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我的男人身材高大,胳膊上肌肉鼓起,穿了件緊繃的白背心,胸口到脖子蔓延著黑色藤蔓一般的刺青。他將我重重摔進椅子裏,走到身後按住了我的肩。


    “問你你再說,不問別瞎開口。”他不輕不重捏著我的肩膀,語氣看似平靜,實則透著濃濃威脅。


    小黑屋外是間二十來平米的屋子,木牆木頂,有一扇窗戶,用報紙糊著,看不到外麵的情形。但能感覺到周圍極靜,能聽到喧鬧的蟬鳴與風吹樹葉的簌簌聲,其餘車鳴人聲一概不聞。


    屋裏不見蕭蒙,一個穿著花襯衫,嘴裏叼著香煙的中年男人走到我麵前,吐著煙圈嗓音粗啞地問道:“密碼器在哪兒?”說話間,嘴角隱隱露出一顆金牙。


    “……什麽密碼器?”


    我裝作不懂,原想留一手,不想對方嗤笑一聲,咬住煙,揚手便甩了我一巴掌。


    耳朵嗡鳴,嘴裏血味更重,我視線好半會兒才再次聚焦,就聽眼前中年人陰測測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頸邊猛地被貼上來一樣冰冷的事物,我整個人一激靈,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目光下移,便見自己脖頸命脈被一把黑沉的手槍頂住。


    蕭蒙那孫子到底哪裏找來的這兩個亡命之徒,竟然連槍都有?


    我心下一沉,咽下滿嘴血腥,扯著疼痛的嘴角道:“在我哥那裏。”中年人臉上露出滿意地神情,我又飛快補上,“但他那是高檔小區,到處都是監控,保安二十四小時巡邏,你們進不去的。兩位不就是要求財嗎?沒必要把事情搞那麽大。我哥還不知道密碼器的事,我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帶著東西到指定地點做交換,你們拿著密碼器就去開保險櫃,把裏麵東西毀了後再將我和易大壯放了。大家都滿意,皆大歡喜,怎麽樣?”


    中年人沉思片刻,冷笑道:“你倒是腦子轉得快,才剛醒沒幾分鍾,連我們接下去要做什麽都計劃好了。”


    我衝他嘿嘿一笑:“我就是這麽建議,到底要怎麽做還是看兩位大哥的。”


    說這些話時,我緊張的從發根裏開始出汗,一滴滴落進後領,沿著脊背,宛如蜘蛛的觸角,一點點向下攀爬。


    中年人夾著煙,盯著我看了一陣,抬抬手指,朝我身後刺青大漢道:“大龍,把家夥收起來。”


    緊緊貼著我的金屬疙瘩一下撤開,我閉了閉眼,凝住的一口氣這才完全從胸腔吐出。


    “小弟弟,你乖乖呆著就好,別的不用你操心。”他仰頭打量四周,“這兒靜得很,不會有


    別人發現你們的。”


    一股寒涼竄上心頭,對方的眼裏殺氣騰騰,惡意滿滿,我看出來了,這是殺人越貨,謀財害命的主,絕非善茬。


    “金牙哥,我看姓蕭的對我們已經很不滿了,事情再辦不好,我怕他破罐子破摔幹脆不把剩下的錢給我們。”綽號大龍的刺青大漢走到中年人麵前,插著腰道,“那我們就真的白忙活一場了,還冒這麽大險。”


    他後腰上隨意地別著那把槍,整個槍管插進褲子裏,我偷偷看了幾眼,想看清那到底是不是真槍,卻因為距離有點遠,實在分辨不清。


    金牙將煙蒂往地上一丟,伸腳碾滅:“他敢。”他冷冷說著,給了大龍一個眼神,“把人丟回去。”


    大龍轉身揪住我衣襟,將我從椅子上拽起來,隨後連拖帶拽又給關到了小黑屋裏。


    手肘撞到地麵,我吃痛地悶哼一聲,木門緩緩合攏,身上被燈光照到的地方越來越窄,最終眼前恢複一片漆黑。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盛瑉鷗發現我失蹤了,跑到我家找我,看我家一副被打劫的樣子,報警處理了。


    但我怎麽覺得……這希望堪稱渺茫呢?


    “楓哥,你怎麽樣?”易大壯在黑暗中著急地問我。


    用肩膀抵著地麵撐坐起來,雙腳配合屁股挪動,最終挪到他身邊。


    “他們有槍。”我小聲道,“你見過沒?”


    易大壯道:“見過,他們還打過一槍嚇唬我。”


    操,是真槍。


    我的心一沉再沉,有些怕他們不管不顧拿著槍上門把盛瑉鷗給傷了。


    這時,外頭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我看了眼門口方向,能從門縫看到門外還有人走動,猜測是一個人去偷密碼器,另一個人留著看守我們。


    咬了咬牙,我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讓易大壯背過身去,俯身用嘴找到了他手上繩子的位置。


    金牙他們用自帶鎖扣的pvc紮帶捆綁我們,兩手在身後交疊,掌心握著手肘,一共捆了三道,腳上也是腳踝、膝蓋、大腿全捆上,輕易難以掙脫。


    “不行,咬不斷……”我試了試用牙齒去磨紮帶,發現根本磨不動,就算一點點靠毅力三根都磨斷,怕是天都亮了。


    我隻好直起身,靠在牆上喘息道:“他們一點隱瞞的意思都沒有,大大咧咧露臉,還爆出了蕭蒙這個幕後金主,他們根本沒想讓我們活著回去,大壯。”


    “楓哥,是我連累了你。”易大壯壓抑多日的情緒終於爆發,


    說著說著嗚嗚哭泣起來,“我該死,我混賬!”


    耳邊盡是他比鬼叫還難聽的哭聲,我沒什麽心情安慰他,滿腦子都在想盛瑉鷗和那個密碼器。


    我有些後悔說了實話,應該再拖延一下的,他們找不到密碼器一天,便會留著我們一天,這樣也給旁人察覺我們失蹤報警提供了充足時間。縱然要遭受一點毒打折磨,但也有很大活命機會。不像如今,隻能煎熬地等待消息,等待著懸在脖子上的屠刀什麽時候驟然落下。


    嘖,還是隨機應變能力不足,被槍頂著就慌了神了。


    我懊惱地用後腦勺磕著牆麵:“易大壯,我死就死了,你是我朋友,老天既然促成我們這段孽緣,我不怪你。但……”我停頓片刻,語氣陰沉道,“但我哥要是出什麽事,我死了都能活過來咬死你你信不信?”


    易大壯身體明顯地抖了抖,忙不迭道:“信,我信!”


    時間也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小黑屋漸漸被光線填滿,變得明亮起來,我才發現不遠處的一麵牆上也有一扇窗戶,同樣用報紙糊住,看不到外麵,但是陽光能透過報紙透進來一些。


    可能到了中午左右,屋外再次響起汽車引擎聲,昨晚離開的那輛車又回來了。


    我與易大壯對視一眼,蠕動著靠向兩間屋子共用的那麵牆,將耳朵貼了上去。


    門開了又關,金牙的聲音帶著些煩躁:“他娘的,進不去。”


    “摸到門了嗎?”大龍問。


    “門什麽門,我連小區都沒進去,那小子的哥哥也不出門,我等了半天都沒見他出小區。”


    “那怎麽辦?他不像那個狗仔,失蹤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引人懷疑,我估計再晚點他哥就得報警了。”


    金牙沉默稍許,道:“你去把人提出來。”


    大龍再次將我提出小黑屋,這次金牙同意了我昨天的提議,讓我打電話給盛瑉鷗,告訴他有人來取快遞,叫他將裝著密碼器的快遞交給假扮成快遞員的大龍,如果他問起我在哪兒,就騙他自己在朋友家喝酒喝醉了。


    “大龍那邊確認無誤,一個電話打給我,我立馬就放了你們。”金牙一副大奸大惡的長相,偏偏露出一臉和善笑意,反差感叫人毛骨悚然。


    “好,你把我電話給我。”


    我知道他在騙人,卻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大龍從口袋裏掏出我那台手機,撥通盛瑉鷗電話,放在眼前的桌上,開了免提。


    我微微俯身,對著話筒。


    電


    話通了,盛瑉鷗如從前無數次一般,沒有先開口,那頭靜悄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電話出了故障。


    “哥,是我。”


    “你在哪裏?”


    “我在……”我看了眼一直注視著我的金牙,按照他的吩咐道,“我在三哥家,昨晚我和他喝多了,就睡在了他家。”


    盛瑉鷗靜了靜,過了半晌才與我確認:“你睡在了魏獅家?”


    他的聲音十分輕柔,好似含著朵棉花糖,但我知道這些隻是錯覺,沒有棉花糖,隻有猛烈的暴風雪。


    我咽了口唾沫,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自然。


    “是。”大龍玩弄著他那把黑寶貝,往我身上瞎比劃著,我知道這是他的威脅,言辭更加小心謹慎,“哥,你桌上有個快遞盒,下午會有人來取,你到時候給對方就好。”


    “易大壯寄給你那個?”


    “對,易大壯寄給我的。”


    “裏麵是什麽?”


    大龍和金牙的視線同時射向我,他們在緊張。


    “我……我不知道啊,他寄錯給我的,我沒打開過。”


    “明白了。”


    盛瑉鷗掛了電話,大龍興奮地搓了搓手,對金牙道:“金牙哥,看來這事要成了!”


    金牙臉上同樣露出喜色,大手一揮,讓大龍再次將我關了起來。


    我的提示不知道盛瑉鷗能不能領會到,他要是去找魏獅核實,就能知道我根本沒在他那兒,這裏麵必定有問題。


    呸掉口中塵土,我打量著明亮起來的小黑屋,略過鼻青臉腫的易大壯,視線定到地上一塊不知名的生鏽鐵片上。


    可能是農具上的,巴掌大小,和泥土差不多顏色,掉在地上也沒人注意,倒是便宜了我。


    手指夾住鐵片,我對易大壯道:“我就是等會兒割到你肉,你也得給我忍住了,知道嗎?”


    易大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裏的鐵片,最後誠惶誠恐用力點了點頭。


    ?本書作者回南雀提醒您《飛鷗不下》最新章節在https:.damixs">大米小說a>全網首發無彈窗免費閱讀.damixs?


    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飛鷗不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回南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回南雀並收藏飛鷗不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