我不反對,在這過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不犯錯誤?」


    「你隻不過是可憐我,同情我,你的錯不至於讓你賠上自己的一條命,如你今日在這城門前舉劍自刎,你可有想過,消息傳出去之後,你的家人,他們該如何?你能同情我的母親,是因為你的心裏放不下你的妹妹和姨娘。」


    「可同樣的她們呢?她們又何曾放得下你?咱們被困在這城裏,真正受苦的並非是你和我,說難聽點,咱們大不了一死百了,死了就能解脫,什麽都不記得了。可那些在外擔驚受怕,巴心巴肺等著我們回去的人,留給她們的卻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痛。」


    「就像我母親一樣。」


    那是庚景第一次見虞夢穎哭。


    在他推開蘇家的那扇門,去接她們母女倆的時候,也沒從她臉上看到半點淚痕,此時卻哭了。


    庚景握住劍柄的手,漸漸鬆開,虞夢穎又讓他見識到了,一個姑娘哭起來,當真是讓人心痛。


    虞夢穎哭著問他,「你願意讓你的妹妹,和你的姨娘,像我母親這樣,永遠都活在痛苦之中嗎?」


    虞夢穎說完,百姓湧上來的瞬間,庚景拉著她往後退了一步。


    虞夢穎趁機將手掛在他的胳膊彎裏,繼續哭繼續說,「為人誰不自私,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想著找死。」


    這話也不是一個姑娘該說出來的。


    庚景卻並沒有覺得不妥。


    「死了,一堆黃土,一世罵名,你拿什麽去洗清?」虞夢穎叨叨個不停,「你正值少年,長的又俊,又有一身的本事,你要是死了,我都替你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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