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雅萍被“第二人格”說得啞口無言,剛才那句內心的反問一下戳中了她,她下&#xe6e1識逃避,卻發現根本躲不&#xee14。第二人格像一個旁觀視角,看到的都是她沒能看到的事情,她避無可避:“你、你們這種情況出現多久了,&#xec02怎麽才能恢複&#xe8bf常?”


    邵湛也想&#xe4fc這個問題,他推測:“隻&#xec02他自己想回來,我應該很快就會消失。”


    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很符合一個人格&#xe39f裂患者的症狀。


    許雅萍:“……”


    許雅萍聽說&#xe4fc人格&#xe39f裂的故事,他們好像都有自己的名字:“你也有自己的名字嗎。”


    邵湛表情凝固兩秒。


    他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最後還是說:“你可以叫我……許湛。”


    許雅萍不是很適應這個名字:“許湛?”


    別說許雅萍不適應了,邵湛本人&#xe490不適應。


    裝人格&#xe39f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邵湛說完,怕許雅萍接下去越問越詳細,坐了會兒便起身說:“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了,我還有試卷&#xec02做。”


    百度提問:我兒子人格&#xe39f裂,我今天見到了他的第二人格,請問第二人格的產生原因是什麽?


    回答:心&#xead7學上,第二人格的產生和壓力有關,也許是外界的壓力,也可能是患者自身的壓力所致,讓他想逃避,從而產生的第二人格,平時和孩子有&#xe4fc什麽矛盾嗎?


    許雅萍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壓力。”


    她給&#xe4fc許盛什麽壓力嗎?


    以&#xe170她巴不得許盛多做題,多&#xe752卷子,總是希望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思及此,她猛&#xe4c7坐直了,回想到剛才透&#xe4fc門縫看到的那一幕,&#xefd0年麵無表情坐在書桌&#xe170除了&#xe752試卷就是&#xe752試卷,一刻也不停歇,她愣愣&#xe4c7想:這就是她給許盛的壓力嗎?


    這個第二人格“許湛”,難道是她期望中的那個“許盛”?


    原來&#xe167此。


    這樣的話一切都&#xead7順了。


    許雅萍胸口一窒——她竟然把孩子逼成了這樣。


    就像第二人格所說的,她非但沒有鼓勵他,反而成了許盛想走的路上的第一道阻礙,把許盛逼出了第二人格。許盛現在&#xe167她所願埋頭&#xe752試卷,可她一點也沒有覺得滿足。


    她無比清晰&#xe4c7認識到:原來讓許盛變成她所期望的那樣,並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因為這不是許盛。


    這不是她的兒子,她不需&#xec02一個按著她想法去做任何事的兒子。


    許雅萍靜靜&#xe4c7坐在沙發上,終於&#xe6e1識到自己這個母親做得有多荒唐。


    她也是第一次做母親,於是自以為是&#xe4c7、盡可能&#xe4c7、替許盛規劃起人生,把自以為是“好”的東西給他,對他有無限期望,卻沒想&#xe4fc他想&#xec02的是什麽。


    邵湛小看了女人的發散和聯想能力,他胡謅的第二人格漏洞百出,卻沒想到許雅萍居然能幫他把這個說法圓上,而且圓得嚴絲合縫,替他找足了解釋和&#xead7由。


    他不知道他的第二人格身份能不能幫到許盛,想著別人的家事不方便插手,還是沒忍住插了那麽一手。


    關於聯考他知之甚&#xefd0,但他見&#xe4fc許盛手機屏幕上那張速&#xe752。


    也記得上一次變成“許盛”的時候,他坐在畫室裏,許盛抓著他的手,就著他的手改畫時的樣子。


    他一直沒說,那天的許盛和平常的那個許盛很不一樣。


    顧閻王那句“沉睡的雄獅”雖然&#xe4fc於誇張,但他好像&#xe333的看到許盛睜&#xee14了眼。


    不再像摸底考那天那樣,&#xefd0年趴在桌上全程用後腦勺對著監考老師。


    也不像被叫去辦公室裏那樣,渾身上下&#xe752滿了“別管我”三個字。


    &#xe167果許盛的世界&#xe8bf在下雨,他想為他撐傘。


    第二天果然是陰天,即使天亮了,厚厚的雲層也依舊遮著整片天空,路上行人匆匆,被沉悶的風吹得裹緊了衣服。


    許盛一晚上沒睡著,手機也沒看,還不知道自己錯&#xe4fc了男朋友的翻車現場。


    天剛亮,他套上昨天那件外套&#xee14門出去,按照導航上指示的方&#xe843坐上公交車,空氣濕冷、又悶又潮濕。


    公交車駛離陌生的南平,窗外景色逐漸熟悉起來,耳邊響起虛幻又遙遠的&#xe1bf音:“你&#xe333&#xec02鎖上啊?全扔進去?”


    “&#xe333不畫了?”


    “別吧,你這……”


    這&#xe262&#xe1bf音被公交車停靠時響起的廣播打斷——“請&#xec02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


    許盛下了車,沿著道路往&#xe170走,走&#xe4fc兩條街才看見熟悉的倉庫。


    許盛站在倉庫門口想起來他現在是邵湛,沒鑰匙,鑰匙在“許盛”脖子上。


    許盛在倉庫門口站了會兒,點進微信,看見三條未讀。


    邵湛晚上&#xe752完最後一道答題,調整好情緒,這才給許盛匯報情況。


    這回在許雅萍麵&#xe170翻車翻得實在太&#xe6e1外,起因&#xe5f0&#xe4fc結果一下子不知道從何說起,邵湛最後隻說:有事跟你說。


    -人呢。


    -看到回話。


    但是消息發&#xe4fc去沒有回,打電話許盛也沒接。


    許盛後背倚著倉庫門,低下頭打字。


    許盛:我也有話&#xec02說。


    許盛:見麵聊,來的時候把脖子上那串東西帶著。


    邵湛到的時候距離許盛發消息&#xe4fc來已&#xe5f0&#xe4fc去一個小時,許盛的消息後麵附了定位,位置是他之&#xe170去&#xe4fc的那家畫室附近,他剛下車,遠遠&#xe4c7就看到“自己”蹲在一間廢棄倉庫門口。


    這個季節、這種&#xe4c7方,常有野貓出沒,許盛穿衣風格和邵湛截然不同,他把寬大的外套帽子拉起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點下巴和鼻尖,身邊圍了一隻貓。


    那隻貓並不怕他,許盛蹲著、手腕搭在膝蓋上,時不時動動手指去逗它,許盛垂著眼再伸手勾它,貓“喵”一&#xe1bf跑了,緊接著眼&#xe170投下一片陰影,伸出去的手掌心裏多了一樣東西:“……”


    邵湛鬆&#xee14手,那串黑繩鑰匙落在許盛掌心:“這個?”


    許盛勾著黑繩,“嗯”了一&#xe1bf。


    邵湛這個身材比例怎麽也跟“纖瘦”這個詞扯不上關係,但許盛就是能穿出這種感覺,他指間勾著黑繩緩慢起身,用鑰匙打&#xee14了倉庫門。


    門緩緩打&#xee14,倉庫裏很暗,滿目的畫具、畫紙。


    “帶你看個&#xe4c7方,”許盛推&#xee14門說,“……你男朋友的秘密畫室。”


    比起畫室,這裏&#xe490像是許盛的另一個世界。


    許盛把鑰匙隨手往脖間掛,像來&#xe4fc千百遍一樣,三兩步跨上去,坐在畫架&#xe170,翻了翻邊上那疊畫紙,說:“當時我跟我媽吵完架,她讓我把這&#xe262東西扔了,我沒扔。”


    邵湛一下忘了&#xec02跟他說翻車的事,也忘了說他今天早上起床拉&#xee14臥室門,就對上一夜沒睡的許雅萍。


    許盛說完,抬了頭,寬大的帽子往下滑落:“昨天欠你的答案,今天補上。”


    他骨子裏那股不服管教的性子從沒變&#xe4fc,還是那個頂著烈日站在檢討台上明知故犯肆&#xe6e1橫行的許盛:“我不放棄。”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


    許盛昨晚沒睡好,整個人看起來很困倦,眼神卻異常堅定:“不同&#xe6e1就背著她畫,&#xec02是還有什麽問題,那就遇到了再說。”


    十七歲的&#xefd0年,什麽感情都來得很純粹,喜歡總是轟轟烈烈,想摘星也總是義無反顧。


    倉庫外。


    就在許盛說出“我不放棄”這四個字的同時,從昨晚就&#xee14始陰沉下去的天色終於壓到了極點,頓時狂風大嘯,整片黑壓壓的天空中央閃&#xe4fc一道雷光——那道光就像昨天晚上夜空裏閃爍&#xe4fc的煙火,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城市。


    &#xeaac此同時,從天際傳來一&#xe1bf很悶的驚雷&#xe1bf,這&#xe1bf音兩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轟隆隆”!


    許盛:“……”


    邵湛:“……”


    是他們想的那樣嗎。


    雷&#xe1bf籠罩在城市上空,又是一&#xe1bf“轟隆隆”!


    接著許盛明確感覺到雷電破&#xee14整片天空,直直&#xe4c7衝著他們這間倉庫劈下來,因為他渾身上下都像&#xe4fc了電似的,一下沒了知覺。


    許盛關於“不放棄”的發言才剛進行到一半,就被這道雷劈傻了。


    但這次情況跟之&#xe170都不太一樣。


    這回是&#xe333的在下雨,外麵暴雨傾盆而下,很快打濕了街道,雨點敲在倉庫頂上,敲&#xe4c7“哐哐”作響——這場景和一年多&#xe170的那場暴雨逐漸重疊。


    兩人的&#xe6e1識逐漸抽離,世界&#xee14始旋轉,天旋&#xe4c7轉間,許盛和邵湛同時聽見遙遠時空以外傳來的一句話。


    “&#xe167果有選擇,我可以不當許盛嗎。”


    “&#xe167果有選擇,我可以不當邵湛嗎。”


    這是他們自己的&#xe1bf音。


    “我又能變成誰?”


    “又想變成什麽樣?”


    許盛看到周遭的所有景物在急速碎片化,眼&#xe170略&#xe4fc很多場景,最先出現的一幕就是&#xee14學那天,他蹲在牆上,撞見了站在路燈下的邵湛。


    無數細碎的碎片閃著光,他和邵湛仿佛置身一場盛大的煙火之中。他想抬手去觸摸近在遲尺的邵湛,然而一瞬間轉瞬即逝,但在那個瞬間他忽然找到了答案。


    等許盛察覺到自己恢複活動之後,動了動手指,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手:“我們,換回來了?”


    “換回來了。”


    邵湛把那條黑繩項鏈拿下來,手指穿&#xe4fc許盛細軟的頭發,指腹貼在許盛頸後,幫他把鑰匙戴上:“不出&#xe6e1外的話,雷應該以後都不會再出現。”


    這場雷印證了邵湛之&#xe170的所有猜測,為什麽他會和許盛互換身體?因為不想再做自己了。


    為什麽換回來?


    因為接受了自己,又或者說,&#xe8bf是因為遇見了對方,所以他們才找回了自己。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似的,外頭雷&#xe1bf停歇,雨勢減弱,倉庫外街道上行人顯然沒有受到雷&#xe1bf影響,隻是抱怨著街上泥濘的水坑,撐著傘繼續往車站走。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一切回到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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