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兩點過五分,我坐車來到艾斯麗爾酒店,要進門時,掏出手機給盛瑉鷗打了個電話。


    這麽重要的事,總要通知他一下。


    他照舊沒有接電話,不知道是手機不在身邊,還是看到是我不想接。


    我也不急,打開短信選了張前兩天易大壯給我的照片發過去。照片中蕭沫雨和方磊在車中相擁而吻,光線雖昏暗,但難掩激情四射,任誰看了都會明白他倆的關係非同尋常。


    兩分鍾後,盛瑉鷗的名字出現在我手機屏幕上,伴隨而來的是一聲聲來電鈴聲。


    “想和我談了嗎?”我接起了率先開口。


    “你到底想做什麽?”盛瑉鷗的喘息有些粗重,像剛剛做完什麽劇烈運動。


    “給你十五分鍾過來市中心的艾斯麗爾酒店,過時不候。”


    這次,我先掛了電話。


    易大壯許是打通了什麽門路,一早換好衣服貓在酒店裏,也沒人趕他,見我久久站門口不動,偷摸著出來找我。


    “楓哥,怎麽不進去?”


    他買的那套衣服尺寸稍微有些大,穿在他身上就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顯得有幾分好笑。


    “等人。”我望著來車方向道。


    “我靠,你不是讓三哥找一車人來了吧?”易大壯聲音有些緊張。


    我錯愕看向他:“想什麽呢?演古惑仔啊。”


    易大壯摸摸鼻子,沒再說話,陪我一起在門口站了十幾分鍾。期間有酒店住客以為他是門童,一下車就把車鑰匙丟給他讓他去泊車,為了不暴露身份,他都忍氣吞聲去泊了。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我以為盛瑉鷗該不會來了時,他那輛眼熟的銀色跑車出現在了我視野內。


    伴隨刺耳急刹,跑車以著極近的距離停在我和易大壯麵前。


    易大壯跳開一步,氣得剛要開口罵娘,駕駛座車門緩緩朝上打開,盛瑉鷗係著腰間西服扣從中跨出。


    身高體型,都遠非易大壯能及。他一個“操”字卡在喉間,才發了個“刺”,其餘都憋回了肚子裏。


    盛瑉鷗目標明確地朝我走來,抬手十分自然地將車鑰匙扔給了易大壯。


    “欸我不是……”易大壯手忙腳亂接住鑰匙,想解釋什麽突然又停住,“我怎麽覺得這位帥哥這麽眼熟。”


    他做過這麽多調查,雖說主要都是針對蕭沫雨的,但難免也會帶上盛瑉鷗,為此看過他一兩張照片並不奇怪。


    我向他介紹:“這是我哥。”


    易大壯愣了兩秒,恍然大悟:“原來等的是大哥,大哥你好,我是楓哥的馬仔猴子……”說著就要去握盛瑉鷗的手。


    盛瑉鷗會讓他碰才有鬼。他一動不動,隻是盯著那雙手,半天沒有回握的意思。


    這要是漫畫,空白處就該出現他的心理活動了——為什麽一隻猴子要和我握手。


    氣氛瞬間有些尷尬,我輕咳一聲,手肘撞了易大壯一記,讓他快去泊車。


    “那你們先上樓等我,我很快就到。記得等我來再開始!”他做好叮囑,迅速鑽進車裏將車開走了,走前還給了我一張電梯卡。


    “走吧。”


    我擺了擺手裏的卡,示意盛瑉鷗跟上,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告訴我幾號房,我自己上去。”


    他這意思是不想讓我再參與了。


    鳥獸盡,走狗烹。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叫他將我扔了。


    估摸著光天化日他也做不出搶卡的事,我還算鎮定:“可以啊,先談好條件,什麽都好說。”


    他漆黑的眼瞳又冷又沉,指間力道一再加重,並不想和我好好談的樣子。


    天冷雖說衣服穿得多,但也耐不出他這麽掐。


    “走吧,再晚他們都要退房了。”我將電梯卡調換到另一隻手中,用力扯脫他的桎梏,轉身往酒店裏走。


    我一路沒有回頭,心裏不是沒擔心過要是盛瑉鷗不跟上來怎麽辦,那可真就世紀翻車了。但當我進到電梯,轉身看到他一直跟在我身後時,一切擔心便又煙消雲散。


    他最終還是拿我無可奈何。


    電梯快速上行,往最高那層樓而去。


    盛瑉鷗靠在電梯另一側,與我呈斜對角站立。我和他之間就像有條涇渭分明的線,哪怕不得不進入到相對狹小的空間,他也總能找出離我最遠的距離呆著,保護這條線繼續存在。


    “我想先收點利息……”眼看電梯要到達頂樓,我突然朝盛瑉鷗走了兩步,越過了那條“線”。


    他抬起頭,本是雙手插兜的姿勢,見我湊向他,一隻手從褲袋裏抽出來,擰著眉就要抵住我過於靠近的身體。


    我由他抵著,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同時動作敏捷地在他唇角又快又重地親了一口。


    這可真是膽大包天了,盛瑉鷗眼眸陡然睜大,抵在我身前的手一下子緊繃起來,關節處都能摸到根根分明的掌骨。


    耍完流氓,電梯“叮”地一聲,也正好抵達頂樓開了門。


    我一個閃身跳出電梯,靈活躲過襲來的拳風。


    許是被氣得不輕,電梯門關上又打開,盛瑉鷗慢了好幾拍才從電梯裏臭著臉走出。


    他吃了那麽大的虧,脾氣一定不小,我沒有再去招惹他,始終離得他遠遠的。


    “我們在這兒等一下吧。”


    盛瑉鷗瞥開眼,聽到了,但沒有做回應。


    我暗嘖一聲,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有些習慣他的漠視。


    在電梯前等了幾分鍾,易大壯手裏拿著瓶香檳很快也上來了。


    “你哪兒找的香檳?”我好奇不已,接過掂了掂,發現竟是隻空酒瓶。


    易大壯恭敬送還車鑰匙才回我話:“等會兒要用的道具,不然這個門很難敲開的。我有經驗,信我的。”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麵,等到了一扇門前,貼耳過去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隨後直起身整了整衣襟,擺好架勢,讓我和盛瑉鷗站在門的兩邊貓眼看不到的地方,自己上前按響了門鈴。


    “誰啊?”裏麵傳出方磊的聲音。


    “先生,我們酒店為了感謝您的長期惠顧,特地準備了一瓶珍貴的香檳送給您。”易大壯臉上露出虛偽的假笑。


    門裏靜了一靜,腳步聲響起:“等等。”


    片刻後,門鎖哢噠一聲,房門緩緩朝內打開。


    方磊英俊風流的麵孔出現在眾人麵前,身上穿了件浴袍,露出的胸膛上抓痕遍布。脖子上,還有枚鮮豔的吻痕。


    他才開了門,易大壯就整個人往裏擠。


    我舉著手機跟在後麵,將方磊驚恐的表情全都攝了進去。


    “你,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方磊擋在那裏,一抬頭看到了我,驚恐中立時夾雜了點不可思議,很難理解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怎麽說呢。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


    我嫌他礙事,逮著空一腳踹過去,將他踹到地上,這才順利進門。


    屋裏一片淩亂,地上,客廳沙發,臥室大床,到處散落著衣物,不難想象方才這裏經曆了多猛烈的一戰。


    盛瑉鷗關好門,一回身看到方磊癱坐在地上,兩腿曲張著,十分不檢點地對他露著·蛋,當即眉心一蹙,表示出了反感。


    “不想要你就一直張著。”他語氣很輕,卻很認真。


    方磊雖然沒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表情迷茫地顫抖了下。


    我從後麵踢了踢他的肩膀,提醒他:“把腿合攏,站起來說話。”


    這時,裏間浴室門打開,伴隨著水汽,蕭沫雨包著頭發,身上圍著浴巾從中走出。


    “哈尼,我們晚上去吃……”


    她抬眼看到盛瑉鷗,先是一愣,再看到我舉著手機拍她,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


    她從床頭的煙盒裏抽了根煙,夾在指間點燃,坐到床上翹起腿對盛瑉鷗道:“你想做什麽?”


    盛瑉鷗大步朝她走去,路過我時用手掌按下了我的手機。我明白他的意思,結束錄像不再拍攝。


    “我會告訴蕭先生,是我們性格不合……”剩餘的話,都隨著緊閉的臥室門,不再泄露出一星半點。


    客廳裏,我靜靜靠著牆發呆,易大壯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座城市風景,不時發出仇富的慨歎,方磊則無所適從地立在正中,見我們不搭理他,撿起地上幾件衣服有點想跑。


    “去哪兒?”我問他。


    他訕訕衝我笑:“哥,別這樣,好歹相識一場,放了我這回吧。”


    我還沒回他,易大壯聞言笑起來:“哥?你叫他哥,你知道裏麵那個是他誰嗎?”


    他指了指我,又一指房門。


    方磊迷茫地搖了搖頭。


    “我哥。”頓了頓,我補充道,“一個戶口本上的。”


    方磊這下麵如死灰,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次要完。


    “這麽巧啊……”他嘴裏說著,暗自瞟了眼房門方向。


    我看出他賊心不死,警告道:“上一個想從我麵前逃走的人,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方磊看看我,又看了看易大壯,乖乖將衣服放了下來。


    “行,是我賤,我活該,我認了。”他一屁股頹然坐到沙發上。


    盛瑉鷗與蕭沫雨的談話並沒有進行很久,十分鍾,那門就又開了。


    盛瑉鷗從裏麵走出來,剛到門口,身後蕭沫雨惡狠狠的聲音自幽暗的臥室傳出。


    “盛瑉鷗,你就是個怪胎,這輩子你都別想有女人能忍受你!”她怒氣衝衝將一件衣服扔向盛瑉鷗,奈何力氣不夠,飛到一半便掉到了地上,“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盛瑉鷗不為所動,半側過臉,還挺有禮貌,“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一步。”


    我見他往外走,連忙快步跟上,走前不忘同蕭沫雨告別。


    “不用擔心視頻,等你完成答應我哥的事後,我自然會刪除的。bye,蕭小姐。”


    易大壯被這雷聲大雨點小的操作搞得一頭霧水,追上了不住問我:“這就完了?不用痛揍男小三,彈弓彈他蛋·蛋,往他屁·股裏塞辣椒??”


    他以前雇主花樣還挺多……


    我見要追不上盛瑉鷗了,拍拍他肩膀,一邊往前跑一邊回頭向他表示感謝。


    “不用不用,謝謝哈,下次請你吃飯。”


    電梯眼看就要合上,我一個側身擠進去,終於追上盛瑉鷗。


    “談好了嗎?”


    他不理我。


    “你要怎麽感謝我?”我盯著他厚薄適中的唇,回想了下方才的觸感,“我不要多,剛才那樣,換你對我做一次就好。”


    這句話顯然惹怒了他,讓他再次回想起被冒犯的不悅。


    他一把扯住我衣襟,將我重重頂到牆上。


    電梯三麵鑲嵌著香檳金的鏡子,三麵都映照出他凶狠的麵容,以及我實在討打的笑臉。


    “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女人嗎?”他緩緩靠近我,“你趕走她又如何?陸楓,我寧可跟一個婊·子結婚,也不會和你上·床。”


    他的呼吸噴吐在我臉側,湊得近了,那股皮革與烏木的味道越發洶湧難以忽略,似乎……還帶著點麝香的氣息。


    仿佛具象化了他身上濃烈的荷爾蒙,聞久了叫人腿軟。


    “聽懂了嗎?”他扼住我臉頰,指尖用力收緊。


    我感到一陣劇痛,對上他壓著暗火的眼,下意識點了頭。


    “懂……”


    他早就明了蕭沫雨的水性楊花,可他選擇了視而不見,換別人興許是為愛而大度,但他,應該是根本沒把蕭沫雨當回事。


    他隻是需要一個“未婚妻”,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有血有肉、知冷知暖的正常人。


    如果必要,他當然也能偽裝成一名愛意綿綿,整日將“寶貝”、“哈尼”掛在嘴邊的癡情種。


    他不做,不是不能,而是不屑,就像他從來不掩飾對我的嫌惡。再直白點——我和蕭沫雨都不是值得他費工夫偽裝自己的存在。我甚至排在蕭沫雨之後。


    他一開始或許並沒有想過要拿蕭沫雨做文章,但由於我的介入,事態已一發不可收拾。蕭沫雨與他徹底撕破了恩愛的假麵,他如今隻能舍掉這個“掩護”,心中如何惱火,從他掐我的力度上便能看出一二。


    電梯停下,盛瑉鷗鬆開我,視電梯外錯愕圍觀的眾人為無物,表情毫無變化地往外走去。


    我揉著酸軟的兩頰,穿過自動空出道路的人群,跟著他出了酒店。


    “那就先欠著唄!”我朝他背影不要命地喊了一句,也沒看他反應,插著兜轉身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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