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夫人進來沒有別話,仍是咬定方寒霄是凶手:「他早就怨恨伯爺搶走了他的爵位,當年就懷疑是伯爺暗害他,我們怎麽解釋他也不相信,這一次,一定是他把老太爺的私房哄到了手以後,再也按捺不住,就對伯爺下了毒手,嗚嗚——」


    瑩月忍不住:「我們沒有,誰做了壞事,你心裏清楚。」


    「怎麽,你還想倒打一耙不成!」洪夫人厲聲指著她,「我做了什麽壞事,你倒是說出來我聽聽!沒憑沒據的,打量我和伯爺脾氣好,冤枉了我們這麽多年,如今伯爺死了,還要往他頭上潑髒水!」


    瑩月有點急:「二夫人,你不要這麽大聲,吵著老太爺了。」


    她聽到方伯爺的死訊以後,本是驚呆了,想跟出去看看,方寒霄知道她膽量不大,怕嚇著她,不叫她出去,後來才匆匆回來一趟,叫她去靜德院看顧方老伯爺,她就來了,她幫不了別的忙,就這點差事,她要做好。


    洪夫人哪裏懼她,仍是吵鬧,好在她沒鬧騰兩句,方寒霄和府衙推官以及方寒誠都匆匆回來了。


    這個時辰,推官早該回家了,方寒霄慮著方老伯爺必定著急真凶信息,特把推官留著,請他再跑一趟。


    推官了解他的心情,幫了這個忙——他們去東便門附近到處詢問方伯爺的行蹤及他身邊出現的人以及任何其餘可疑情況,這大半日沒有白跑,真的問出了些情況。


    就是這情況吧,實在有些詭異,詭異到方寒霄本人不大好出麵,必得他這個官衙中人來說才顯得客觀公正,更能取信於人。


    「下官回稟老太爺,伯夫人,伯爺這幾日在外,撒了人手專往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去,似是想尋到那些隱秘的做殺頭買賣的門路——」


    三教九流是各類案件高發地,推官手下的衙役很熟悉這些門道,而以方伯爺的身份,他對這個層次是不熟悉的,雖是秘密派了心腹去打聽,仍是留下了尾巴,讓衙役從那些人口裏問了出來。


    推官這麽說著,表情很奇特——嗯,被殺的原是想殺人的,這個展開,饒是他辦過那麽多樁案子,所見也沒幾樁,無法評價。


    隻能平鋪直敘地繼續道,「下官等在查探途中,遇到了昨日跟隨伯爺出門的小廝,這小廝昨晚丟了主人,正慌亂著,不敢回來,滿街亂找。聽見伯爺已經遇害,他反應不似正常下人,下官見他神色不對,審問之下,他招出了實話,貴府伯爺確有買凶之行,原是想殺——」他看了方寒霄一眼,在方老伯爺僵凝的目光中說出了下文,「侄兒。」


    僵凝住的不隻是方老伯爺,屋裏的所有人基本都呆住了。


    好一會兒,洪夫人回過了神,緊緊地盯住了方寒誠,聲音淒厲:「誠哥兒,你說句話,你爹屍骨未寒,你就聽著人這麽冤枉他?!」


    這種事怎麽可以承認!


    無論被抓住怎樣切實的把柄,方伯爺已經死了,這件事沒有辦成,那就可以抵賴到底。


    但方寒誠沒有這麽強悍的心理防線,跟方伯爺出門的那個小廝還是他在大街上認出來的,結果被審出那麽一篇話來,衙役的回報,也都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當時推官看他的眼神就不對了,他震驚又恍惚著,想要為方伯爺辯解,一眼又看見方寒霄蹲在路邊,拿樹枝在地上跟推官比劃著什麽——


    這個堂兄沒出事之前是什麽風采,如今連說句話都這麽費勁,當年平江伯那個爵位,究竟是怎麽落入方伯爺手中的?


    方寒誠當時蒼白地分辯了兩句,又罵那小廝,推官也不反駁也不阻止,但他富有深意的眼神明確地告訴了方寒誠,他隻是禮貌性地聽一聽,事實到底怎樣,他心中自有論斷。


    方寒誠就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力氣,現在洪夫人逼著他問,他也隻能說出來一句:「我不相信爹會害大哥,裏麵應該有誤會。」


    是「應該有」,而不是「一定有」。


    這個口聲裏的發虛之意,方老伯爺聽出來了。


    他本是坐在床上,用力地,拍了一下床鋪,而後向後仰倒,聲音似哭似笑:「好,好啊——」


    方老伯爺沒有陷在那樣的情緒很久,好像打擊過了頭,便也沒有什麽值得驚怪的了,他很快直起身來,通紅的雙目在屋裏找尋著,找到了方寒霄身上,重新開口:「霄兒,代我送張大人出去罷,今日太晚了,不要再誤了張大人的時辰了。」


    張姓推官也知道這個場麵自己不適合久留,他也不想卷進人家的家務事裏,拱了拱手:「老伯爺客氣了。」


    就跟著方寒霄走了出去。


    方寒霄送完客,再回來的時候,正聽見洪夫人激烈地辯解著:「老太爺,你可不要信那昏官的話,他查不出來殺伯爺的凶手,還倒往伯爺頭上潑了一盆髒水,伯爺怎麽可能會買什麽凶,簡直是荒誕,或者至多是底下人背著伯爺瞎胡鬧了些什麽,知道伯爺遇害了,就一股腦往主子頭上栽——」


    「誠哥兒,你說呢?」方老伯爺表情漠然地聽到此處,忽然點了方寒誠的名問。


    方寒霄聽了片刻,沒聽到方寒誠的回話,邁步走了進去。


    他邁步過方寒誠身邊的時候,方寒誠與他對視了一眼,旋即好似被驚嚇到一般,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既不再看方寒霄,也始終沒有答方老伯爺的話。


    他不是不想附和母親,可是,說下人自己動念買凶去殺方寒霄——洪夫人給出的這個借口實在太太牽強了,他即便還有些不願相信目前查證出的事情,可更不能被洪夫人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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