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石這人,十八歲以前,說得好聽點是失足少年,說得難聽些,就是個混子。


    他和家裏人關係不睦,一天到晚遊蕩在外,有的吃就吃,有的住就住,洗車搬家餐館洗碗,他都做過。閑來無事,便流連網吧,今天和這個朋友聯機打遊戲,明天被那個朋友請去吃夜宵。


    朋友交了不少,隻是網吧人流密集,朋友來來去去,沈小石有時候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麽名字,吃過一餐飯便再也沒有交集。


    十七歲那年,他找了份酒吧的工作,在後廚幫忙搬搬東西,洗洗杯子。他這樣一個瞧著格外乖巧文靜的孩子,出現在三教九流之地,他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他。


    但好在他也不是善茬,無論是客人還是同事想要欺負他,能用拳頭解決的,他從來不廢話。他會讓他們痛,讓他們哭,讓他們知道惹他沈小爺是多麽錯誤的一件事。


    漸漸的,他能打的名聲傳了出去,雖然難免還是有不長眼的,不過再沒人敢輕易招惹他。酒吧老板不知怎麽想的,沒辭退他這個麻煩精就算了,竟然還讓他直接轉做了酒吧的保安,以維持酒吧平日裏的秩序。


    酒吧偶爾有喝醉了酒的客人鬧事,未免砸壞店裏東西,這時候便要用到沈小石。


    沈小石年紀小,身量苗條,遊魚一樣竄進人群,滑溜得旁人根本抓不住。靠著身手靈活,下手夠黑,以一敵十,全都揍趴下丟出門外不在話下。


    沈小石挺滿意自己的生活,眼看快要滿十八歲,心裏琢磨著大辦辦不了,是不是可以請幾個朋友吃頓簡餐。山珍海味沒有,串串麻辣燙總能負擔。


    奈何手機翻了翻去,也找不到幾個像樣的朋友。


    他正失落之際,網吧以前一起打遊戲認識的某個已經沒什麽交集的朋友突然發信息給他,問他最近怎麽樣。


    沈小石正缺朋友,得他關心,馬上心頭一陣溫暖,與他寒暄起來。半小時後,沈小石邀他參加自己的生日會,對方欣然答應。對方邀請沈小石為自己打架助陣,沈小石同樣欣然答應。


    那個朋友隻比沈小石大一歲,年少氣盛。遊戲裏被人搶了怪,爆了極品裝備,心有不甘,說了許多難聽話,甚至發展到現實約戰。


    被他挑釁的人年紀也大不到哪兒去,同樣熱血衝動,頭腦一熱,答應了。於是兩撥人約好時間,用拳頭分輸贏。


    按照沈小石的經驗,這撥人最多裝裝樣子,彼此威嚇一番,比比誰嗓門大,等到路人看不下去報了警,人也就散了。


    所以一


    大清早,當沈小石穿著兜帽衛衣,雙手插在口袋裏,吐著白霧到達指定地點集合時,以為很快就能結束。


    但他不知道,這天將是他人生的一個拐點,也是一個關鍵點。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腳踩進大坑裏。


    一開始,兩幫人罵罵咧咧,沈小石縮在後頭,盤算著等會兒該吃點什麽。後來人群躁動起來,沈小石看到有人從衣服裏抽出了一截不鏽鋼水管,這才覺得不太對。


    他開始往前擠,想當個和事佬,叫兩邊都冷靜冷靜,不要衝動。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打傷了誰都不好。


    才擠一半,前頭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聲怒吼,瞬間人群跟相擁的冷水與熱油似的,徹底炸開來。


    沈小石躲著橫衝直撞的人群,以及不知哪裏飛來的暗拳,知道今天這事是徹底鬧大了。未免惹禍上身,他腳底抹油,想要一走了之,哪想剛走幾步,身旁突然悶哼著倒下一個人,手掌緊緊捂著左胸,有血從指縫中流出。


    而捅了他的那個少年瞧著才十五六,白著臉,直愣愣站在那裏,手裏握著把塑料柄的水果刀,整個人都在發抖。


    要出人命了。


    沈小石衝上去扶住那人,手跟著緊緊按在他傷口。


    “出人命了,有人受傷了,別打了!”他大聲吼著,聲帶都隱隱作痛。


    那個捅人的少年惶恐地不斷後退,嘴裏念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警笛聲傳來,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年輕人前一秒還誰的勸都不聽,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後一秒立馬耳聰目明,跑得比兔子還快。


    沈小石那朋友是跑得最快的,誰也沒招呼,一溜煙就沒影了。


    捅人的那個,呆呆傻傻,警察到了跟前才醒過神,想逃已經晚了,被一把扣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另一個警察到了沈小石他們跟前,看了眼氣息奄奄的傷者,搖了搖頭,用對講機通報了情況,幫忙叫了救護車。


    “怎麽回事?你跟這名傷者什麽關係?”對方問沈小石。


    沈小石也不過十七歲,麵對警察的問詢,緊張地直咽口水。


    “我不認識他……”


    對方聞言抬了抬眉毛:“不認識?”


    被壓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掙紮起來,用一種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精神,仰起脖子尖聲叫道:“他也是和我一起的!他也有份!!”


    那警察看看他,又看回沈小石,麵容嚴肅。


    “他說得是真


    的嗎?”


    沈小石心裏一突,有一種預感,他的十八歲生日宴怕是辦不成了。


    傷者最後被摘除了脾髒,構成重傷,那天參與打架鬥毆的全被抓回警局喝茶,大大小小承擔了責任,有錢的賠錢,沒錢的吃牢飯。


    傷人的少年才十五歲,家人又出了賠償金取得了傷者諒解,最後判的倒是比沈小石還輕。


    沈小石就是去湊了個熱鬧,一拳沒打,最後判了四年。


    到正式宣判,他剛好滿十八歲,進了清灣第一監所,成了那裏的一員。


    剛進去時,他因為想不通自己怎麽就成了一名罪犯,性格在最叛逆的年紀發生了一點扭曲。平日裏瞧著人模人樣,溫順無害,但是一點就爆,一爆就跟瘋狗一樣,誰也攔不住。


    他覺得自己跟裏麵的人不一樣,他們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他不是,他是好人。


    很長一段時間,大概一個月吧,他誰也沒搭理,哪怕一個監室的室友,他也視而不見,和他們並不說話。


    轉機發生在一天晚上,地點是監所大澡堂裏。


    沈小石年紀小,白白淨淨的,全身上下毛都沒長齊,長得又清秀乖巧,好像一點疼就要哭得梨花帶雨。犯人們憋久了,看他就跟黃鼠狼看到毫不設防的母雞一樣,饞得直流口水。


    他們想把沈小石變成“女人”,發泄自己醜惡的**,計劃周密,準備在澡堂裏,最方便的時候動手。


    沈小石一早感覺到了危險,沒在怕的,但對方人多勢眾,又不像普通人那樣不通打架技巧。他被幾個人武力鎮壓,扣住手腳,捂住嘴巴,眼看就要落敗,角落裏,水霧中,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


    “喂,他是我們監室的小孩,別動他。”


    沈小石努力抬起頭,眼珠子往聲源處挪動,發現他的室友,那個叫陸楓的男人,緩緩關掉花灑,往這邊走了過來。


    壓著沈小石的其中一個粗聲粗氣嗬止他:“你別惹事。我們知道你有三哥罩著,大家買他麵子,不會碰你。但這個,三哥可沒說要罩。”


    陸楓聞言,抄了把濕發,扯動嘴角,笑得有些痞:“我要魏獅罩著?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從十八歲就在這裏,魏獅進來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我要他罩?”他將手上濕毛巾往地上一扔,重重地一響,“行了,廢話少說。我再問一遍,你們不打算收手是嗎?”


    為首一名犯人也不是善茬,眼神陰鷙,不懷好意從下往上掃過陸楓:“你要多管閑事,那就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


    其餘人戒備著陸楓,壓製沈小石的力道有所鬆懈。沈小石趁此機會,再次掙紮起來,翻滾著一腳踹中其中一人的襠下,那人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陸楓幾步跨前,一拳砸在為首那名犯人鼻子上,加入戰局。


    兩個人對五個人,雖然人數不占優,環境更是處在劣勢,但竟然一點沒落敗之象。獄警趕來吹著口哨揮舞警棍分開幾人,見陸楓、沈小石沒受什麽傷,另一撥人卻滿臉青紫,傷得頗重,一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後來,參與打架的人都被關了禁閉室,沈小石也不例外,不過他和陸楓都隻關24小時,那些想對他下手的犯人,足足關了三天三夜才被放出來。


    他和陸楓出來後,被告知要寫一千字的保證書,回到監室苦哈哈趴在桌子上開始憋字數。


    沒一會兒,監室門打開,外出活動的另外幾人回來了,見到陸楓,都主動和他打招呼。最後進來的是一名高大健壯的男人,身上肌肉鼓起,手臂紋著一尊花哨的觀音像,觀音鳳眼微眯,臉龐妖異美麗,和沈小石廟裏看到的那些很不一樣。


    男人自己濃眉大眼,是典型北方人長相,骨相大氣周正,與沈小石截然相反。


    他一進來,見到陸楓,沒說話,往兩人身旁一坐,抬下巴問道:“說吧,怎麽回事?”


    沈小石雖然進來才一個月,和誰都不熟,但也知道,他就是魏獅。是他們監室的“老大”。陸楓將事情原委與魏獅一說,魏獅當下沒有言語,平靜過了兩天,等那幾個人出來,也不知他找人家說了什麽,至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對沈小石出手。


    他們看他的眼神仍然讓他很不舒服,但就好像後脖頸有把利劍頂著,讓他們再不敢輕舉妄動。


    由陸楓的出手相助開始,沈小石對同處一室的室友們有了根本的改觀,不再總是豎起尖刺,開始接收別人對他的善意。


    說來也奇怪,起初救沈小石的是陸楓,但漸漸的,他就與魏獅走得更近了起來。


    倒也不是陸楓不好,隻是沈小石從小失去父親,成長環境中,繼父暴躁易怒,母親軟弱可欺,他實在沒有接觸過什麽像樣的男性長輩。


    魏獅比他大上整整十歲,平時對他頗為照顧,一來二去,他就產生了移情效應。每當與魏獅相處,被他揉個頭發,誇上一句,都有種奇特的滿足感,好像從對方身上補回了一些童年的缺失。


    “三哥,你在家是不是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你三哥?”


    吃過晚飯


    ,看過新聞,犯人們都被放回各自監室。這時候有兩個小時時間可以自由支配,看書的看書,做運動的做運動,發呆的也不在少數。


    沈小石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他既不愛看書,也不想做運動,隻能去騷擾魏獅。


    魏獅穿了件小背心,兩條胳膊明晃晃露在外頭,隨著俯臥撐一上一下,肱二頭肌也一鼓一收,力量感十足。


    他已經做了快一百個俯臥撐,氣息卻仍然很穩。


    “啊?哦,是,我還有個哥哥,一個姐姐。”他撐坐起來,結束了今晚的運動,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上蒙著層細汗,臉色格外紅潤。


    “真好,我就一個弟弟,和我也不親。”沈小石看向桌邊正埋頭寫信的陸楓,揚聲問道,“楓哥,你有沒有兄弟姐妹?”


    陸楓暫時停筆,回頭道:“有個哥哥。”他臉上帶著些自豪,“學霸,還特別帥。”


    看陸楓的長相,他哥哥應該是長得不錯的。沈小石並不懷疑他的話,心裏越發羨慕。他總是很羨慕那些有爸爸、有哥哥的人的。


    從小到大,他總被告知男孩子要保護媽媽,照顧弟弟,要像個男子漢一樣,有淚肚裏流,牙齒和血吞。


    前十四年,他一直奉行著這些準則,在母親無助哭泣時,義無反顧擋在她的前麵,替她承受來自繼父的拳腳;在弟弟害怕地哭鬧時,充當起可靠的兄長,安撫他,逗他笑。


    可就在跨進第十五年時,在一個被落日餘暉灑滿天際的傍晚,他突然就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他也會疲憊,也會想有人替他分擔,也會羨慕那些被嗬護寵愛著的“兒子”和“弟弟”。所以他逃了。


    離家出走,是對母親的極度失望,更是為了逃離壓抑的家庭氛圍。他再也撐不下去,再也不想當那根“頂梁柱”。


    “羨慕。”沈小石托著下巴,心裏有些難受,“我要有個哥就好了。”


    魏獅抓起背心下擺,不怎麽講究地抹了把臉上的汗,笑得露出滿口白牙。


    “瞧你這話說的,我和陸楓沒資格當你哥是吧?”他一挑濃黑的劍眉,“嘴上叫哥哥,心裏你丫誰。”


    沈小石放下手,兩步爬到他麵前,臉上異常認真:“我不想讓你當我哥……”


    魏獅一愣,盯著眼前少年白嫩的小臉,心頭忽然像是被兔子尾巴給撅了一把,又癢又麻。


    這小子,撩人不自知,真是要命。


    魏獅喜歡男人,漂亮結實的男人。雖然沈小石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也不


    妨礙他在這一刻被撩得心動。


    但下一秒,這份新生的旖旎便被沈小石的話徹底打散。


    “我想讓你當我爸。”


    魏獅臉上空白了一瞬,有些茫然,那又麻又癢的觸感頃刻間變作又熱又燙,摩擦生火,最終化作一句國罵,脫口而出。


    “操,沈小石你有病吧?”他雖然剃了個光頭,顯得可能沒有那麽年輕,但也不至於就要認他當爸的地步吧?他這年紀還沒想收幹兒子呢。


    沈小石像是終於得逞,抱著肚子躺倒在地上,兩隻腳在半空不停來回踢蹬著,笑得無法自抑。


    魏獅看他笑成這樣,慢慢火氣也消了,隻當他小孩子開玩笑惡作劇,沒當回事,搖著頭站起身,爬上自己床鋪睡覺去了。


    其實沈小石沒開玩笑,要是可以,他多希望自己的父親是魏獅這樣的人。強壯,成熟,可靠,天塌下來,都由他先頂著。在他麵前,他可以做一個真正的孩子,不用逼著自己長大,成為無血無淚的“男子漢”。


    後來,他們監室又進來個專門調查婚外情的私家偵探,肚子裏稀奇古怪的故事一大堆,沈小石在他那兒聽了不少獵奇八卦。因為對方身材瘦小,大家都叫他“猴子”。


    沈小石本以為在裏麵這四年會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沒想到還給他交到了幾個知心朋友,頗有些因禍得福的調調。


    隻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魏獅第一個出獄,之後是易大壯,再是沈小石。


    離開的前一晚,沈小石幾乎一夜沒睡。他既興奮迎接新生活,又擔憂仍然在裏麵的陸楓。


    陸楓的媽媽前不久剛確診了絕症,這些天陸楓心情一直很低落,連信都不怎麽寫了。如果可以,他真不想這時候丟他一個人。


    可惜,這都不是他說了算的。


    第二天一早,獄警打開電子門,讓他跟上。走前,他給了陸楓一個大大的擁抱,並承諾一年後,等到陸楓出獄,一定會來接他。


    “去吧。”陸楓拍拍他的背,麵色有些疲憊,笑容卻很真摯。


    沈小石慢慢走出監室,最後看他一眼,擺擺手,跟著獄警走了。


    進來時,他就一無所有。離開了,沈小石仍舊什麽也沒有拿,隻穿著身上一套魏獅寄給他的新衣服走到了大門口。


    當布滿鐵絲網的大鐵門緩緩自兩邊拉開,一輛黑色越野出現在沈小石視野裏,同時出現的還有倚靠在車門邊,戴著墨鏡的魏獅。


    魏獅這個人糙得很,在裏麵時,每個月犯人們都會被


    安排理一次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般都不會叫師傅剃成光頭,多少留點發茬。可魏獅不,就是要剃盡三千煩惱絲,剃的一點渣渣沒有,跟個和尚似的。配上他胳膊上的觀音像,易大壯剛進他們監室,第一眼看到他,就問他是不是信佛。


    這會兒出了獄,倒是沒再繼續剃光頭。但也不長,就短短的板寸,特別挑人的發型。


    好在他頭型長得正,五官也硬挺,墨鏡一戴,露著花臂,酷得跟要去撒哈拉執行秘密任務的雇傭兵一樣,輕易經受住了板寸的考驗。


    “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魏獅見他出來了,幾步走過去,大力抱住他,幾掌下去,拍得他背啪啪響。


    沈小石聞著他外套上的煙味,沒來由覺得安心。


    “三哥,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魏獅出獄後,迅速發揮自己的商業才能,挖掘往日人脈,掏空積蓄,在市中心繁華地段開了家典當行。


    沈小石從小就沒認真讀過書,結果一出來就被他送去上了三個月的課,學了各種奢侈品鑒定技能,還去考了駕照。


    雖然他學曆不高,但勝在腦子聰明,年輕好學,幾個證都順風順水考了出來。不僅如此,在魏獅教導下,他將當鋪經營的風生水起,短短一年就發展了五千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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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陸楓要出獄,魏獅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又花血本開了第二家當鋪,調去沈小石,讓他幫著陸楓一起經營分店。


    沈小石有時候都要驚歎,這世上怎麽會有魏獅這樣的人。不僅送他和陸楓去學本事,開店讓他們有口飯吃,哪個朋友出了事,二話不說,傾力相助。


    沈小石年紀不算大,但也不小了,算算時間,人生已過去差不多四分之一。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也就碰到這麽一個“魏獅”。


    魏獅的好,讓沈小石格外珍惜這個大哥,這個朋友。


    他以為,他們一輩子都會是這樣的關係,沒有血緣,但勝似親兄弟。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關係原來這麽脆弱,脆弱到一點酒精,一場醉酒,就能全部顛覆。


    淩亂的記憶中,帶著酒味的吻,灼熱的呼吸,手上的觸感,讓先醒來的沈小石每每回想都像是腦子裏被鋼針紮了下一樣,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繼母親之後,他好像又被人背叛了。


    這讓他感到憤怒,滔天的憤怒。怒火燒著他的理智,讓他一睜開眼便琢磨著家裏菜刀放哪兒了,滿腦子都是要把魏獅那臭流氓給劈了。氣到根本忘了他又不做菜,家裏哪裏來菜刀。


    而魏獅這時候也醒過來,尚未感受到危險,隻手撫著額,麵色難看,似乎正被宿醉侵擾。


    然後,他猛地全身一僵,挪開手,順著淩亂的床鋪一路開過去,看到沈小石身上。


    沈小石不知是宿醉還是氣的,眼眶通紅,紅的魏獅本就慌亂的內心更是成了一團亂麻。


    “我……”魏獅啞著聲音,訥訥不知如何開口。


    沈小石牢牢盯著他,一字一句往外蹦,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森冷。


    “魏獅,你是不是同性戀?”


    男人怔然望著他,臉色比剛醒時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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